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鼓響,車隊兩側(cè),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中有數(shù)十道人影騰空而起。
伴隨著高空中先后綻開的五朵濃濃黃煙。
嗖!嗖!嗖!嗖!嗖!
黃煙信號的釋放聲響,與刑臺上的鼓聲重合,突如其來的暴動打亂了囚車押運隊的行軍節(jié)奏。
“敵襲!防守!”
秦書金最先反應(yīng)過來,煙響人現(xiàn)的第一瞬間就高呼一聲,內(nèi)力運轉(zhuǎn)之下聲音響徹了半個精武門。
與此同時他身形后退,緊貼在關(guān)押著趙澤武的囚車上,任由快速反應(yīng)的禁軍將自己和囚車包圍。
他本人則是飛快地環(huán)視四周,腦中瘋狂運轉(zhuǎn),試圖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推測敵人的計劃,余光則是時刻注意著囚車中趙澤武的一舉一動。
所有的在場之人中,只有這位昔日王爺?shù)纳矸葑顬槊舾?。那些‘逆王’余孽若是還有著最后一拼的計劃,那么今日將是他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秦書金一手持刀,一手按在腰間的暗袋上,整個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面對已經(jīng)來臨的變故不敢有絲毫懈怠。
不過此劫犯之事朝廷早有預(yù)料,自然也有應(yīng)對措施。秦書金心臟極有規(guī)律的嘭、嘭一下下跳動,整個人很是冷靜。
趙澤武站在囚車之上,一派淡然。
他看著突然發(fā)生的暴動,看著蒙面人徑直向自己等人沖來,看著朝廷游刃有余的應(yīng)對。
心中沒有半分波動。
如無意外,今日自己是必死無疑的。無論是朝廷,還是皇座上的那位,都絕對不會容忍自己再繼續(xù)活著。
他閉目聽了一會兒打斗,只覺得索然無味。干脆睜開眼,四下看了看。
京城還是一日往日,是自己記憶中已經(jīng)看倦了的模樣。有著極致的繁華,同樣少不了驕奢下的浮躁。
他懶得去看那些驚弓之鳥的百姓,把視線投放在靠近自己的秦書金身上,稍稍提起了些興致。
先是看了眼長相,又看了看他一身的錦衣衛(wèi)官袍,視線在秦書金衣袖手腕、小腿雙腳上著重停頓了下,最后又看回他的臉。
微微歪了歪頭,趙澤武臉上露出了一點疑惑。他的神情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視線來回在秦書金身上打轉(zhuǎn)。
囚車向外十幾米,朝廷人馬和越來越多涌出的蒙面之人刀刃相接,迅速交上了手。
刀刃拼殺、拳掌交鋒、招招致命。
囚車隊已經(jīng)被層層的圍了起來,禁衛(wèi)軍在指揮下迅速調(diào)整了隊形,一面防守,一面配合著其他隊伍共同殺敵。
秦書金等錦衣衛(wèi)并沒有加入廝殺的隊伍,而是反應(yīng)迅速的圍守在各自負責(zé)的囚犯身邊,防范著其他意外的發(fā)生。
趙澤武保持著思考的姿態(tài),回憶了一會兒,片刻后眸光一閃,恍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南鎮(zhèn)撫司,傅春寧座下的那位‘鬼見愁’?”
秦書金抬頭,確認這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是在自己說話,雖然不解這種大人物怎么會關(guān)注到自己,但還是連忙應(yīng)了一聲:
“正是小人,代我家大人向您問好?!?p> 他謹(jǐn)慎慣了,不想在稱呼上犯了忌諱,又不愿用‘逆王’兩字冒犯此人,因而干脆不提。
秦書金是個‘憨人’,只裝模作樣了這一下,然后就下意識地咧嘴一笑,險些伸手去撓個頭。
他那張臉上五官皆不出眾,只一排锃亮的白牙格外顯眼。
他嘿嘿笑了幾聲,語氣恭敬地回到:“是小的,嘿嘿,沒想到俺老秦的名號也能被您知曉,嘿嘿,嘿嘿?!?p> 見他這幅模樣,趙澤武很是意外。南鎮(zhèn)撫司的‘鬼見愁’之名被傳到神鬼共厭的地步,按常理來說其人應(yīng)該是個心思狡詐、謹(jǐn)慎詭秘之徒。
卻不想會是這么一副憨厚模樣。
周圍一片混亂,有喊殺聲、交戈聲不斷傳來,時不時還有各式‘暗器’飛舞。
趙澤武已經(jīng)置生死于身外之物,對這些都毫不在乎。只是見秦書金這個人的外號和性格的矛盾之處,頓時覺得有趣,一彎鳳眼倒是開懷大笑了起來。
秦叔寶也跟著笑。
“嘿嘿!嘿嘿!”
……
一步之外,禁軍圍成一圈圈嚴(yán)陣以待,攔殺所有膽敢靠近囚車的人。
駐守精武門的精兵、維持秩序的虎林軍士卒則是撲入了來敵的陣型中正面廝殺。
來不及逃離的圍觀百姓們被夾在中間,刀劍無眼、蒙面人又出手狠辣,很快,血腥味便充斥了四方。
短時間內(nèi),圍觀百姓死傷無數(shù)。
猩紅的鮮血撲濺,無辜的路人抱頭鼠竄。此時這些人如無頭蒼蠅般失了方寸,倒霉的更是直接撞上了開了鋒的利刃。
姑離這個位置所看到的,就是高懸的碧空中突然從不同方向升起五束濃濃的黃煙,緊接著一聲暴喝自地面上響起,刑場南面的大街主道上立刻亂作一團。
無數(shù)的蒙面人自人群中飛躍而出,如揮舞著隱形的翅膀一樣從四面八方的半空中齊擁而上,齊齊撲向押運車隊中的囚車所在。
朝廷一方反應(yīng)同樣迅速,早有準(zhǔn)備一般騰空飛起數(shù)道身影,或是悍然出劍,或是揮刀狠劈,亦或是空掌推出。眨眼之間那蒙面一方就有不下十道身影被擊中落下。
嘭!嘭!嘭!
眨眼之間,南面打亂!
姑離險些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一雙杏眼瞪的死大。
“夭壽了?。。∵@它喵的還有武林???!”
“高武低武啊哥哥?!你可別玩兒我!”
看著眼前飛來飛去的人影,她一口氣深吸了進去,險些懷疑人生。稀涼的空氣直竄到腦門兒。
“荊若蘭你個小可愛你怎么這么!??!啊啊啊啊啊?。 惫秒x破口大罵,被眼前上演的這一幕原地‘飛’天給震碎了世界觀,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接受不能。
“我原以為最差就是個開荒求生劇本,結(jié)果,還能加入個武林爭霸?”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接受,該死的!你直接讓我去死吧?!?p> 姑離喃喃自語,整個人欲哭無淚。
黥刑,流放,打苦工,現(xiàn)在還要加上一個強勢的武林,眼前這些人飛來飛去,飛的姑離心臟都停止跳動了。
單純的古代背景就夠不好混的了,朝廷和武林共存的世界更加復(fù)雜!各種勢力糾紛、陰謀詭計,想想就絕無出頭之日。
看著這些飛天遁地的人,姑離絕望的閉上了眼。
“等死吧?!?p> 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破碎了,那是姑離可憐的,所剩無幾的求生欲。
額頭、太陽穴、還有脖頸上的青筋皆已經(jīng)暴起,纖細的血管也‘突突突’地亂跳。
終于,姑離再也忍不住,意識潛入空間中對著不知名的存在一頓輸出:
“我嗶嗶——!你TM……老娘要抗議!要劇本?。∫适卤尘鞍∧闼麊魡簟模?!”
‘砰砰’兩聲輕響,臉紅脖子粗的姑離傷口又雙叒崩了。
視力回焦,姑離剛好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位耍劍的猛漢小手兒那么一挑,削掉了一位蒙面人的脖子。
那顆人頭自下往上,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圈,蒙面的布巾被風(fēng)一吹掀起了半角,露出半張青蔥帥氣的少年臉龐。
斷頸處飛濺出一串筆直的血珠,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定格了一下少年無知無覺的表情,才劃著一道弧線落下。
姑離干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眨了眨酸澀干涸的眼睛,好半天才回神合上了自己半張著的嘴巴,感覺到胃中一陣翻涌。
大道上煙塵彌漫,聲音噪雜,鼓鑼齊天。
混亂的范圍在持續(xù)擴大,刑場南面幾乎全部淪陷,但雙方卻默契的沒有將百里開外的行刑臺納入交戰(zhàn)范圍。
自混亂開始不過五息,刑場南面便只能看得見人影攢動。
那些蒙面人應(yīng)是商量好了,分工明確。絕大部分的人露面就盯住了押運車隊的其中一節(jié),徑直沖刺過去雙手一晃便扔出一股股濃煙。
煙霧繚繞,迅速彌漫開來。
整個車隊被煙霧籠罩,隔著一段距離,在刑場這里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
只是很快霧中就有哀嚎聲從不同位置接連響起,聲音刺耳仿佛其人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疼痛。
待煙霧漸漸散開少許,姑離的視線隱約能夠看到一些場景之時,就見原地只剩下了押運隊的將士們。
這些人或是雙眼緊閉,手中利刃胡亂揮舞;或是彎腰捂著臉龐高聲痛呼,兵器拄地。而那些闖過了朝廷圍剿、就要沖到囚車上的蒙面人早已不見身影。
人群亂作一團,百姓奔走哭嚎,煙霧中的押運隊將士們的哀嚎聲與之混在一起,場面慘烈無序。
呈現(xiàn)在眼前的似是一處烈日下的人間鬼蜮。
艷陽當(dāng)空,萬鬼哀嚎。
利刃出鞘,赤紅相見。
‘鬼蜮’之上,輕功高絕的人還在飛來飛去,但是交戰(zhàn)的蒙面人好像是換了一批。
他們憑空而立,在半空中身形交錯、短兵相接,幾個來回將對手震落在地。
有三名蒙面人忽然在交戰(zhàn)中身形速退,在朝廷高手追擊上來之前,身影飄閃之間不知如何竟落在重兵包圍的囚車之上。
利刃一揮,三人不約而同地抓起車中之人,并轉(zhuǎn)身就退,毫不停留。
有人欲追,卻被一群蒙面人從四周圍上擋住了腳步。再抬眼時,那三道向遠方疾馳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時間過了三十息……
碎裂的囚車旁,阻止不及的禁軍并沒有試圖追趕,反而棄車列陣撲入了場中仍在繼續(xù)的廝殺。
亂斗愈發(fā)膠著,一批一批的人倒下,就有下一批的人從各種地方鉆出,撲入其中。
這里成了一片真實的戰(zhàn)場。
……
長長的押解隊中,打眼望去囚車不下一二十架。
除了一開始,朝廷一方措手不及間被加了料的煙霧給迷了視線,被高空中的蒙面高手瞅準(zhǔn)時機,從空中成功接近囚車并試圖救人得手之外,朝廷總體上依舊占據(jù)上風(fēng)。
蒙面人一方的第一波突擊,數(shù)十位死刑犯只有三人被成功救走,還有另外五名沖破了防線,成功接近囚車的蒙面人被禁軍擊斃在囚車之頂。
而自此之后,蒙面一方再無一人能靠近囚車半里之內(nèi),無論高空地面。
交戰(zhàn)場上,蒙面一方鍥而不舍的往囚車處沖刺,被死守在四周的禁軍和錦衣衛(wèi)無情絞殺。
這些隨隊的禁軍和錦衣衛(wèi)顯然都是朝廷特意挑選出來的精英強者,此時面對來自各個方向連綿不斷的敵人,戰(zhàn)斗起來就像是一個氪了金的不知疲倦的機器。
姑離的視線略過那三輛空無一人的囚車,向剩下的那些看去。長長數(shù)十里,每一輛囚車周圍都演化成了一個小型屠殺場。
以囚車為中心,緊挨著囚車的是圍著它向外排開五六圈的玄甲禁軍,再往外,便是堆疊殘破的僵硬尸體和刀光劍影的殘忍廝殺。
血與肉,刀和人。
兵器交戈,血腥肅殺,到處充滿著人間慘劇。姑離打著冷顫,覺得自己好像又一次靈魂出竅,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冷眼看著這個陌生的愚昧世界。
……
“看來豫王殿下,運氣不太好?!?p> 望著消失在遠方空中的三道身影,秦書金于一片混亂嘶吼之中固守在禁軍的包圍圈內(nèi)。
此時見到有人被救走,頗有閑情地感慨了一句,臉上還帶著遺憾。
囚車內(nèi),趙澤武只是笑了笑。
“嘿嘿,不過有人倒是運氣好?!鼻貢疰移ばδ樢痪洌挚戳艘谎廴擞跋У牡胤?,收回了注意力。
看著包圍圈外正在努力向里面殺來的人,根據(jù)他們所使的招式,秦書金在心中對來人身份做出了猜測。
“若沒有看錯的話,大成的烈焰掌,旌南黃家…黃老屠?”
此人正從空中飛躍而來,掌風(fēng)呼嘯,一股熱浪排開,沿途的空氣燃燒一空。
禁軍之中自后排躍起四人攔截,迎著來人飛至空中,三五下將來人亂刃砍死。
死時腹部插了兩把方天畫戟,胸膛間插著一把長刀。肩背上,一條手臂耷拉著,只剩下一層皮肉相連,吊在身體上。
滴答滴答,兵器抽出,來人那殘破的身軀落下,摔在地上,很快被后來之人踐踏。
每一時每一刻,這種死亡的場景都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