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寧把手放在這些藍光閃爍的粗管上,他的眼睛洞穿了里面的孕婦,卻什么也沒有看見,他感受不到生命維持液半點的溫度。
“我不過是個兒科醫(yī)生而已,我只想安安靜靜、平平淡淡過完我的一生,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凱壬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說:“人類已經進入一個特殊的時代,如果不做努力,百年后宇宙中將不再有人類的痕跡,我們會像灰塵一樣消失在空中?!?p> 林天寧苦笑著說:“我做不了那么多,我只是個普通人!”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的潛力,拯救全人類的使命,并不是要強加在你身上,你才需要去承擔的。當然,我不會強迫你,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加入我們?!?p> 林天寧目光灼灼,他問:“至少你得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什么,正在做什么?還有就是,你們憑什么做這樣的研究?”
凱壬大笑,笑聲在幽藍的光芒中回蕩了很久。
“正如你所看到的,這所醫(yī)院成立于76年末,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么會成立一個全世界都承認的頂尖醫(yī)院?”
林天寧生氣的說:“別賣關子了,我最討厭別人賣關子?!?p> 凱壬大聲說:“那是因為你沒有思考!不妨告訴你,所謂的世界聯(lián)合醫(yī)院,本質上就是閉生病毒秘密研究基地,正是因為有你這樣強烈排斥人體活體實驗的迂腐大眾,這里才需要嚴格保密?!?p> 林天寧叫道:“那你又是誰?你尊重生命嗎?退一萬步講,你也沒有尊重這個秘密,難道你就不怕我將你們的事說出去?”
凱壬呵呵一笑?!安灰僬勛鹬亓?,你明知道普通的方式根本無法戰(zhàn)勝閉生病毒,卻又對眼前看到的曙光視如不見,明明有拯救全人類的機會,你尊重過生命嗎?
想想吧,那些孩子的甜笑,那些母親的眼淚,如果能將這一切恢復往常,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呢?你告訴我,醫(yī)生!”
他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后竟然淚流滿面,嗓門嘶啞,像是一個苦苦哀求上帝的信客,這場景足以撼動鐵石心腸。
愛麗絲從未見過凱壬露出這樣激動的情緒,她的震撼難以言喻,只能呆呆站著,像一座雕塑。
有那么一刻,林天寧心中的弦已經松動了,但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親——
20年前,那個時候的林天寧還只是個孩子,在孩子的眼中,平常歡笑著和自己嬉戲打鬧的父親,一天一天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易怒暴躁。
終于,舊歷三月初四的那天,父親變成了一個魔鬼,他像是從地獄出來的索命無常,舉起銀光閃閃的小刀,捅進了母親的懷里。
母親的死是林天寧永遠也無法忘懷的傷痛,此后的20年里,他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后來他查探到父親的腦袋在某項活體實驗中被改造過...
往事一閃而過,林天寧用低沉且堅決的聲音說:“對不起,我不能加入你們!”
凱壬抓住林天寧的肩膀,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像拽住一麻袋的土豆,將林天寧拖著往前。
“不管你們怎么脅迫我,就算是殺了我,也休想我和你們同流合污?!?p> 林天寧以為凱壬會將他拖到某處關起來,就像那些鐵籠中的雌性動物一樣,然而凱壬卻把他丟在了地上,他青筋暴起的手指點向一旁。
林天寧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只見面前立著十根比前面粗管略細的玻璃管,不過這次里面不是藍色的生命維持液體,而是一團團灰色的像霧一樣的東西。
在這團團灰霧中,林天寧看到一張張嬰兒的臉浮現(xiàn)出來,他本就是兒科醫(yī)生,立刻看出這些嬰兒最大的也才差不多兩個月,幾乎都是剛出生不久。
“死了,都死了!”凱壬扯著哽咽的嗓子低叫,他的手指向一張?zhí)竦呐畫胄θ荨!八褪窍耐?,我們把她的嬰兒用品存放在倉庫中,幾件薄薄的毛衣,一個兔耳朵小帽子,幾片尿布,一只奶嘴,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p> 愛麗絲早已泣不成聲,林天寧看著這些嬰兒的臉,淚水在他的眼中不停打轉,卻始終沒有滴落下來。
“對不起,我...我拯救不了他們?!?p> 良久,凱壬崩住的臉慢慢松弛下來,又慢慢恢復了他那滿臉不在乎的微笑。
“抱歉,林醫(yī)生,應該是我要說抱歉才是,打擾你一個安靜的晚上,打擾了你平靜的睡眠。走吧,我送你出去?!?p> 他這樣平淡,林天寧反而有些愧疚,他看著凱壬問:“真的對不起,你...你不介意嗎?”
凱壬狂放一笑說:“介意?我介意什么,我不過是為了全世界而奮斗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罷了,林醫(yī)生看不上我也很正常。我說過,我會遵循你的主觀意志,我不是那種強迫別人的小人?!?p> 說完他大步往前,頭也不回的離開,而愛麗絲則是幽怨鄙視地看了林天寧一眼,也跟在了凱壬的身后,獨剩凱壬一個人面紅耳赤,羞愧的站在當場。
“你們根本就不了解我!”林天寧心里這樣說。
他跺跺腳,跟了上去,三人沉默不言,走得奇快無比,來時的一幕幕像是經歷了整個人生,退回去的一步步卻只是一個瞬間。
隨著自動電梯的升起,愛麗絲那完美的面容消失在幽暗的地下空間,只剩凱壬和林天寧回到了所謂的醫(yī)務辦公室。
夜晚已經過去,陽光普照在醫(yī)院的每一個角落,卻照不進醫(yī)院的深處。
看著這滾燙的烈日,感受汗流浹背的早晨,林天寧趴在低矮的邊沿處,凱壬就在一旁抽煙,這個人已經恢復了平靜。
凱壬晃了晃手中煙頭笑著說:“醫(yī)院本來是不能抽煙的。”
林天寧突然認真的問:“多少人?你們有多少人參與了這次研究,我想知道拯救世界的是一股怎樣的力量?!?p> 凱壬淡淡的說:“從最初的十幾個人,到現(xiàn)在有一兩百個吧,都是世界頂尖的科學家們。算了,我知道林醫(yī)生有自己的苦衷,期待與你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