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師尊，蕭寒的回憶3
蕭寒走出偏殿，他抬頭看著天空，這么多年，他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最終還是聽到了。
他的光說后悔了，他的光說她后悔認識他了。
他之前一直在慶幸，慶幸這么多年她都不曾說過這么說過。
但是這份慶幸，今后再也沒有了，他連最后一份慶幸都沒有了。
他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眼里的戾氣越來越重，他的神情扭曲古怪，他想仰頭大笑，但是似是觸碰到了內心最深處的痛，臉色慘白的可怕。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他還是那個少年將軍。
但是這世間最殘忍的字眼就是如果，它給你設想的空間，但是卻給不了你設想的結果。
十六歲那一年，他的修為大漲，正逢邊境大亂，叛軍肆虐，大軍壓境，他的父親在君上面前力薦他帶兵出征，為魔族效力。
君上親測了他的實力，允了他父親的請求。
他不負眾望，魔宮屢屢傳來邊境勝利的消息，君上大喜，當即就下令賞賜了許多好東西。但是他將這些東西都退還回去，他致信君上，問是否可以將這些軍功全部存下來，待日后作他用。幾日后，君上才回信應允。
一向少年老成的他，捧著那封書信，在軍營大帳的小床上興奮的打了好幾個滾。
他很早就知道，他對公主殿下是不一樣的，他想娶公主殿下，他想用拿那些軍功，換得君上的信任，希望他日后可以將公主殿下許配給他。
君上現(xiàn)在應了他的請求，他感覺他已經完成了他計劃中的第一步，他如何能不開心。
但是這一切也只是他以為的。
他十九歲那年，斬下叛軍首領的頭顱，這一戰(zhàn)，歷經三年終于大獲全勝。
他班師回宮，途徑一座大山，看著墨羽花開的正好，他覺得很般配公主殿下的氣質，便摘了下來，想進宮的時候送給公主殿下。
他回宮后，面見君上，君上大喜，問他要什么賞賜，他問可不可以容他好好想想，君上應允。
他去魔宮的后花園找公主殿下，她正背對著他，彼時，她已經長成了一個妙齡少女，她長高了許多，身材修長而苗條，早已不是三年前他離開時的模樣了。
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輕聲道：“公主殿下，瞧我給你帶來了什么？”
少女聞言欣喜地回頭，她身穿黑色長裙，襯托得她如玉般的肌膚愈加白皙，長長的墨發(fā)隨意地挽了一個發(fā)髻，斜插著一根金燦燦的發(fā)簪，將她襯托得既清靈又貴氣，那一雙琉璃般璀璨的桃花眼，仿佛匯聚了天地之間的所有靈氣，懾人心魂，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輕笑。
他的公主殿下，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雖然這些年他們都還保持著聯(lián)系，但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面前的這個少女，是他喜歡了很久的人，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將手中的墨羽花遞給她，撓撓頭，有些羞澀道：“我出征回來的路上看到它，覺得它特別符合公主殿下的氣質，所以就將它采回來，送給公主殿下，希望公主殿下能夠喜歡?！?p> 她看著有些激動，回道：“蕭寒哥哥，我很喜歡，謝謝你！”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聊了很多，直到天快黑的時候，他才忐忑的問道：“公主殿下，你喜歡我嗎？”
少女愣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臉頰微微泛紅，笑道：“自然是喜歡的，因為蕭寒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p> 她說完，害羞的低著頭，雙手疊在一起，不安的亂動著。
她沒看到他咧開嘴傻笑的樣子。
多好，他的公主殿下是喜歡他的呢。
她站起來，匆匆道：“蕭寒哥哥，天快黑了，我要先回去了，我們下次再見！”
她說完就捧著墨羽花匆匆的走了。
他看著那道倉促的背影，傻笑了許久，他知道他該怎么跟君上開口要賞賜了。
他第二日就迫不及待進宮跟君上說明了來意，他跪在地上，抱拳道：“君上，昨日君上問屬下想要什么，今日屬下便可以回答君上?！?p> 君上端坐在主座上，對他的話產生了興趣，瞇瞇眼，道：“哦？說來聽聽?！?p> 他正色道：“君上，屬下很喜歡公主殿下，望君上能夠將公主殿下許配給屬下?！?p> 君上似乎被他的言語驚到了，他愣了一會，臉色不大好看，半響才道：“公主殿下還尚年幼，此事往后再議?！?p> 他知道君上這是在扯開話題，他急道：“君上，屬下可以等！”
君上回道：“你再想想還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吧?！?p> 君上這是在拒絕他。
他不明白為什么君上一點就機會都不給他，他問：“為什么？為什么君上不愿給屬下一個機會？”
君上嘆了口氣，道：“你可以是任何人，但你唯獨不能是涵兒的夫君?！?p> 他愣愣的問道：“為什么？”
君上回：“回吧，等你什么時候想到你想要的，你再來找本座?！?p>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看著君上的臉色他就知道，不管現(xiàn)在他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他垂頭喪氣的鞠躬，道：“是！”
他轉身走到殿外，看著已經被侍衛(wèi)關上殿門，不知所措，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一道女聲，是王妃，她道：“君上為何不允了此事？”
他立馬豎起耳朵，他也想知道為什么。
君上談了一口氣，道：“蕭寒此人，愛妃覺得怎樣？”
魔妃道：“在臣妾看來，他有勇有謀、驍勇善戰(zhàn)，有志向，進退有度，知道何為自己想要的，更知道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有自己的想法，年輕英俊，能力出眾，在魔族年輕一輩當中，絕對是佼佼者?！?p> 君上道：“愛妃所言極是?！?p> 他頓了頓，接著道：“但是，蕭何為一共九個兒女，到如今，卻只剩下蕭寒和一個不出彩的女兒，即便蕭何為那些死去的兒女到目前都沒有辦法查出兇手是誰，但是愛妃，你當真以為此事和蕭寒沒有半關系嗎？”
魔妃不語。
君上接著道：“蕭何為最近幾年都以蕭寒馬首是瞻，愛妃真以為蕭何為是因為只剩下一個兒子，才會這般重視他的嗎？其實不然，蕭何為那個老家伙也不過是怕他死的不明不白罷了。蕭何為這個老家伙，跟本座斗了一輩子，最后卻摘在自己兒子的手上?！?p> “即便你說的那些都不錯，他在戰(zhàn)場上是一個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在年輕一輩中是一個佼佼者，這些，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我可以很欣賞他。但是，就像我跟他所說的一般，他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他絕對不能是涵兒的父君。涵兒多純良，他蕭寒太陰險，他絕不是涵兒的良配?！?p> “......”
君上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但是蕭寒已經什么都聽不下去了，他邁開腳步離開魔宮。
他一直都知道，他沒有公主殿下以為的那般好，他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鮮血。君上說的不錯，他確實夠陰險?？删褪且驗樗麎蜿庪U，所以他才能在蕭府那個狼窩里活下來。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讓他活下來的品性，卻讓他一輩子只能止步于公主殿下的朋友這個身份。
他不甘，憑什么呢？憑什么他只是想保護好他自己，保護好公主殿下，他就失去了向公主殿下更進一步的機會了呢？
如果是這樣，那么這些年，他努力的活下來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突然迷茫了起來。
這些年來，他多少次差點死在戰(zhàn)場上，但是他都活下來了。他想的不過是，只要他能夠打贏這一場戰(zhàn)，他就能贖他身上的罪，讓自己干凈一點，再干凈一點，干凈到足夠配得上公主殿下。
但是，為何在君上的眼里，他都這么努力，他身上的污點怎么就洗不干凈了？
他很絕望，目及之處，灰蒙蒙的一片，有什么從眼睛里掉落，一滴兩滴三滴......
那天還發(fā)生了什么，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他還是當作什么都不知道，還是按照往常那般去找公主殿下。
可是，他覺得他很空虛，整個人空洞的可怕，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他努力的想用什么來填滿自己，但是一直填不滿。
他覺得他該做些什么，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從何做起，他很迷茫，那段時間，他過得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有一日，公主殿下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告訴他，“蕭寒哥哥蕭寒哥哥，你知道嗎？我母后有喜了，我要當姐姐了?！?p> 她笑起來陽光而明媚，她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他也只是坐在那靜靜的聽著。他并不能理解她那種興奮的感覺，因為他從不曾體會過。
又過了一個月，她喪著小臉，跟他抱怨道：“母后近日身體老是不好，她已經消瘦了許多?！?p> 她問他該怎么辦，有沒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讓她的母后好一點。
那時候，他也只是安慰一下她，他并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但是，當天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而那個想法，毀了他的一生。
有時候犯錯，也不過是一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