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僧道怪到底何許人
幽慘慘的白燈籠光照下,來人看似只有四十多歲的年紀(jì),裝束卻和胖掌柜說的正好相反~~身穿破破爛爛土黃色僧袍,頭戴破破爛爛道教混元巾,肩頭還搭著塊不知從哪兒扯來的斜布幔。
活像乞丐四處亂撿一身破衣爛衫,東拼西湊著遮體御寒。
可謂是不倫不類,怪異至極。
金暮黎瞧了他一眼,先掠回易錦和夜夢天身邊:“你們沒事吧?”
突被關(guān)心的夜夢天簡直受寵若驚,嘴角含笑溫聲道:“有你在,自然無事?!?p> 臺詞被搶的易錦上下摸捏金暮黎的胳膊小臂,連手背都要端起來細(xì)細(xì)查看:“姐姐可好?沒受傷吧?”
金暮黎想揉揉他的發(fā),見他比自己高大,便算了。
那抬起又頓住、繼而中途收回的手,以及短暫糾結(jié)后便放棄的目光,讓易錦明白了什么。
原本因身高而喜悅的心,忽然有些失落。
世事果然是有得必有失的。
弊是利的影,時刻隨行。
在你將它忘記時,突來一擊。
僧袍道巾怪拋下竹木護(hù)衛(wèi)行至池角,對香爐滾落、空無一物的石臺不以為意:“姑娘一句話不答,是看不起我嗎?”
夜夢天替她回了幾句:“我道是誰把鳳棲百姓放在心上,連他們的命都拿去,卻原來……”
他瞅了瞅僧道怪腰間的舊竹笛,“救人者,亦殺人,我竟無法辨出是非,難知善惡了。”
僧道怪一聲哼笑:“那是你不懂小惡大善的道理。”
夜夢天微微搖頭:“聞所未聞。”
“雖然我向來不屑于理會無知之人,但識于血池禁地也算不可多得的緣分,倒不妨教教爾等后輩,免得將來黃泉路上做個糊涂鬼,”
僧道怪摘下看似很普通的舊竹笛,在指間輪轉(zhuǎn)兩圈,動作熟稔,
“朝廷在處理某些必須選擇的棘手之事時,通常會舍小義,取大利;軍隊與敵交戰(zhàn)時,用小的犧牲換取大的勝利,更是司空見慣,家常便飯。”
夜夢天看著他:“所以每五年獻(xiàn)祭兩條活人性命,換取鳳棲內(nèi)外一片安平,是極其劃算的?”
僧道怪反問:“難道不是?”
“以小換大,看起來沒錯,換作是我,我也會作此選擇,”夜夢天緊盯著他,“但問題是,這兩份特殊祭品,并非是用來鎮(zhèn)壓僵尸安撫亡魂,而是供養(yǎng)一節(jié)來歷不明、甚為蹊蹺的獸骨!”
“這可奇了,”僧道怪拿竹笛敲敲手心,“出來作亂的是它而非已經(jīng)爛成白骨的尸群,我不哄它別去擾民,難道去哄尚還聽話的髑髏?”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可夜夢天還是覺得其居心可疑。
畢竟拿活人當(dāng)祭品獻(xiàn)給獸骨的事,太不可思議了。
他也算走過不少地方,卻從未聽過如此離奇古怪的故事。
簡直是聳人聽聞,比某家被滅門的消息還令聽者震撼百倍。
“那么請教一句,既然它只是一段白骨,為何會散發(fā)紅光?又有何能力為害百姓?”夜夢天謙虛質(zhì)問,“你可別告訴我,白骨真的修煉成精了?!?p> “有何不可?”僧道怪似笑非笑,“你不信,是因你見識淺薄,孤陋寡聞,否則不會覺得世無其事。”
金暮黎突然道:“血池里的血哪里來的?”
“想知道?”僧道怪抬抬頜,“跳下去不就明白了?”
夜夢天怒了:“你~~”
金暮黎扒拉他的肩,將他扯后半步:“不如大善人先跳個給我瞧瞧?”
僧道怪笑容玩味:“憑什么?”
“憑你是教導(dǎo)之師啊,”金暮黎比他更皮笑肉不笑,“你剛才不是教了我們許多大道理?怎么,我們的大智者大善人,竟不知身體力行做出好榜樣,才是真正的為人師表?”
僧道怪哼了一聲:“本來我說的都是事實,若你肯信,再謙虛些,興許我會多提點(diǎn)幾句。”
“喲,那可真是感激不盡,”金暮黎說著話,眼睛卻看向遠(yuǎn)處的竹木護(hù)衛(wèi),“要不要磕頭謝恩?”
“你若想磕,跪下便是,我怎會反對,傷你的心,”僧道怪笑嘻嘻如同少年,“即便你們?nèi)灰黄?,我也不介意,反正女人娶夫納侍也是有的,我就當(dāng)是兩位公子愿意屈尊入贅給我家姑娘。”
這本是他想多占便宜的玩笑話,卻不知俄頃在人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對傾盡真情也看不到希望的人來說,退而求其次的委屈,并非不能忍受。
總比完全得不到強(qiáng)。
這道炸亮夜夢天世界蒼穹的福音,魔咒般在他耳邊圍繞。
易錦卻怒了:“你胡說什么?”
畢竟他不是那個求而不得者,不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利益即得方,若另外兩人把這話入腦琢磨,嘗試接受,并考慮付諸于實施的可能性,他便是唯一的感情受損方。
人都是自私的,立場不同,處境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沒有誰能忽略自己,跳到對面那個人身上,專門為他著想。
設(shè)身處地、換位思考八個字,能做到的都是真圣賢。
別說流風(fēng)國,即便把全世界都翻一遍,也沒幾個。
顯然,易錦不是圣賢,這個愛著黎姐姐的凡夫俗子,驚怒不已。
愛情的排他性,讓他敏感到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怕用眼淚霸在身邊的人被搶走,即便是分享也不行。
姐姐是他的,誰都不能碰。
哪怕他體內(nèi)有蠱,無法做什么。
“哎呀呀,小兄弟,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看你緊張什么?”僧道怪笑瞇了眼,“莫不是被我無意戳中了?你們真的快要發(fā)展成女婚男嫁、夫侍同進(jìn)門的關(guān)系?”
易錦握劍的手背青筋直暴:“你給我閉嘴!”
僧道怪卻不閉嘴:“哎呀,這么生氣,看來是正夫!”
易錦氣得抬劍直指對方,還未說話,僧道怪便嘖嘖兩聲:“哎呀不管是正夫還是側(cè)侍,你們到時都得請我喝杯酒,畢竟我雖見過這樣的兩對妻夫,卻從未喝過這種別有滋味的特殊喜酒,唉,誰讓人家孩子都有了呢!所以這次絕不能再錯過,否則就太可惜、太~~”
話未說完,忽然騰身攔截金暮黎,“你發(fā)現(xiàn)得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