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A-G樓群的人造水系,廣場已經近在眼前。
林覺一鼓作氣沖進了廣場,周圍濃重的霧氣一下子消失不見了,連視野也清晰了起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鐘樓下的宋寒章,他正和一個男生討論著什么,后者指著電子板比劃,宋寒章雙手抱胸,神情冷淡。
還有兩個已經到達廣場的女孩子正打量著他們,其中一個稍矮一些的穿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衣,戴著一頂紅色的帽子,容貌溫婉秀美,只是有點局促不安的樣子;另一個女生更是美貌出眾、氣質凌厲,任誰一眼看去都會愣上一愣。她穿著一身短上衣和低腰牛仔褲,腳下是一雙平底長靴,腰帶勾勒出纖細合度的腰,長身而立,手上抄著一段細長的鐵制水管,倒是難得的冷靜。
“學長!”林覺快步走上前去。
宋寒章沖他點了點頭:“先去把獎勵抽了?!?p> 林覺應了一聲,抬頭瞥見左邊那塊電子板上顯示著:
【幸存人數:11;廣場剩余安全時間45分鐘。】
右邊那塊電子板卻不像第一場的時候一樣空無一字,而是顯示著緋紅色的不詳文字:
【猶大法則:當進入游戲的玩家死亡后猶大出現,隨機選擇一位死者復活,借用其身體,繼承其部分記憶和能力,不計入存活人數中?!?p> 這是上一輪陸刃殺死猶大高藝菲之后獲得的信息,沒想到竟然在這一輪顯示了。這是說明每殺死一次猶大都會出現這樣的提示嗎?
林覺大步走到高臺上,把手放在懸浮在空中的水晶球上,腳下飛出紛亂的膠帶卷,就像走馬燈一樣纏繞在他身邊,大量無法看清的畫面從他眼前掠過。
上一次,他在這里抽到了一管病毒抗體,幾乎要了他和宋寒章的命。
這一次,會是什么呢?
林覺伸出手,指尖在膠帶上輕輕一碰,銀白色的光芒中,膠帶猛地收緊,在他的手上變形成了一把狹長的冷兵器,握在手中只感覺到金屬上傳來的冰冷質感。
這是一把一米多的長、槍,槍頭鋒利,在燈光下泛著可怕的幽綠色澤。
【冷兵器長、槍:鋒利,無磨損,附帶腐蝕效果?!?p> 腦中閃過這樣一行文字,林覺驚奇地眨了眨眼。上一輪他直接抽到了一管病毒抗體,附帶了說明書,所以并沒有感受過這種神奇的體驗。不過也對,上一輪可是有不少人抽到了不科學的技能,比如瞬間移動,比如一定時限內完美防御,再比如一定時限內氣息湮滅,如果沒有介紹的話肯定沒法正確使用。
林覺欣喜地從高臺上走了下來,獻寶似的把槍遞給宋寒章看。
宋寒章仔細看了看顏色特別的槍頭,又遞還給林覺,卻一句話都沒有問。
“學長你拿了獎勵了嗎?”林覺小聲問道。
“他和我一樣,都是治愈術,難道是學醫(yī)的人的固有獎勵?”剛才就站在宋寒章身邊的年輕男人笑著說,向林覺展示了一下左手腕上的圖騰——一圈銀白色的符文。
宋寒章瞥了他一眼,對林覺點點頭。
“這是林覺,和我一樣是上一輪的幸存者;這位是我的同學,叫申屠鴻?!彼魏陆榻B說。
林覺打量了申屠鴻一眼,他看起來是個很文雅溫和的人,這個年紀的男生普遍荷爾蒙過剩,很少有人會有這樣不驕不躁、溫文爾雅的氣質,但是他開口說話的語氣還是隨性活潑的。
申屠鴻笑著說:“你可以直接叫我申屠。雖然聽起來有點像殺豬的,但我確實是學醫(yī)的。”
林覺忍不住笑出了聲。
高臺那邊,陸刃已經拿好了自己的獎勵,從林覺的角度看去,他拿著一罐奇怪的管狀物有點苦惱地抓了抓頭,最后一把塞進了口袋,然后順手把上一輪的那把唐刀抽了出來。
“這幾天有課點名了嗎?”宋寒章繼續(xù)著和申屠鴻的談話。
申屠鴻回想了一下說道:“沒有,算你命大。還有,這幾天一直見你翹課,你不是致力于當個全勤學霸嗎?還是因為被卷進了這個游戲的關系?”
宋寒章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那你有看到校園里到處張貼的‘收購彩蛋’的廣告嗎?”
“有嗎?哪里?除了領了一個白發(fā)的彩蛋,我還真沒見過什么相關的東西了?!鄙晖励檱@了口氣,“要是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出,打死我也不貪小便宜?!?p> 林覺疑惑地看著申屠鴻,他滿校園地貼著廣告,怎么可能沒看見?還是說這種作弊行為其實被莉莉絲屏蔽了?
“你好?!?p> 林覺一回頭,原來是剛才站在不遠處的那兩個女生。
高個兒的御姐把武器換了個手,伸出右手遞到林覺面前,林覺愣了一下,對這種過分正式的禮節(jié)有些生疏,但還是伸手握了握。另一個戴著紅帽子的女生有些怯怯地看著他,好意地露了個笑臉,非常溫婉可人。
“我是顧風儀,你是上一輪的幸存者嗎?”她收回手問道。
“你怎么知道?”
“你很冷靜,和慌慌張張的新人不一樣。剛才有和蟲子交手吧,我聞到那種味道了?!鳖欙L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神態(tài)自若地說。
味道?林覺抬起袖子聞了聞,確定自己身上沒有沾上蟲子的汁液。
“你聞不出來的,那是蛇感,本輪獎勵?!彼魏轮浦沽肆钟X丟臉的行為。
戴紅帽子的女孩子在一旁看得有趣,甜甜地笑了起來。被異性看到丟人行徑的尷尬感讓林覺不由紅了臉。
“你好,我叫柳清清,和風儀一起來廣場的?!绷迩逶揪烷L得秀美,笑起來更有一種甜甜的味道。
“嗯……你好,我叫林覺?!辈惶晳T和異性接觸的林覺轉開了視線。
顧風儀回頭望了望站在鐘樓下對幸存人數發(fā)笑的陸刃,又轉回頭一臉嚴肅地問林覺:“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人,是誰?”
“陸刃,也是上一輪幸存者?!?p> 顧風儀皺了皺眉:“他身上蟲子的味道很重,最重要的是,有血腥味,很濃?!?p> 林覺不由沉默了。
顧風儀見他不說話,了然地說:“我明白了,我們會盡量遠離他的?!闭f完帶著柳清清在一旁的花壇邊上坐了下來。
一旁的申屠鴻這才回過味來:“他殺人了嗎?”
“抱歉,沒來得及阻止他?!绷钟X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道歉,但是面對申屠鴻那種不忍的眼神,他還是忍不住這么說了。
“等等,這個游戲難道不該是大家齊心協力活下去嗎?為什么要殺人?”申屠鴻轉過頭問宋寒章,一臉震驚。
宋寒章推了推眼鏡:“抱歉,你理解有誤。如果真的能齊心協力的話,上一輪就不會死得只剩下三個人了?!?p> “上一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申屠鴻追問道,“之前你不是說是在全校喪尸的環(huán)境下存活到天亮嗎?”
宋寒章沉默了片刻,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話:“申屠,不要以為這是個普通的游戲,也不要總把人性想得那么簡單,這會要了你的命?!?p> 花壇那邊傳來一陣輕笑,顧風儀斜靠在柳清清的身上,側過臉看著申屠鴻:“看到那個電子板上說的‘猶大法則’了嗎?呵呵,復活的猶大,披著活人皮的死人,你該不會以為它是來幫你渡過難關的吧?”
申屠鴻皺著眉:“話不是這么說的,就算它會挑撥離間,如果我們能目標一致同心協力,它又能把我們怎么樣呢?猶大的可怕不在于它會做什么,而在于我們因為一個它的存在而懷疑每個人!”
林覺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
是啊,懷疑每個人,所以隊伍會走向分崩離析。各自為政的團隊里連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互相猜忌互相提防,最后揮刀相向。
猶大的可怕就在于此,哪怕它什么都不做,它就已經贏了一半。
顧風儀從花壇邊上站起了身,柳清清也立刻站了起來,拽著她的袖子沖她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想她和申屠鴻再起爭執(zhí),但是她終究沒能阻止顧風儀。
“喂,你看到那邊的幸存人數了嗎?已經有兩個人死了,根據猶大法則,它很可能已經出現了,你卻還在這里自欺欺人地喊著要團結,要友愛,你以為這是在春游嗎?實話說吧,就算剩下的五個人到達廣場,這里的人也不可能組成一個完整的隊伍。如果你想拯救所有人,呵,同學,你誰?”
顧風儀說完,撇開臉看向另一邊:“又來了三個?!?p> 被一通炮轟的申屠鴻愣了一下:“如果我們每個人都這么想的話,這個隊伍就完了,猶大只有一個,但是如果……”
不等他說完,顧風儀翻了個白眼調頭就走,全然不想和他爭辯這種話題。柳清清尷尬地夾在兩人中間,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最后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申屠鴻,申屠鴻只好住嘴。
宋寒章拍了拍申屠鴻的肩膀,向幾個新人走去,林覺也覺得此地氣氛不佳,跟著宋寒章走了。
一抬頭,林覺看到陸刃不知什么時候爬上了鐘樓的二層,正坐在沒有欄桿的陽臺上笑瞇瞇地沖他招手。林覺只當作沒看見,倒有點理解顧風儀不想和申屠鴻說話的心情了——完全不是一路人。
前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三個新人狼狽地沖過人造水系上的橋梁,其中唯一一個女性立刻腳下一軟趴倒在地,另外兩個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路燈旁劇烈地喘息,看起來都驚魂未定。
林覺也走上前去,聽到宋寒章正在詢問胖的那個關于彩蛋廣告的事情,再次聽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也沒有露出什么遺憾的表情,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然后他開始簡單介紹廣場的情況,順便詢問了一下他們一路上的遭遇。林覺在一旁聽著,看到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趴在那里,發(fā)出似哭似笑的喘息聲,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幫忙扶一把,可是上一輪的教訓還歷歷在目,他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做。
反倒是宋寒章很紳士地向那個女生伸出了手。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自己拍了拍褲子站了起來:“謝謝?!?p> 宋寒章看著她還算鎮(zhèn)靜的表現,問道:“你不怕嗎?”
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因為太害怕了,所以忍不住就想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恐怖片也是這樣,太怕了反而會笑出來,現在我腿還軟著呢。啊,對了,我叫陳露?!?p> “宋寒章,比你們先到了一會兒?!?p> 宋寒章又回頭和那個噸位超標到讓人覺得他能跑到這里簡直不可思議的男生聊了起來,另一個一頭黃毛的男生扶著電線桿狠狠喘了幾口氣,一腳踢在電線桿上,低聲詛咒了起來。
“喂,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他終于喘勻了氣,叫住宋寒章問道。
陳露靠近宋寒章在他耳邊小聲說:“那個一頭黃毛的叫林煒,我們系里出了名的混混,前兩天還打斷了人家一條腿,你還是別招惹他了。另一個胖的叫秦翰文,人還不錯?!?p> 林煒惡狠狠地瞪了陳露一眼:“女人,你啰嗦什么?!?p> 陳露見這里人多也不怕他,沉下臉“哼”了一聲就往鐘樓走去。那邊柳清清已經友好地朝她招手了。
林覺看了一下電子板,剩余人數:11;剩余時間:35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