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昂心一顫，皺眉道：“方洵九……”
他抬起眼，視線不經(jīng)意撞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他注視她許久，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心跳竟如擂鼓，有那么一個瞬間，他差點忍不住破功。
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及時移開目光，換了話題：“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哦，這個……”方洵九看著山洞外的天色，“等天一亮，把祁言捕回來的獵物，和你做的這些鼓，拉到斯特城外西面的山澗旁，坐等巨坦人撤軍回防。”
“你確定？就靠這些玩意兒？”賀首長表示懷疑。
方洵九眨巴著眼瞄他：“不相信我的能力？”
賀首長想了想，遲疑地點點頭。
方洵九拍他的肩：“來，我們打個賭，我要是成功讓巨坦人撤軍，你穿女仆裝在大營里跳個脫衣舞?！?p> 賀子昂沉默了一下，從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個小東西，攤在方洵九面前：“把手放上來。”
“這是什么？”
“測試智商的?！?p> “……”
“參軍人員入伍前，這是必經(jīng)的一關(guān)?！彼D了頓，嘲諷地瞅著方洵九，“我感覺我有必要確定一下你的智商發(fā)育程度是完整的?！?p> 方洵九嗤笑：“開什么玩笑，爸爸我的智商絕對屬于逆天水平好嗎？”
“你不敢？”
“誰說我不敢？”
“那你有種把手放上來?！?p> “你叫我放我就放，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就是不敢。”
“放就放！”
兩個心理年齡不超過三歲的成年人互瞪半天，方洵九咬咬唇，一巴掌拍在儀器上。賀子昂麻利地打開開關(guān)。三秒后，顯示屏上出現(xiàn)一個綠色數(shù)字：65。
方洵九：“……”
賀子昂：“……”
“一首《涼涼》送給你?！辟R子昂嘲諷一笑，說，“普通人平均智商是90，入伍軍人平均智商105，我的智商130?！比缓螅戒?，用眼神傳達一句話：看吧，我就說你是個智障。
方洵九叉腰不服：“這肯定是個A貨（指假貨）！”
賀子昂正要從科學(xué)角度論證這個儀器的精準性，祁言就回來了。他拖著一根軟樹枝編成的繩子，繩子上每隔半米，套著一頭嗷嗷掙扎的刺豬。
方洵九幾步走近，上下打量他一陣兒，看他臉上敷了些泥，熟稔地伸手替他擦了一把。祁言不太適應(yīng)，偏頭躲開。方洵九撇了撇嘴，隨即收回手。等祁言把畜生扔在山洞口，她才再次靠近，拉著這娃的手臂走到賀子昂跟前。
“來，測測這孩子的?！?p> 賀子昂看了眼祁言，順從地把儀器舉起。
祁言問：“這是什么？”
“好玩的，反正對你沒壞處，來，按上去。”
聽方洵九這么一說，祁言也不再探究，把手放到了儀器上。突然，儀器“嗶嗶嗶”地響個不停，顯示屏的數(shù)字一路往上攀升，從綠色變成了赤紅色。一開始賀子昂還能保持鄙視的神情，認為祁言的智商再怎么也就普通士兵的水準，直到顯示數(shù)字超過了130，還在穩(wěn)健上躥時，賀首長繃不住了。
方洵九笑得前仰后合，她最喜歡看這種尷尬的時刻。
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很快超過了兩百。
要知道，這是人類智商的極限，哪怕是陳博士，也沒有辦法達到。
賀子昂的神色不得不凝重起來，眼睛都不眨地盯著顯示屏。方洵九同時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明白，這種非人的智商，意味著，眼前這孩子存在許多不可控的因素，而且，他還有著那么突出的身體素質(zhì)。
又過了五秒，儀器的數(shù)值達到巔峰，一聲突如其來的炸響，儀器應(yīng)聲爆炸。賀子昂第一時間把儀器扔了出去，然后他迅速起身，想護住方洵九。卻不料，身邊早已空無一人，他定睛一看，祁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將方洵九帶到懷里，退出了整整兩米遠。
這速度，著實令人咋舌。
還有，你這么瘦小一娃和成年男人搶妹子，合適嗎？
賀子昂還在腹誹，方洵九驚魂未定地望了望著火的儀器，猶豫著摸下巴 ：“所以，今天我是真正見識到什么叫爆表的智商了？”
賀子昂：“……”
祁言：“……”
祁言松開她。他并不知道這兩人在搞什么名堂，也不關(guān)心。幾腳踩滅了明火，他轉(zhuǎn)頭走到昏暗的角落，靠著山壁，閉眼休息，剩賀子昂和方洵九面面相覷。
賀子昂道：“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來路？”
“該不會是神域來的吧？索尼的弟弟？”
“……是索爾，雷神。”賀首長翻白眼。
“哦?！?p> “你最近又看了漫暉？”
“是啊，索爾迷得爸爸我不要不要的，話說回來，那個演員還活著嗎？打完仗你能不能讓他洗個澡給我看？”
賀子昂再也不想理她，心累地找了個角落，安心睡覺去了。方洵九一個人覺得無趣，躺回枯草上翻滾了半個小時，也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
天快亮?xí)r，一聲攻城的巨響，擾得方洵九從夢里驚醒過來。彼時，賀子昂也剛剛轉(zhuǎn)醒。祁言早他們一個小時醒來，這會兒已經(jīng)摘了些野果放在火堆旁。見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他，他疏離地挪開視線，走到山洞外，獨自坐著。方洵九調(diào)侃了幾句“這娃有當‘小棉襖’的潛力”，隨后，便和賀子昂吃了些果子果腹。說定了計劃，三個人就拉著準備好的刺豬和鼓，朝著巨坦人的后方出發(fā)了。
而這個時候，巨坦人的副帥，統(tǒng)領(lǐng)著前軍的蘇德安，并沒有察覺到變數(shù)的臨近。
?
恒星從西方的山頭隱隱升起，強烈而泛紅的光逐漸遍灑大地。斯特城前，巨坦人經(jīng)過一夜的休整，新一輪的攻勢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注定是關(guān)鍵的一天，巨坦人和斯特城的守軍都明白，按照眼前的局勢，不出六個小時，斯特城就會被攻破。守在東面十里地外的變色人種同樣在等待時機。攻城帶來的巨大犧牲是他們不愿意承受的，所以，他們在等待巨坦人勝利的那一刻。而他們要做的，就是竊取這份勝利的果實。
而南面的烏鴉峰，蟲族也在蠢蠢欲動。
現(xiàn)在的斯特城，就像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有可能崩斷。守城士兵所能做的，也只有頑強抵擋，拖延戰(zhàn)敗那一刻的來臨。哪怕他們知曉，歷史的車輪滾滾前進，人力無法匹敵。
硝煙四起，帶火的弓箭密密麻麻，如一張羅織的巨網(wǎng)從天而降，射向巨坦人的攻城前鋒。哀號聲遍野，前面的戰(zhàn)士倒下，后面的戰(zhàn)士仍然前赴后繼。七八臺炮車，放置在巨坦大軍的中部，因缺少彈藥，炮車里打出的是用硝石捆綁的簡易散彈，威力小，但輻射范圍大，十米之內(nèi)都能造成傷亡。
短短兩個小時后，守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面積死傷。巨坦人那讓人膽寒的戰(zhàn)斗力，在這一戰(zhàn)顯得尤為突出。城墻外架起的二十幾座云梯，開始有不少巨坦人爬上了頂端。缺口一旦出現(xiàn)，他們就像瘋了一樣蜂擁而上，手里的武器千奇百怪，混著少量的槍響，很快，半邊城墻就被血洗。隨著蘇德安的一聲令下，地面的三隊士兵開始用五根樹木捆綁的木頭撞擊鋼鐵城門，每撞一下，城墻都會出現(xiàn)輕微的裂縫和顫抖。
狂風(fēng)暴雨般的攻勢讓守軍漸漸不支，眼看淪陷已在眼前。
變色人種抓住機會，也開始朝著斯特城進軍。
蘇德安站在戰(zhàn)車上，將所有戰(zhàn)況收入眼底。這一仗，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容易。在過去的二十年，他和地球人交戰(zhàn)了多次，雖然大多時候是己方占據(jù)著上風(fēng)，但他也曾領(lǐng)教過地球人的寧死不屈。就像之前的紅峽谷會戰(zhàn)，被他視作螻蟻的地球人浴血廝殺，使他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損失了一百五十六萬精兵。那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原本蘇德安以為今天的攻城戰(zhàn)會比紅峽谷一役更為慘烈，然而，事實卻并不是這樣。
斯特城的士兵們被圍困了一個多月，比起身體上的傷痛，這種看不到頭的困境，已經(jīng)耗光了他們最后的士氣。
?
大軍推至斯特城最后一道防線，城門被破已在瞬息之間。就在這時，巨坦軍的后方忽然傳來了戰(zhàn)報。蘇德安居高臨下地聽著一個巨坦士兵說，西面鵝嶺坡方向有不明動靜，敵人埋伏在山林里，看不到行蹤，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急促的行軍聲，人數(shù)應(yīng)該不少。
蘇德安目光一沉，望向大軍后方。亞爾弗也走到了戰(zhàn)車旁，對蘇德安道：“副帥?！?p> 蘇德安揮手制止他，陰冷的眼睛覷著城門：“先不要管。”
“副帥！”亞爾弗急切道，“您應(yīng)該知道，變色人種是和我們同一時間包圍斯特城的。他們的動向不明，如果不加以防范，只怕在我們?nèi)氤堑乃查g，他們就會突襲我們的后方。屆時，變色人種和地球守軍前后夾攻，副帥有把握以我們這兩百六十萬的兵力，勝過變色人種的五百萬大軍嗎？”
蘇德安臉色鐵青。
亞爾弗勸道：“即使變色人種不在眼下采取進攻，等我們?nèi)氤呛?，士兵?jīng)過連日鏖戰(zhàn)，也是傷疲加身。要用已經(jīng)殘破的防御工事抵擋變色人種，我認為，難度非常大?！?p> 亞爾弗說的每一句，都沉重地敲擊在蘇德安心口。他沉默良久，問底下的士兵：“薩爾有動靜嗎？”
“報告副帥，沒有?！?p> “渾蛋！”蘇德安握緊了拳頭。
這個回答，他其實早有預(yù)料。薩爾現(xiàn)在應(yīng)該巴不得他栽在變色人種的手里。等他和變色人種兩敗俱傷，薩爾才好坐收漁利。到時候，帝國的所有榮譽，都將是薩爾的。
亞爾弗繼續(xù)道：“副帥，不要再猶豫了。我們應(yīng)該先回防，確定變色人種沒有能力襲擊我們后，才能毫無保留地攻城！”
蘇德安咬緊腮幫，心有不甘。他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而現(xiàn)在，他必須放棄，只能放棄。
金色的瞳孔一縮，蘇德安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斯特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下定決心，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對旁邊吹號的士兵道：“傳令收兵！”
“是！”
號角聲響徹戰(zhàn)場，所有正在廝殺的巨坦人動作一滯。有一些還沒正式進入戰(zhàn)線的，開始迅速撤退。而在城墻上和城門外的士兵，眼里卻流露出了獸性的嗜血本能。這種本能驅(qū)使他們忽略了將官的指揮，奮不顧身地一味往前，孤軍殺敵，甚至士兵與士兵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團隊合作意識。
蘇德安對這種情況已經(jīng)見怪不怪，等大隊伍回歸，他領(lǐng)著巨坦大軍，浩浩蕩蕩撤向鵝嶺坡。
城墻上殘留的守軍看見這種情形，一時間燃起了最后的斗志。而那些深入敵軍的巨坦人，就成了他們發(fā)泄戰(zhàn)敗情緒的對象。
…………
?
鵝嶺坡隱秘的中部，三個人正齊齊蹲在一株粗壯的樹枝上頭。方洵九雙手捧著臉，目光懶散地注意著斯特城的動向。在這之前，她雖然已從賀子昂給的文件中，對巨坦人的攻擊力有所了解，但親眼目睹后，這種視覺上的沖擊還是讓她心有余悸。畢竟，在她“以往”的對手里，還沒有遇見過這樣兇悍嗜血的部隊。
假如這支隊伍有著強大的凝聚力，那可以說是非?？膳碌臄橙恕?p> 不過，巨坦人似乎對自己的能力都很有自信，更愿意奉行個人英雄主義，這將成為他們最大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