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楓來訪
恰好要出門,眾人突然安靜,紛紛讓出一條道,她被莫允寒擋住了,看不真切,只聽有人跪下大呼“太子千歲”,她抬起頭,看到蕭梧由一大群人簇?fù)碇哌M來,這次他仍著灰色衣衫,卻與之前不同,袖口繡了淡云紋,非常華麗,峨冠博帶,廣袖被山風(fēng)吹得飄飛,實有出塵之姿,一張臉十分溫和,是個深得民心的好太子,天下無處其右者。若不是太子,恐怕真有人往他身上扔瓜果了。
眾人皆跪在他腳下,他一人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他是太子,若不出意外,將來便是皇帝,是天子,那她也算是有造化,竟然跟將來的天子一同游了吳郡。這么一想,心情瞬間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有一道目光朝她這里看過來,其目光如炬,隱藏在帶著笑意的臉上,竟也能讓人心生寒意,只覺得后背發(fā)涼。呃……她沒事胡思亂想什么。
回到顧苑,鳳鴻感覺已經(jīng)沒事,但班主不放心,仍然讓大夫來看,大夫捋著胡須,說了一大通話,鳳鴻聽了半天,大約聽出了是肺經(jīng)火旺,肝火上逆的意思,便開了藥方,抓了許多藥,讓鳳鴻慢慢將養(yǎng),不可心急氣躁。
躺在床上沒甚意思,得找事情做。曬干杏仁,炒熟磨粉,在莫允寒的建議下加了羊奶,再加藕粉調(diào)成糊狀,做成了一大盆杏仁露,看起來一點也不小巧精致,大家看著大盆苦笑,梁生非常不給面子:“這便是你搗鼓了幾天的東西?我看不怎么樣?!绷荷m然不討厭鳳鴻了,但刻薄的話卻一點也不吝嗇,就像某個人的毒舌,可惜,到了建康,他高不可攀,便是毒舌,她也聽不到了,不然也是一大樂趣。鳳鴻將梁生的碗搶過來,佯怒道:“既然不怎么樣,你便別吃了。”梁生央求道:“好姐姐,我錯了?!表槺愀t藥使眼色,紅藥佯裝看不見。卻沒想到一向冰冷的冷美人小憐拿了個小碗舀了,用小勺輕輕嘗了一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幾分妖,幾分柔:“還能吃?!闭f罷拿著小碗進屋去了。
鳳鴻卻知道,這位冰美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決定融入這個大家庭了。大家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又是一天,雖然是一大盆,但戲班里如今五十來號人,須臾便吃得差不多。
“喲又在搗鼓什么新花樣,我也來嘗嘗鮮。”門外很大的聲音,一個紅衣公子走進來,一點也不生分,一上來便捏了捏鳳鴻的臉頰:“你瘦了黑了,沒有以前貌美了?!彼吹搅伺枥锏男尤事?,不待鳳鴻答話,便自顧自拿了小碗舀了一碗,也不用勺,吭哧吭哧便吃了幾碗,笑道:“昨天在兄長那那里吃了你那‘明日黃花’,實在想念得緊,便來瞧瞧你還有什么新花樣,這東西叫什么,入口爽滑,甜潤適口,鮮美不膩,比那‘明日黃花’還好吃幾分?!?p> 鳳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個吃貨。
戲班眾人早已被這個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人驚掉下巴,幸而班主早將其余人打發(fā)走了,鳳鴻抱著臂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心中早有猜測,蕭權(quán)與蕭梧關(guān)系不好,這位,應(yīng)該便是晉安王蕭楓吧,她道:“王爺,我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做人需謹(jǐn)慎,您貿(mào)然闖進我們這些戲子的后院,于您的名聲不好罷?”其實她想說,于我們生活也不便。
蕭楓聽完一笑道:“我向來只求快意,名聲于我如浮云,那些愛嚼舌根子的人愛講便去講,于我有何相干?”說罷又對鳳鴻道:“我也是昨天吃了那‘明日黃花’,覺察不是東宮的口味,問了顏之,才知道你已經(jīng)到建康近一月,大哥瞞得可真好,早知道你來了建康我便不用再待在府里悶著了?!闭f著眼睛一亮道:“走,我?guī)闳ヲT馬?!兵P鴻有些心動,和這位王爺在一起很放松,再說,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去快意地騎馬了,還是在洛陽的時候好啊,可是,她面有難色:“我回來的路上腳受了傷,還沒有好完全呢,不然我也很想跟晉安王去?!笔挆鞔篑敚骸澳阍趺粗懒宋业纳矸??”鳳鴻但笑不語。
兩人說了一回話,他便走了,他這性子……不過,他作為云麾大將軍,領(lǐng)十七州軍事,怎么有時間待在建康?不過,那些事與她無關(guān),杏仁露上了桌,非常受歡迎。
月亮快圓了,后天便是十五,鳳鴻想著上次月圓,恍如隔世,對著月光,她摩挲著那半個玉牌,玉牌上有非常精巧的機關(guān),若將兩塊合在一處,便是一個完美的圓。
她對月興嘆,將來,是否會后悔?
可自古皇家多薄幸,她可會甘愿為了一個男子,勾心斗角地過一輩子嗎?從此她的人生中,他便是天,便是她活下去的希望,為了求他一顧,她會和一幫女子勾心斗角。顏之應(yīng)該不會欺負(fù)她,但她們的交情還沒有到保護她的地步,到時候那些良娣,才人,只要地位比她高的,都能欺負(fù)她,踩在她頭上。她一個機靈,她怎么會有這般想法,這樣的深坑她怎么能取跳呢,要是想跳,在洛陽便可以跳了,元成不是太子,只是一個普通王爺,和他在一起比進南朝東宮強了許多啊,而且她和元成是共過命的交情,他雖然花心了一些,但也會保護她啊。
若將來不小心卷進了權(quán)利的斗爭,她這條小命,不可以不要,顧苑諸人的小命,也不可不要啊。從此,便將他當(dāng)做路人吧。可他昨天送來那首詩是什么意思?他有必要為了嘲諷她而特地讓人送了一首詩過來么?
她甩了甩頭,她沒事做這么殘酷得分析干什么?
第二日蕭楓又來了,延續(xù)了他一貫穿彩虹色的作風(fēng),今日他穿了綠色,這次他不打招呼便闖進了鳳鴻的房間,好在鳳鴻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獨自在案前奮筆疾書,蕭楓看了道:“這打發(fā)時間的方法還不錯,我正無聊,回去也寫幾出,你來唱如何?”鳳鴻停下筆道:“王爺您作為大將軍,怎的也閑得無聊?”
他有些失落,旋及又釋然一笑:“哎,都怪我那皇兄,皇兄在暨陽為了一個戲……為了你差點殺了十多口人的事,本來是以我的名義做的,反正我向來疏狂,做這些事父皇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不知哪個長舌的告訴了父皇真相,這不,皇兄被罰在宮中思過,而我,因為和皇兄同流合污,也被撤了云麾大將軍的職,如今賦閑在家,郁郁不得志啊?!?p> 原來他被罰在東宮思過,那要她進東宮當(dāng)侍妾之事,怕沒有那么容易吧。那他為何還要如此?蕭楓被撤了云麾大將軍的職,應(yīng)該不是因為所謂的同流合污,這件事應(yīng)只是一個導(dǎo)火索而已,她看著蕭楓,雖然依舊吊兒郎當(dāng),但眼神騙不了人的,他其實也不開心罷。蕭憑闌如此待他們兄弟,看來,在這個多疑的老爹底下,即使作為太子,日子也不好過。
只見蕭楓又看著鳳鴻道:“皇兄這人雖然表面上沉穩(wěn)從容,但心思重。他以為你是蕭瑯的內(nèi)應(yīng),故而故意讓你在蕭瑯的校場上出了風(fēng)頭,可后來他知你應(yīng)該不是蕭瑯的人。他知蕭瑯心狠手辣,皇兄身邊有你這么個高手保護,他必會除之而后快。雖然他人在吳興,可眼線遍布京城,你在這里必不安全?!闭f罷又恨鐵不成鋼道:“皇兄對這事還是有些愧疚的,你怎么那么傻,怎么不跟了皇兄?;市值囊馑际?,若將你收到東宮,憑蕭瑯再手眼通天,他也能保你周全,你倒好,拒絕了他,便是做侍妾,也比在這唱戲體面,可惜。這件事情也不知被哪個長舌的告訴了父皇,你知道自古良賤不通婚,父皇因此大發(fā)雷霆,皇兄如今便是有心護你,也沒辦法了?!?p> 砰,硯臺被打翻了,鳳鴻忙去接,這硯她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一直寶貝著,可她沒接住,反而弄了一身的墨水,臉上也被粘了好幾處,蕭楓在一旁笑話她小花貓,她也恍若未聞。原來,成為他的侍妾,只不過是他一點小小的愧疚而已,呵,差點害她失去了性命,卻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愧疚。他多抬舉她啊,便是做侍妾,他老子也能大發(fā)雷霆,她這樣的身份,能做太子的侍妾,確實太抬舉她了。
蕭楓未察覺她的失態(tài),繼續(xù)道:“昨天承你的情,吃到了那美味的杏仁露,走,今天我做東,帶你去建康最大的酒樓見見世面?!?p> 鳳鴻強笑道:“多些王爺,可我身份低賤,去不得那好去處,您走吧?!?p> 他臉色有些掛不?。骸斑@是什么話,我既然當(dāng)你是朋友,怎會顧忌你的身份,算我好心當(dāng)了驢肝肺,你不去便罷了,我一個人還自在些?!?p> 說罷憤怒離去,過了一會,又急匆匆跑回來,往桌上扔了一瓶藥:“這藥是我去菜市買的,配得上你的身份,您拿去用了吧?!?p> 鳳鴻撿起來,笑了,他竟然還記得她腳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