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罰棍
蕭梧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小奴隸,伸手將身上那雪白的華服脫下來撕成幾塊,他喘著氣道:“誰讓你拿白袍?你們這些下作的奴才,變著法給本宮添堵是不是?”
鳳鴻忙跪好,磕頭不已:“殿下恕罪,是奴婢考慮不周,求殿下責罰奴婢?!彼K于想名白了,為什么林襄非要讓她來給殿下更衣,原來并不是怕殿下脾氣不好,而是早設好了計等著她上鉤。他一向是只著灰色的。
蕭梧聽聲音覺得不對勁,他捏起鳳鴻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十分疑惑:“是你?你還沒死?”
原來,他早已忘了她的存在,甚至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
鳳鴻倔強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緩緩道:“鳳鴻命大,讓殿下失望了?!?p> 蕭梧將她的下巴捏得更緊了,她卻不敢掙脫,只能任由他捏著,任由他的目光將她一遍遍凌遲,過了許久,他終于放開她,沉聲道:“下去吧?!?p> 鳳鴻躡手躡腳走出去,便聽蕭梧道:“林襄那奴才辦事不力,趕出東宮?!?p> 鳳鴻不會可憐她,雖然嚴重了一點,確是她應得的報應。
鳳鴻想著蕭梧的病情,心里感嘆那些太醫(yī)怎么那么沒用,竟然這么久還治不好太子。她日日在這宮里,也不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東宮只有一個不爭不搶的太子妃,連侍妾都沒有一個,丫鬟們嚼舌根,也只能說一說太子殿下如今被禁于東宮,蕭權(quán)眼看就要出征北朝,殿下心急如焚,擔心蕭權(quán)立了軍功,將來勢大,怕會對太子不利。也不知道他這病,于他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害。
鳳鴻如此想著,洗衣服便慢了許多,她如今還是有些怕洗衣服,那日被蕭梧澆冷水的感覺還歷歷在目,如今一想起來,還是很后怕,那種痛苦的感覺,她再也不愿感受了。雖然過去了一個月,如今在洗衣服的時候有人在她身邊,她還是會嚇得一個機靈。
“喏,吃吧!”蕭楓遞過來一小盒糕點,鳳鴻打開看,十分美貌的糕點,上面還有片片杏花,鳳鴻激動道:“鳳凰山的杏花開了?”
蕭楓得意道:“那是當然,鳳凰山五百畝杏花,每年這個時候開起來,真真是美極了,杏花春雨,講的便是鳳凰山景象,怎么,想不想同爺去看?”
“我……”鳳鴻自然是非常向往的,蕭梧曾經(jīng)邀請她看杏花,也許,他已經(jīng)忘了當初的這句玩笑話了吧,可惜她卻當了真,她搖頭道:“我如今只不過是東宮的一個小小婢女,我還是不去了吧,免得牽連無辜的人?!?p> 她取了一塊糕點在嘴里吃著,突然道:“聽東宮的婢女們嚼舌根,你……因為無離的事,成日在府上買醉,如今可想通了?”
蕭楓嘆息道:“想通了,沒有人會被別人替代的,即便長得再像?!?p> 鳳鴻沉默不語,原來,又是無離,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蕭楓蕭梧兩兄弟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她一直想知道,如果她能得到這份喜歡,死了也甘愿吧。
蕭楓獨自神傷了一會,又恢復了以往倜儻不羈的樣子,他道:“往日是我成天去你那里混吃的,如今風水輪流轉(zhuǎn),倒是我給你帶吃的了,怎樣,我府上的美人做的杏花糕味道如何?”
鳳鴻夸贊道:“好,好得很,簡直比我做的好吃多了?!?p> 蕭楓傲嬌地一仰頭:“那是,我可是吃不完剩下了,才舍得給你帶過來的。”
鳳鴻忙點頭稱是:“是呀,王爺真講究,吃剩的食物還用這么好的盒子裝著?!?p> 蕭楓一個暴栗打到她頭上:“你這個機靈鬼。”
鳳鴻嘆了一口氣道:“哎,我可不像王爺那么好命,我呀,就是洗衣服的命。也不知道我這個只知道洗衣服的丫鬟,可不可以問王爺一個問題?!?p> 蕭楓卻不問她到底問什么問題,直接道:“無離長得像鐘離英,又深諳佛理,再加上那無諒和尚的花言巧語,父皇堅信她是鐘離英轉(zhuǎn)世,她如今在深得父皇寵愛,連吳淑媛的風頭都蓋過了,想來沒有什么危險。顧苑諸人,我讓人在城外置了個院子和幾百畝地,他們便是收租,也能養(yǎng)活自己,你別擔心。”
鳳鴻非常感激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是王爺懂我?!?p> 蕭楓很享受她的這個擁抱,自己也將手伸出來環(huán)保住鳳鴻,他習慣了和鳳鴻的親近,倒沒覺得有何不妥:“不過那個莫允寒和范姑娘不知去哪里了,梁生又整日魂不守舍,已經(jīng)如同廢人?!?p> “如今,真是物是人非,只希望他們各自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蕭楓忙松開了抱著鳳鴻的雙臂,剛才吊兒郎當樣子馬上收斂起來,站直了身體,乖巧得如同做錯了事的孩子,他收攏了雙臂,叫道:“皇兄?!?p> 鳳鴻抬頭一看,也嚇得不輕,蕭梧此時正站在井不遠處,身著灰衣,頭發(fā)披著,眼睛深不見底,看起來還是有些可怕的。
她也忙行禮:“太子殿下?!?p> 蕭梧冷著臉,卻不是對她,而是對蕭楓:“我安排你讀的書,你都讀完了么?”
蕭楓低下高貴的頭:“沒,沒呢!”
“那還有時間成日來這里晃悠,東宮竟成了你調(diào)戲女子的地方了么?回去!”他聲音不大,但自有威嚴,鳳鴻都被嚇得一個機靈,她倒是納悶了,這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對蕭楓嚴厲起來,據(jù)說如今皇上對蕭楓的喜愛都勝于太子,甚至很快解了蕭楓的禁足令,他竟是沒有危機感么?他這表現(xiàn),仿佛巴不得蕭楓更優(yōu)秀似的,她真是不懂他,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鳳鴻見蕭楓走了,自覺無趣,低下頭徑自洗衣服,洗了一會,竟覺得空氣異常沉悶,抬頭一看,蕭梧依然在那負手站著,喜怒莫名。也是,這太子殿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剛才對蕭楓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是極大的反應了。
可是,他還站在這里干什么,難不成,是有話對她說?
可是,以他這段時間對她的態(tài)度來看,他已經(jīng)確確實實將她當做奴隸,之前那同游吳興的一點點情分也沒有了,他應該沒有什么話對她說才對呀,真是讓人想不明白了。
那明日再想吧。
“來人,婢女鳳鴻,行為不端,罰棍二十?!闭邙P鴻低頭打算不想的時候,蕭梧終于不打算讓她好過。
二十棍!還不如要了她的命呢。蕭楓不上進怪她么,蕭楓又不是她叫來的,這樣遷怒算什么君子?
鳳鴻又躺在床上了,不過倒沒真的被打二十棍,而是兩棍下去,牽動了被赤炎鞭打的傷。這次茉兒倒是沒有責罵她老生病,反而十分同情她,她坐在鳳鴻床邊,嘆息道:“真是個可憐人,不過你也是好本事,竟能觸怒了殿下,殿下待待下人一向是最仁慈的,我們這些人都以能在東宮當差為榮。你怎么就……哎,要我說,要不是你被皇上賜給殿下為奴,我倒是可以幫你找一個更好的地方當差,便是繼續(xù)唱戲,也比如今這般好哇?!?p> 鳳鴻趴在床上,賭氣地說:“我生是東宮的人,死是東宮的鬼,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東宮?!蹦莻€太子,她是有病才去關心他。
茉兒道:“你這輩子是不能得到自由了,要是殿下仁慈,給你除了奴籍,給你指一戶好人家,那便最好,如果不是,將來殿下登基,你可就做不成東宮的鬼啦,你只能做皇宮的鬼?!?p> 鳳鴻忙捂住她的嘴:“可不許胡說,喲疼!”
“叫你亂動!”
是呀,如果殿下給她除了奴籍……會有那一天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建康的上元節(jié)她沒能看成,鳳凰山的杏花,她也無緣看到。也除了蕭梧被禁足,東宮的人倒是能出去走動,茉兒去看了上元節(jié)燈會,開心地回來向她炫耀,后來又去看了鳳凰山的杏花,她說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杏花,簡直像下滿了雪,她說,只有她那樣的大丫鬟才有資格去看上元節(jié)燈會,才能去賞如雪般的杏花。
鳳鴻只是笑笑不說話,她沒能湊上元節(jié)的熱鬧,也沒福氣看鳳凰山杏花如雪,她只希望她能快點下床,然后,然后……然后她能做什么呢?不過是待在東宮里,看著永遠摘不到的星星月亮,洗著永遠洗不完的衣服罷了。
這一病,便是兩個月,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煙花三月,東宮太子仍然禁足在家中,郁郁寡歡,每日對月飲酒,越來越沉默。
這些都是茉兒說給她聽的,她犯了那么大的錯,竟然將太子殿下的衣服顏色弄錯,是再沒資格見到太子的,可是她卻不得不想辦法見他。
聽說蕭棠本來年后便要出發(fā)去蜀地,皇上卻因為舍不得他,將他留在宮中數(shù)月,十天后他才離開建康,蕭梧作為太子,兄長,雖然此時被禁于東宮,但自然是能夠去送行的,鳳鴻聽說此事,心存期待,如果能夠以丫鬟的身份陪太子去送八王爺,便能見到無離和紅藥,她也能看看她們到底過得怎么樣,如果她們安好,她也能安心了,安心待在東宮,安心做一個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