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而復(fù)生
鳳鴻壓制著元戎對元成道：“如果元戎死在你的府上，恐怕說不清吧？你放了我，我便放過他?！?p> 元戎不停說有話好說，鳳鴻將刀又逼近了一分，元戎脖子上血珠滲了出來，逐漸連成一條血線，鳳鴻盯著元成，等他回答。
元成好整以暇地站起來，他一邊走向鳳鴻一邊道：“卿卿，你可以為了這些奴隸去死，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鳳鴻見他現(xiàn)在還擺出一副深情的樣子，惡心得快要吐了，元成走近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卿卿知道我為何要殺這些奴隸嗎？因為她們該死，她們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跟了不該跟的人，她們不該死嗎？”
她們該死？難道？她想起元戎曾經(jīng)諷刺般地說了一句話：“你以元成真能安心做一個富貴王爺嗎？我們這些王爺府上，上到妻妾下到奴隸，沒有幾個不是別有用心的?！彪y道，這些人實際上是別有用心的，或者，她們是靈太后放到河間王府的眼線？或許，她錯怪他了？
她遲疑間，只感覺手一麻，劍掉到地上，下巴被捏開，一股苦澀的液體被灌入喉嚨，她只覺得天璇地轉(zhuǎn)，目不能視，痛苦萬分，一大口血噴出來，恍惚中聽到元成的聲音就在耳邊：“你非要我親自喂你，才甘心嗎？我此生，從不受制于人，從不沉湎于感情，你錯就錯在，太天真。”
他將鳳鴻扔在地上，向在場的各位道：“諸位，我元成從來不是無趣之人，不會破壞游戲規(guī)則，現(xiàn)在我應(yīng)章武王的要求藥殺了此女，元戎，你不是喜歡剛斃的女子嗎？此女子我還沒有享用過，便宜你了！”
她感覺有人把自己拖走，慌亂中聽到有人說：“小心點，別碰壞了皮肉?！?p> 還夾雜著女子的哭喊，她感覺有一女子追趕過來，拉著她大喊：“小姐，你別死，你不會死的是嗎？你還要看我和元莫成親呢小姐。元莫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元成…”
她沒想到此時為她痛苦的竟然是綠珠，她想說她沒死，可是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覺不到自己的溫度。難道她真的死了嗎？難道死其實不是沒有知覺沒有意識，而是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傳給別人嗎？
也許她是死了吧，掙扎了幾年，還是逃不過宿命，她那么想活，那么努力地活，卻總有人不想讓她活。
她進(jìn)入了無邊的黑夜，黑夜中她仿佛看到一個白衣男子，一個戴著面具的白衣男子，在一片廢墟中瘋狂地翻動著，瘋狂地呼喊著。她不知道他在翻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喊誰的名字。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白衣染上了灰塵，看著他的臉逐漸布滿了汗水，她想讓他不要找了，已經(jīng)丟掉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可他太執(zhí)著了，許多人來勸他，他還是不愿意放棄，于是也幫他找起來?？墒钦伊撕芫?，直到月亮升起，大石全部被搬走，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還在將廢墟中的瓦礫一片片拾起來，仿佛那瓦礫下真的能藏住他要找的東西，即使已經(jīng)脫力，他還是不愿意放棄，他嘴里不停說著兩個字，她一直聽不真切，但應(yīng)該是一個人的名字。直到他脫力了，他終于放棄，月色下的他，目光無比寂寞。
她想沖上去，撫平他眉間的皺紋，可就在接近他的瞬間，就在即將看到他臉的瞬間，只覺天崩地裂，大地從他們中間裂開，生生將他們分開，越來越遠(yuǎn)，她怕他再次失望，于是大聲喊：“我沒死，我沒死啊，我還活著?！?p> 可他聽不到，還是站在月光下，即使周圍為了許多人，卻也顯得煢煢孑立，他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了，口中不停地喚著那兩個字。
地縫越來越大，巨大的響聲將她的呼喊淹沒，但她怕極了他那空洞的目光，怕極了他從此不得快樂，她只能不停呼喊：“我沒死啊。你別擔(dān)心了啊?！?p> 一聲大笑響于耳畔：“我知道你沒死，不過，你再這么大聲叫幾句，我們可能真的要死了?！?p> 鳳鴻睜開眼睛，只覺得周圍轟隆隆的聲音響成一片，她坐在馬車?yán)?，馬車顛簸著，飛快地前進(jìn)，而剛才那嘲笑聲的來源，正是馬車外那車夫。
她嘀咕一句：“難道現(xiàn)在牛頭馬面牽引鬼魂都用上馬車了？”
外面嗤笑一聲，繼續(xù)沒命似的趕著馬車。她揭開車簾，仔細(xì)觀察了一下，此地是一個一線天，地勢極險，馬車終于走出一線天，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停下來，鳳鴻懸著的心終于放下，那人下了馬車，對她冷冷說一句：“下來吧?！?p> 剛才車跑得太快，她聽不真切趕車人的聲音，但這回她聽明白了，這略微沙啞的，卻又充滿男性氣息的聲音，不是元成是誰。她明明已經(jīng)被元戎的毒酒害死了，當(dāng)時那一口鮮血可不是白噴的，可如今為什么又？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海里生根`發(fā)芽，急于破土而出，跳下馬車，對元成道：“這是何處？”
元成今天穿得相當(dāng)?shù)驼{(diào)，藏青色內(nèi)衫，黑色色粗布外袍，一點都沒有王候的華貴，不過看起來更加巍峨挺拔，她想起前朝的有人這樣評價嵇康：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覺得此句用來形容元成正好。他站在車旁，望著眼前的懸崖出神，鳳鴻下了馬車，他也沒轉(zhuǎn)過頭，鳳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想什么呢？”
元成溫柔似水的眼睛盯著她，笑意盈盈：“你怎么不問我，你為何還活著？”
一說到這里，鳳鴻突然撲到他身上，沒骨頭似的，眼淚鼻涕都蹭到他衣服上：“嗚嗚嗚王爺，我錯怪你了?！?p> 元成不耐煩地將她撥離，好整以暇道：“說說，你如何錯怪我了？”
鳳鴻邊哭邊道：“我以為王爺真的想要殺我，我害怕極了，你既然不想殺我，為何不告訴我，害得我錯怪你，你也有罪！”
元成啼笑皆非，敲在她額頭上：“枉你還自稱河間王府的女諸葛，怎地不明白，若我將我的計劃告訴你，你還會演的那么悲憤嗎？”
鳳鴻其實也想明白了他的用意，不過她實在不明白，元成為何要如此大費周折讓她假死呢？她實在找不出一個讓她必須死的理由，難道是因為靈太后想殺她？可元戎說靈太后并不是因為她耍的那些小聰明才想殺她，那到底是為什么呢？難道是因為靈太后喜歡元成，于是才要除掉她嗎？
她一思考其問題來，眼珠子就轉(zhuǎn)個不停，元成又在她額上敲了一記，寵溺道：“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鳳鴻突然想到什么，將他一推：“你雖然沒殺我，但你殺了那些奴隸又怎么解釋？”
元成被她這么一推，差點跌落山崖，他叫道：“卿卿也忒狠心了，差點將我推落懸崖了?！?p> 鳳鴻輕哼一聲，不理他。
他走過幾步，道：“別生氣了，我并沒有亂殺無辜?！?p> 鳳鴻扭頭不理他。
他見她這個樣子，有心氣她：“她們不過是奴隸，殺了便殺了，你生什么氣？”
鳳鴻更加生氣了，又推了他一把，繼續(xù)不理他。
元成這次沒讓她推動，笑道：“好了別生氣了，我當(dāng)時殺的那三個人是靈太后放在我府上的細(xì)作，本就該死?！?p> 其實這鳳鴻早就想到了，她只是害怕，害怕元成真的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如果那些人真是細(xì)作，那殺了便殺了，要是她，她也會這么做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事，轉(zhuǎn)過頭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我們這是去南朝的路上?！?p> 鳳鴻生氣道：“你還是想讓我去南朝，那你怎么辦，如今靈太后猜忌你，我在你身邊可以幫你。”她之前確實想離開元成去避難，可如今她不想避了，雖然生命可貴，但如果生的代價是看著自己在乎的人出事，她寧愿選擇同生共死。
元成看著身后的方向，道：“你是傻的嗎，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心無旁騖，你且放心，沒有真憑實據(jù)，她不敢拿我怎樣，雖然她如今掌權(quán)，但她還不敢動我們這些宗室，這北朝的天下，還姓元?！?p> 鳳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如果她是靈太后，她也不會傻到去殺北朝宗室。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問道：“那你剛才為什么駕著馬車飛也似地跑，是不是有人追你？”
元成搖頭：“不是，只不過這個地段盜匪猖獗，剛才那兒地勢險峻，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我如果不駕車快一點，如果遇到土匪，我們就逃不掉了?！?p> 鳳鴻將信將疑，這兒臨近懸崖，地勢不見得有多好吧？她擔(dān)憂道：“這邊真的有土匪嗎？我看這兒也不安全，要不我們趕快逃吧?！?p> 元成緩緩地說：“逃不了了?！?p> 鳳鴻朝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身后黑壓壓地站了一群土匪，一個個又高又壯，兇神惡煞，手里扛著大鉄楸，看著就讓人害怕，鳳鴻擋在元成面前，悄聲道：“待會我擋在你前面，你找機(jī)會趕快跑。”
元成笑了，她真是……可愛。
一群人黑壓壓地移過來，眼看就要將他們逼向懸崖，鳳鴻問元成：“怎么辦？”
元成胸有成竹地走上前，大聲向土匪道：“各位大爺，我這馬車?yán)镅b滿了各種金銀財寶，你們盡管拿去，只求各位大爺放了我們夫婦一條生路?！?p> 鳳鴻絕倒，這元成怎么這么沒節(jié)操，這么快就答應(yīng)把財產(chǎn)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