第十九章 胡一刀仗義出手 小胡子無奈成全
第十九章
胡一刀讓鹿鳴和耿濤把襯衣提著，在前邊領(lǐng)路，他帶著李健和王剛，一行五人往那個沒有門頭的服裝店走去。鹿鳴先推開門進了屋，屋里坐著三個人在聊天，這三個人鹿鳴在上午時都見過，小胡子是店里賣貨的，光頭和斗雞眼當(dāng)時一個在清點貨物一個在付款，沒想到他們現(xiàn)在都坐在了一起。給他們介紹衣服的那個女的不在，劉浩也不在。屋里的三個人看到鹿鳴帶著幾個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先是一愣，然后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小胡子問道：“你們需要點什么呢？隨便看看吧?！?p> 鹿鳴把提在手里的襯衣往地上一放，說道：“我是來退貨的，上午我從這里進了三十件襯衣，我覺得質(zhì)量不好，衣服給你，你把錢給我退了吧?！?p> 小胡子說道：“退貨？我又不認(rèn)識你們，怎么知道你這貨是從哪進的？”
耿濤怒目而視：“我們上午的時候和一個叫劉浩的一起來的，是一個女售貨員接待的我們，你還打了招呼，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小胡子說道：“小伙子，我這店里每天來來往往幾百人，怎么可能都記得住呢？哪個劉浩??？我不認(rèn)識?！?p> 鹿鳴說道：“行，你沒記住我們沒關(guān)系，你自己的貨你總認(rèn)識吧?！闭f著把編織袋里的襯衣拿了出來。
小胡子說道：“這貨能證明什么？市面上一樣的貨太多了，就是和我家的貨一樣也不能證明是我家的?！?p> 耿濤說道：“你什么意思，我們的貨你不愿意退是吧?！?p> 小胡子看了看冷峻的耿濤，也冷冷地說道：“首先我不能確定你的貨就是我家的，其次我這里的貨出門概不退換，即便是我家的貨，你付了錢就和我沒關(guān)系了，所以你這貨退不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胡一刀開口了：“老兄，生意不是這么做的啊，我在南山條做生意也十來個年頭了，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沒遇到？你們吃哪碗飯自己心里清楚，這事兒不用挑明了說吧?！?p> 小胡子聽了胡一刀的話楞了一下，嘴上也客氣了很多：“老弟，你也在南山條做生意？看著你面生啊，來先抽支煙?！闭f著給胡一刀遞過來一支煙。
胡一刀也沒客氣，把煙接過來，自己用打火機點著，悠閑地吸了一口，等鼻孔里噴出兩道濃濃的煙柱時緩緩的張口說道：“我也是做服裝生意的，十來年一直在南山條進貨，這市場上的幾個大戶和我都熟，老兄，你們做什么生意或者是生意怎么做，這事我不管，但是今天我兄弟這點貨你得想辦法給退了，就算兄弟承你個人情?！?p> 小胡子笑了笑：“老弟，不是我不幫忙，我們這里真就沒有這先例，哪有賣走貨再回來退的，再說介紹人把提成都拿走了，我退了就得虧錢了?！?p> 鹿鳴和耿濤一聽，這哪來的介紹人啊，明明是自己進的貨，只不過是和劉浩一起來的。鹿鳴接口說道：“我們沒有讓人介紹啊，我們自己來的?！?p> 小胡子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老弟，這你們就不懂了吧，你們這位哥哥他一定明白?！闭f著朝胡一刀這邊點了下頭。
胡一刀心里跟明鏡似的，他說道：“別管他們懂不懂，這里的門道要是提成這么簡單，兄弟我就認(rèn)了。關(guān)鍵是這中間還有不能說的貓膩吧，恐怕這事鬧大了就不好收場了?！?p> 小胡子臉色又冷了下來，說道：“怎么？你嚇唬我呢？我敢在南山條撐這個攤兒，我就不怕這些事兒?！毙『由砗蟮墓忸^和斗雞眼往他身邊靠攏了過來。
李健和王剛也上前一步，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鹿鳴和耿濤看到眼前這個架勢，心里一陣緊張，想著實在不行就算了，這錢就認(rèn)賠了，如果胡一刀和他們發(fā)生沖突，事情弄大就不好收場了，正當(dāng)二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胡一刀哈哈笑了兩聲，說道：“老兄，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你們這么緊張干什么？你們是不是不打算講理了？你們要是不打算講理，那我就去找個能講理的地方。我之所以來你店里找你，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但你們要是非得耍橫，不怕事兒大，那咱們還真的較量較量。”
小胡子見胡一刀這樣一說，小眼珠咕嚕嚕轉(zhuǎn)動了幾圈，對身后的光頭和斗雞眼擺了擺手，二人又坐到后邊的椅子上，對胡一刀說：“兄弟，你既然這樣說了，你的面子我得給，但你也得體諒哥的難處，這國有國法，行有行規(guī)，不能說你們上門來找事了，我就得馬上給辦，你說這要是傳出去，我這生意以后還怎么做，再說我每天房租稅費還有這人嚼馬喂的，每天的開銷也不小。那位兄弟進的貨也沒幾個錢，我給他退十件，剩下的他還拿回去賣?！?p> 胡一刀說道：“老兄，你錯了，這可不是我們來找事，這是事兒找上我們了，中間這些事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也不說了。這幾十件襯衣對你來說不是什么事，但對他倆來說，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金額，他們還是學(xué)生，要是賠了這幾百塊錢，開學(xué)連學(xué)費都沒了。你就好人做到底，都給他們退了吧?！?p> 小胡子聽了胡一刀的話，沉吟了起來，看樣子他也實在有些為難，沉思良久，他對鹿鳴和耿濤說道：“兩位兄弟，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們調(diào)換二十件襯衣，這二十件襯衣是三百塊錢，你們可以在我店里再選三百塊錢的東西，剩下那十件我是不能退了，如果退給你們我就虧大了，不瞞你們說，你們那些錢的大頭是別人拿走了，我只掙一個正常利潤，你倆這一退貨，我還得搭錢。”接著又轉(zhuǎn)過身來對胡一刀說：“兄弟，我也是爽快人，也希望能交你這個朋友，以后能多來我這里進幾次貨，今天你的面子我給足，幫他們挑二十件衣服的其他貨，我都按最低價給他們，你是行家這價格也瞞不了你，你可以和他們一起挑貨。這就是我的底線了，如果你們覺的合適，咱們就這么辦，如果覺的不合適那隨便你們?nèi)ナ裁吹胤秸沂裁慈?。?p> 胡一刀看著小胡子的表情，心里想著這也是小胡子的實話了，賣衣服那些錢不可能都是他賺，肯定是那個劉浩拿走了大多數(shù)，他們就是配合著出點滯銷的貨，能調(diào)解到這個程度也算不錯了。他就對鹿鳴和耿濤說：“你倆覺的呢？”
鹿鳴說：“最好都能給我們換了，那些襯衣我們回去還是賣不了?！?p> 小胡子眼神冷淡，不再說話。
胡一刀看著他們的表情，沉默了一會說道：“這事我也得說句公道話，這位老兄能答應(yīng)換貨也確實很給面子了，他剛才說的那些也都是真心話，全讓他給你們調(diào)了他肯定得虧錢，我覺得你倆也讓一步，換二十件其他服裝，我們也可以幫你選。剩下那十件回去原價處理或者再便宜點賣，也損失不了多少錢。你倆沒有社會經(jīng)驗，被人忽悠也得交點學(xué)費，以后長個記性?！?p> 鹿鳴和耿濤聽了胡一刀的話，合計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下來。
胡一刀幫著選了一款嬰兒套裝，和小胡子問了價格，小胡子說按進價給，每套十塊錢，胡一刀看了款式和面料知道這個價格確實不高，就把衣服遞到鹿鳴手里征求了一下鹿鳴和耿濤的意見，鹿鳴和耿濤把這嬰兒裝拿到手里，摸上去綿軟細(xì)膩，都是純棉面料，一套才十元，確實和開始進的女式襯衣有天壤之別。這款嬰兒裝一共三個花色，每套衣服都有一個塑料袋包裝，看上去高檔大氣，退貨的三百元正好夠每個花色拿十件。
他們看到這里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就要這款嬰兒裝，小胡子安排光頭和斗雞眼給他們打包了起來。鹿鳴和耿濤看到新?lián)Q的衣服心里也暢快了很多，把嬰兒裝和剩下的十件襯衣都放在編織袋里。臨走的時候，小胡子還拿出張名片給了胡一刀，讓他下次來進貨的時候一定帶人來他這里看看。一行人在比較愉快的氣氛中告別了，回停車場的路上鹿鳴和耿濤一路感激著胡一刀、李健和王剛，鹿鳴更是跑著去給眾人買回來一捧冰棍兒解渴。
胡一刀雄赳赳氣昂昂地帶領(lǐng)著眾人回到停車場的時候，客車頂上的貨已經(jīng)基本裝滿了，進貨的人也都回來了，大家都知道了鹿鳴和耿濤的事，在紛紛議論著。人們見他們回來，就都圍攏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李健站在人群中就繪聲繪色地給講了起來，頓時把胡一刀描繪成了單刀赴會，舌戰(zhàn)群儒，氣吞河山的蓋世英雄。夾在人群里的鹿鳴和耿濤也被好奇的人們詳細(xì)的問著細(xì)節(jié)，心存感激的鹿鳴和耿濤也都耐心地一一回應(yīng)。
太陽漸漸西斜，光芒萬丈的余暉把整個西邊的天際染得通紅，喧囂了一整天的南山條批發(fā)市場逐漸安靜了下來，市場里川流的人群也變的稀少了很多，停車場里不停的有車輛離去，場地也開始變的空曠起來。鹿鳴他們車上的貨也都裝載完畢，跟車的清點完人數(shù)后，司機就發(fā)動車輛，他們踏上了返鄉(xiāng)的歸途。
快十一點的時候車子進入保定界，在107國道邊一個飯店門前停了下來，司機招呼著人們下車休息吃飯。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的鹿鳴和耿濤，打著哈欠跟著人群走了下來。這時他們已經(jīng)有了來時的經(jīng)驗，上完廁所后就直接跟著人們進了飯店，一切都是老樣子，人員自由搭配，坐滿一桌為止。鹿鳴和耿濤跟著胡一刀、李健、王剛，他們五個人坐在了一起，還有另外五個人，十個人正好一桌，隨便點了幾個菜后，勞累了一下午的人們都有些餓了，顧不上多說，也就都埋頭吃了起來。
吃完飯時，老板過來結(jié)賬，他們這桌是一百零三元，老板只收一百，平均每人十塊。鹿鳴和耿濤馬上就合計好了，他們必須請胡一刀、李健、王剛?cè)顺灶D飯，人家?guī)土四敲创蟮拿?，一定要表達一下心意。鹿鳴就趕緊去兜里掏錢，他知道兜里正好有白天買襪子時找回來的五十塊錢，于是，他把那沓面額五塊的錢就掏了出來，嘴里一邊和胡一刀他們說著讓他請客，一邊數(shù)著手里的錢，數(shù)來數(shù)去只有三十五，他又從兜里摸了幾次，兜里根本沒有。
鹿鳴心下急了起來，明明當(dāng)時找回來的是五十，怎么就成三十五了？一時百思不得其解。耿濤看出鹿鳴的不對勁，就問他怎么了。鹿鳴說：“有點小問題，我再想想，一會兒和你說?！闭f著又掏出來一張一百的，給老板遞了過去，告訴他付五個人的飯錢。胡一刀他們?nèi)齻€人說什么都不同意，讓他們付自己的就行，鹿鳴堅持要給他們付錢，耿濤也勸著胡一刀他們，一定要給自己個機會表達一下感謝。
胡一刀把臉沉了下來說道：“你們兄弟倆這是干什么呢？我們幫你就是為了讓你們請吃頓飯嗎？你這樣就把我們兄弟看輕了，出門在外，誰都不容易，互相照應(yīng)一下，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你們這樣就太客氣了，以后就沒法和你們處了?！崩罱『屯鮿傄哺胶椭?，怎么都不讓鹿鳴出飯錢，他們把自己的飯錢塞到老板手里。鹿鳴一看這情形，再堅持下去就不好了，只得把錢收了回來，給飯店老板付了他們自己的飯錢。
付完錢后，鹿鳴又心事重重地來回摸起了自己的口袋，胡一刀看他的神色不對，就問道：“怎么了兄弟？丟什么東西了嗎？”
鹿鳴說：“沒有，就是我兜里的錢對不上，今天買完襪子找了我五十塊錢，一沓五元面額的，這些錢都疊在一起裝進兜里的，我下午也沒花，不知道怎么就成三十五了?！闭f完后，鹿鳴還是怎么也想不通，不停的摸著自己的腦袋。
耿濤說：“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干什么用了？要丟也不可能丟三張啊，要是遇到小偷還不都給你偷走了?！?p> 鹿鳴說道：“說的也是啊，怎么這個錢沒得這么蹊蹺，我明明記得沒動過這個錢，怎么就少了三張呢？”
胡一刀說：“別急，你把買東西時付錢找錢的這個細(xì)節(jié)給我詳細(xì)的說一遍，我看看問題出在哪里?！?p> 鹿鳴就把在襪子店買東西的過程詳詳細(xì)細(xì)地給胡一刀說了一遍，有不周全的地方耿濤又做了補充。
胡一刀說：“那個賣襪子的大姐給你數(shù)錢的時候是在柜臺里還是在柜臺外邊？”
鹿鳴肯定地說：“在柜臺里?！?p> 胡一刀又問：“那她的身子是不是離柜臺很近，柜臺遮擋住的部分你們什么都看不到？”
鹿鳴說道：“我們進屋的時候她在柜臺外邊，給我們拿樣品的時候就走到柜臺里了，從柜臺后邊的貨架上給我們拿的襪子，然后一直沒出柜臺，零錢就是從柜臺里拿出來的，后來我們數(shù)著錢不夠，就給她遞回去了，她又?jǐn)?shù)了一遍，也說差一張，就把開始的那沓錢拿出來又給我們抽了一張，整個過程都是在柜臺后邊。那個柜臺雖然是玻璃的但是里邊都塞滿了襪子，只能看到挨著玻璃的襪子，看不到里邊去?！?p> 胡一刀說道：“你別找了，錢不是丟了，你遇到江湖上的洗錢大法了，我告訴你們錢是怎么沒的。第一次她給你們找錢時是故意少一張的，她知道你們第一次肯定會數(shù)，當(dāng)你們把不夠的錢給她退回去后，她再數(shù)一遍告訴你們確實少一張，這樣你們就放松警惕了，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人都不會再數(shù)一遍自己剛剛數(shù)過的錢，只等著她再補一張給你。其實這個時候貓膩就出現(xiàn)了，在她第二次數(shù)錢的時候，已經(jīng)把手里的錢抽走了三張，她的手法很快，你們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綻，她有可能是直接把錢扔在了柜臺后的地面上。如果是高手的話，當(dāng)著你們的面數(shù)也能把下邊的幾張塞在自己掌心里，你們也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等你們回頭發(fā)現(xiàn)了再去找她，也根本不會認(rèn)賬，這種事除非抓現(xiàn)行能定罪，事后根本找不出證據(jù)。恭喜你們又交了一次學(xué)費，你們的錢被那個親切的大姐給洗了?！迸R了，胡一刀還不忘調(diào)侃一句。
鹿鳴和耿濤這才如夢初醒，怪不得這錢好端端地揣在兜里就不翼而飛了，原來是那部分錢根本就沒裝進自己的兜里。倆人沒精打采地跟著人們回到車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都軟軟地靠在座椅上，心里卻思潮翻滾。這闖蕩社會的第一天，比他們前二十年所經(jīng)歷的全部還要豐富多彩，讓他們更深刻地理解了父輩掙錢的不易。在不管白貓還是黑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的思潮指引下，有多少人為了發(fā)家致富不擇手段。還有那些不法之徒，為了貪圖享受，不愿付出辛苦，往往鋌而走險，干出一些喪盡天良的勾當(dāng)。當(dāng)然更值得稱道的是像胡一刀、李健、王剛這樣的壩上熱血好兒郎，他們熱情、正直，具有俠義風(fēng)范，在別人落入困境中，愿意挺身而出，伸以援手。在這個以經(jīng)濟建設(shè)為中心的大時代里，中國一定不止發(fā)展了一個像南山條這樣的大批發(fā)市場，這些市場的繁榮，一方面豐富了廣大人民的物資需要，極大地提升著人們的生活水平，另一方促進了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這些產(chǎn)業(yè)興旺的背后是這個國家開始顯現(xiàn)出的勃勃生機。而時代就像一面照妖鏡，每個人的善惡美丑都無所遁形。再晴朗的天空，也有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只是希望這一切都能更加規(guī)范地運行起來。
鹿鳴和耿濤這一天的經(jīng)歷，讓他們自己都應(yīng)接不暇，根本沒有做好心里準(zhǔn)備去迎接這充滿挑戰(zhàn)的成人世界，這時的他們覺得有點心累，一時還難以接受生活中的這些小插曲，在有些懊惱，有些失落中，被顛簸的客車晃入了夢鄉(xiāng)。當(dāng)他們醒來的時候，天色剛剛亮起，客車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司機正招呼著人們，開始卸車了。鹿鳴和耿濤他們進的貨少，沒有裝到車頂上，就放在了他們的座位底下，所以不用等著卸車，提著東西就可以走了。下車時，司機沒和他們要運貨的費用，只讓他們買了兩張車票。司機也知道了他們的遭遇，除了沒要運費，臨走時還勉勵了他們幾句，讓他們不要灰心，萬事開頭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鹿鳴和耿濤嘴里不停的對司機說著感謝的話，走到車下和胡一刀、李健、王剛一一告別，并再次感謝他們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