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的兩三天,斯特城的局勢逐漸穩(wěn)定下來。糧草不濟(jì),致使薩爾的巨坦后軍全員回撤。亞爾弗雖勉力穩(wěn)住了前軍,但由于內(nèi)部的動亂,一時也沒有辦法營救蘇德安。經(jīng)過后續(xù)的數(shù)次溝通,方洵九和蘇德安基本達(dá)成了戰(zhàn)略的一致性。在第四天時,她讓賈維斯把蘇德安送出了斯特城。
蘇德安的回歸,引起了前軍部隊不小的騷動,當(dāng)然,這正是方洵九喜聞樂見的。
在這之后四個小時,蘇德安退兵,直到這個時候,斯特城的全員才真正松了一口氣。方洵九這個名字,也是從這一刻開始,響徹整個佩特星,在五大種族的歷史上,寫下了令人銘記的一筆。
戰(zhàn)事告一段落,軍隊需要時間休整。方洵九左右沒事,就天天壓著祁言看書識字。祁言本來每天照顧傷兵就相當(dāng)糾結(jié),回來還要一臉茫然的看書上的鬼畫符,饒是再呆萌的孩子,也會使小性子。
譬如,他會在方洵九沒在房間的時候,悄悄的把書拿出去稍幾本,妄圖減負(fù)。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被記憶力逆天的方洵九發(fā)現(xiàn),被她抽了手板心。
再譬如,他還會學(xué)山里的動物,用冬眠來欺瞞方洵九。方洵九作為一個嚴(yán)格且有責(zé)任感的監(jiān)護(hù)人,必須親自掀他的被子。祁言努力把被子裹緊,方洵九努力去拉,然后,祁言一個松手,方洵九眼看要摔個四仰八叉,祁言手機(jī)眼快,麻利地把人撈回了自己懷里,還由于力的相互作用,他翻了個身,直直把方洵九壓在了身下。
方洵九:“……”
祁言:“……”
那正是一個天清氣朗的早上。眾所周知,身為青春期的男孩子,總有些血?dú)夥絼偟恼髡?。方洵九動了動,一不小心就感覺腿上頂了個東西,霎時間,她的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連耳朵都要冒煙了。她一把按住祁言的胸,試圖隔絕開這個孩子一點(diǎn)都不自覺的近距離凝視,尷尬道:“你給我起開?!?p> 祁言委屈地抿抿嘴,以為自己被嫌棄了正要起來,忽然又靠過來。方洵九剛剛松了的一口氣登時又噎回喉嚨,差點(diǎn)導(dǎo)致心肌梗死。她屏著呼吸看著祁言把臉湊近,停在距她不到兩厘米的地方。然后,他伸出手,在她嘴角一抹,一點(diǎn)面包屑沾在了他的指尖。他這才盤腿坐到一邊,委屈地說:“你偷吃東西?!?p> 方洵九:“……”
“不帶我?!逼钛詫殞毦涂炜蕹鰜砹恕!?p> 方洵九捂住頭,心塞得半死。就在她要指天發(fā)誓以后吃東西都帶上這小家伙時,小家伙驀地伸出舌尖,把手指上的面包屑舔進(jìn)嘴里,還津津有味地咂巴了幾下。方洵九腦子里轟然一炸,被他不經(jīng)意的動作撩得七葷八素忙不選撿起被子扔在他頭上,假裝怒道:“今天的書不看完不準(zhǔn)吃飯?!?p> 等祁言拉下被子,房間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祁言坐在地上,十分委屈。
這一天后,方洵九就再也不敢隨便去掀祁言的被子,祁言也成功裝了一個星期的冬眠。然而,他照顧傷兵的事仍然沒有結(jié)束。
這么一來二去,時間一晃過了大半月。
寒季初臨后,方洵九也推遲了一個鐘頭起床。常常她醒來的時候,祁言已經(jīng)去了傷兵營。但是洗漱的水和早餐,他卻早已給她準(zhǔn)備妥當(dāng),可以說是非常貼心。
這天,天空飄著雨夾雪。方洵九起得晚,吃過早餐后,正靠在窗邊思考這么冷的天該不該去睡個回籠覺,人還沒精神過來,唐尼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找她。臨到窗戶邊,這個年方三十八的老男人根本顧不上自己的軍人形象,大有跺腳的娘娘腔架勢,慌張地說:“方小姐,快、快!”
方洵九解視地瞅著他:“快什么?!男人不要那么快!太快了就是病!”
唐尼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憋死過去。等他緩過勁兒,才挑了重點(diǎn)說:傷兵營,祁言和賈維斯爆發(fā)了沖突,賈維斯就快被這小狼崽子摁死了。”
聞言,方洵九瞳孔一縮,表情迅速沉了下來。她雷厲風(fēng)行地拉開門,不等唐尼眼上,已經(jīng)腳下生風(fēng)地往傷兵營小跑去。
傷兵營這會兒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經(jīng)過上一次和祁言的交手,大部分人類士兵都對這孩子有一種懼怕心理。只見層層疊疊的傷兵圍成了里三圈外三圈,有人在驚呼,有人拿著武器在比畫,但又不敢貿(mào)然行動,生怕不小心傷了賈維斯上將。
方洵九在半途了解了一下事情經(jīng)過。據(jù)唐尼所說,祁言雖然一直在傷兵營幫忙,但他和這些士兵都不怎么和氣,平常礙于他的個人戰(zhàn)斗力,傷兵們不教和他發(fā)生沖突,直到今天賈維斯巡查,指責(zé)他包扎傷口不走心,對待傷兵態(tài)度惡劣。賈維斯在上將的位子坐得久了,在手底下士兵的面前,多少要搬出點(diǎn)架子,就多調(diào)了幾句。沒想到,祁言被激怒了,二話不說,按著賈維
斯在地上就是一頓打。
方洵九默默所完,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傷兵營的外圍,士兵們看見她的到來,不約面同地讓出了一條路。方洵九快步走近,看見的一幕,是祁言面無表情地扼著賈維斯的脖子,另一只手拳拳到肉,幾乎每打一下,賈維斯的臉部要迸出點(diǎn)血花。
方洵九一瞬間血都沖上了腦門,等止道:祁言!停下!”
祁言一呆,抬起頭來看她。
方洵九命令道:“過來?!?p> 祁言咬了咬唇,冷漠地丟下賈維斯,依言走到她跟前,立刻恢復(fù)了一貫乖巧的樣子。方洵九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握緊拳頭,轉(zhuǎn)身就走。祁言唯唯諾諾地跟在她身后,仿佛生怕跟丟了似的,恨不得踩她的腳后跟。
直到兩人走遠(yuǎn),嘈雜的人聲才再次沸騰,有關(guān)心賈維斯的,而更多的,則是謾罵這孩子的詞匯,大多不堪入耳。
遠(yuǎn)離了傷兵營,方淘九步伐匆匆地在路上四處瞅,瞅到一根樹枝,撿起來在手里掂量了一番,覺得太細(xì),遂又丟掉,撿了旁邊另一根手臂大小的木頭。她用木頭在掌心敲了兩下,覺得分量夠足,這才領(lǐng)著祁言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這個地方,正好曾是佩特星人被奴役勞作的地方。
她轉(zhuǎn)過身,嚴(yán)肅地盯著祁言。祁言不敢接觸她的目光,只得耷拉著腦袋規(guī)矩地站好。方淘九擺出一副家長訓(xùn)話的姿態(tài),冷聲道:“手,伸出來。”
祁言乖乖地伸手。
方洵九重重在他手板心打了一下:“知道錯在哪兒嗎?”
“我……沒錯?!逼钛跃蟮?。
方洵九狠心再打了一下,哪怕是個人體質(zhì)有異于常人的祁言,也禁不得痛得悶哼了一聲。他手掌微微顫抖,中間被打過的地方迅速泛開一片紅色。
方洵九道:“錯了嗎?
“沒錯。”
方洵九扔了木頭。
祁言默了默,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態(tài),怯怯地問:“你,生氣了嗎?”
方洵九側(cè)頭睨他。半晌,她輕嘆了一口氣,指著四下散落的工具,道:“你知不知道這是個什么地方?”
“知道?!逼钛原h(huán)顧了一圈周圍,眼睛里升起了不易察覺的薄怒。
方洵九假裝沒有看見,接著道:“你知道我的家鄉(xiāng),地球,有多少人口嗎?”
祁言搖頭。
“七十億,其中有三十億左右,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小孩。”
祁言不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愣怔地看著她。
方洵九繼續(xù)道:“為了供給這七十億人口所需的生存資源,那顆被稱作地球的藍(lán)色行星已經(jīng)行將朽木。如果無法爭取到更多的資源,不久之后,這七十億人口將面臨滅絕的命運(yùn)。那些老弱婦孺,沒有人會給他們送糧食,也不存在任何安全地帶,他們只能靜待死亡的來臨,甚至比你的族人更加凄慘。
“……”
“我說這些,不是要贏得你的同情,也不想洗白我們作為侵略者在你的星球侵門踏戶的惡劣行徑,而是要讓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祁言嘎嚅地問。
方洵九道:“所謂戰(zhàn)爭,只分為兩種,一種是為了生存和自由,另一種是為了征服。我站在這里,心之所向,是為了前者,我相信,你與我懷抱著同樣的思想。
每個族群,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自保,當(dāng)你手持武器,就應(yīng)該在戰(zhàn)場上分出勝負(fù)。
除此以外,你要做的,是一視同仁地對待各個種族的老弱病殘。他們和你的族人一樣,需要保護(hù),沒有反擊能力,正在為了渺茫的希望茍延殘喘,你的敵人不該是他
們。如果連這一點(diǎn)都做不到,你就不適合當(dāng)一個將領(lǐng)。因?yàn)楫?dāng)你所能掌控的東西越多,他們的存在就會受到越大的威脅。”
“我……”祁言欲言又止。
方洵九肅穆道:“當(dāng)你打破了這個規(guī)則,你所帶來的,不是其他人向往的東西,而是一場噩夢?!?p> “……”
“現(xiàn)在,你明白我為什么會讓你去傷兵營幫忙了嗎?”祁言仿佛明白了她話里的含義,又仿佛還沒想得透徹,一時間默然無話。
“螻蟻雖弱,聚眾成多,蟻可噬象。你始終要清楚一件事,誰才是你的敵人。如果你一直抱著仇恨的心理待在人類聚集地,對誰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別趕我走。”祁言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驚慌失措。方洵九看著他這個模樣,心頭慍怒散去了大半,就好像面前的,是一個犯了錯還沒回得過神的孩子。祁言上前一步,急切道:“我……會努力?!?p> 方洵九抬眼。
他說:“我會努力理解你的話,會努力做到一視同仁,別趕我走?!彼》戒诺氖帧?p> 方洵九被他那小鹿般軟萌的目光一盯,剩下的余怒也全然散開,搖了搖頭,無奈道:“那么,你得先答應(yīng)我,以后不能隨便動手?!?p> “好。”
“答應(yīng)得那么快,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yàn),十有八九都做到。”
“……”
“算了,”方洵九嘆息,“我就辛苦些著重抓抓你的思想品德。不管怎么說,賈維斯嘛……打了就打了……”遠(yuǎn)在傷兵營療傷的賈維斯,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酸。
方洵九:“過幾天你跟我去給他賠個不是,但是賀子昂!你賀大爺你是千萬動不得的,明白嗎?人類社會不同于你的種群,是有階級制度的!”
“嗯?!逼钛怨怨灶h首。方洵九拍拍他的腦門,總算結(jié)束了這個沉重的話題。她探出一只手,接住屋檐下夾雜著雪花的雨水,整個人被凍得一哆嗦。祁言見狀,忙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覆到自己的心口,意圖傳遞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方洵九不自覺地呼吸一滯,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來。祁言正失落,就聽她囈語般地道:“快下雪了。”
“嗯?!?p> “這場雪,意味著,生存的反擊戰(zhàn),即將開始了?!?p> “……”
“來吧,我知道這小子前幾天和你有點(diǎn)誤會,你看,我這不是把他帶來給你賠罪了?!?p> “……”
三天后,指揮部里。一只眼睛纏著繃帶的賈維斯和唐尼雙雙坐在長條桌前,桌上擺著三個全息頭盔,而祁言也被方洵九摁著坐在對面。兩人一看方洵九那奸笑的表情,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唐尼最識時務(wù),假惺惺地擺手道:“哪里的話,他是方小姐的人,和我們也算同一陣線。軍營里嘛,出現(xiàn)點(diǎn)小摩擦難以避免,我們都是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不會在意這些小細(xì)節(jié)?!?p> “你裝?!狈戒懦?。
唐尼呵呵:“真的,賈維斯一點(diǎn)都不在意,你看他誠心原諒的神情?!?p> 賈維斯木著一張臉。
方洵九:“你再裝?!碧颇崛ヌ豳Z維斯的嘴角,妄圖扯出個笑。然而賈維斯十分不配合,隨便他怎么扯,都是一副妻離子散的幽怨樣。沒有辦法,唐尼只好收斂了笑意,坐直身體,道:“方小姐準(zhǔn)備怎么讓這小狼崽子道歉?”
“哦,好辦?!狈戒琶掳停拔蚁脒^了,大家都是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軍人的事,就該用軍人的辦法解決。這幾天我給他惡補(bǔ)了一下軍事知識。你們倆看這樣行不行,模擬一盤藍(lán)海灣登陸戰(zhàn),他要是贏了,這件事就此揭過,他輸了,我讓他給你們倆跳個脫衣舞。”
唐尼笑:“我對脫衣舞這種事,一般都很……”“矜持”兩個字還沒脫口,賈維斯按住桌子:“來。”
唐尼:“那就來吧?!庇谑?。兩個小時十五分鐘后。祁言這小子……出乎意料地贏了,一看就是方洵九提前給他排布好了藍(lán)海灣的幾種刁鉆打法,讓他隨機(jī)應(yīng)變。這他媽,簡直是考試舞弊啊!
獨(dú)孤九浪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