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難得睡的沉了一點(diǎn),之前睡覺總是很淺,稍微有點(diǎn)動靜都會被吵醒,可是今天卻連許茗哲從自己身邊起床,做早飯都沒有感覺出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很大了,因?yàn)橐呀?jīng)到了六月底,所以天氣開始熱了起來,大三的所有作業(yè)也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收尾環(huán)節(jié),本來學(xué)校是說大概到了四月份就開學(xué)的,但是因?yàn)橐咔榈牟环€(wěn)定性因素,開學(xué)的時間一拖再拖,所以最后干脆通知到下個學(xué)期再開學(xué),林傾倒是也沒什么所謂,在哪里對她來說都一樣,但是在許茗哲家里讓她慢慢的有了歸屬感。
情緒這種東西還真的不是想要控制就控制的住的,雖然林傾的厭食癥沒有之前那么嚴(yán)重了,但是也沒有很快就好。她感覺自己總是控制不住,白天的時候還好,但是到了傍晚的時候,心情就會立刻低落,看見落日總是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不通暢,呼吸變得沉重,身體也會不自覺的變得熱。
外公吃完飯不再是跑到外面去打牌,說是夏天,感覺稍微往外面跑一下都會覺得很累。所以就坐在院子里,腳邊放著他的保溫杯,而里面裝著的就是林傾已經(jīng)喝習(xí)慣了的茶葉茶。
外公總是會忍不住和林傾說些過往的事情,說他年輕的時候,說到外婆。
“你外婆要是知道許茗哲有你這么一個漂亮的女朋友,那得高興的喲。”外公喝了一口茶,目光里還倒映著層層疊疊的遠(yuǎn)山,山頂云霧繚繞,還伴隨著夕陽金色的余暉,讓人覺得外公的眼里也是有光的。
許茗哲一直在手機(jī)上忙工作的事情,林傾對于他工作上的事情沒有過多的問過,但是有時候好像還挺忙的,經(jīng)常手機(jī)提醒音連著響。但是他總是會和他們坐在一起,一個人低著頭看著手機(jī)。這會兒也是一樣,三個人都坐在帶靠背的木椅上,夕陽將落未落,慷慨的撒在人間,遠(yuǎn)處有的人家現(xiàn)在還在做晚飯,炊煙徐徐,還有放牛的老人從山坡走過。
“外公,外婆是個什么樣的人?!蓖夤鋵?shí)也不經(jīng)常提到外婆,偶爾提到也好像要抑制住內(nèi)心巨大的悲痛。聽到這個話,許茗哲在手機(jī)上滑動屏幕的手一頓。
林傾是真的挺好奇的,雖然她心情低落,但是她并不想讓外公發(fā)現(xiàn),怕自己會影響到外公,所以在外公面前,她總是很鎮(zhèn)定和平靜,外公甚至不知道之前她到底是什么病,她只是簡單地說是腸胃上的毛病,不礙事。
林傾問出之句話之后,外公的眼神變得飄渺了一點(diǎn),好像是在慢慢的回憶著他自己珍貴的時光。時不時的拿起腳邊的保溫杯喝上一口茶。許茗哲抬頭看了一眼外公,又看了看林傾,他坐在后面,只能看見兩個人的背影,卻莫名覺得很安靜。
“你外婆,是個很美麗的女人?!蓖夤f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八贻p的時候,勇敢又勤勞,最主要啊,唱歌格外的好。”
“唱歌嗎?”
“是呀,你外婆年輕的時候,唱山歌那是十里八鄉(xiāng)聞名的,有時候我們一起去山上砍柴,她來了興致總是會唱幾句,聲音洪亮,也利索,像她的人。”
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外公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說到后來有了許茗哲的媽媽,說到有許茗哲。外公滿眼都是滿足和笑容。林傾可以感受到,最起碼許茗哲之前,是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的。但是外公沒有提起外婆和許茗哲的父母是怎么過世的,林傾也就沒太在意。有什么好問的呢,不過是徒增悲傷。
時間眨眼就是七月份,學(xué)校里面正式通知網(wǎng)課結(jié)束,開始放假。林傾那篇報道也取得了格外好的課業(yè)成績,老師也是很重視這篇新聞,再三向她確認(rèn)這是她自己編出來的還是確實(shí)是真實(shí)的事件。在確認(rèn)是真實(shí)事件之后,老師說有將這件事情登到報紙上的想法,之后她配合老師完成了這項(xiàng)工作??墒菍τ谧约呵榫w的管理像是遇到了一個關(guān)卡,怎么都過不去。
大概是因?yàn)闆]有結(jié)合藥物治療的原因,不過還是比以前有進(jìn)步的,因?yàn)楝F(xiàn)在起碼在十二點(diǎn)之前可以睡著覺。外公也習(xí)慣了許茗哲和林傾兩個人住在一起,雖然他開始的時候和許茗哲說過好多次這件事,說就算是你覺得以后肯定會娶林傾,也不好現(xiàn)在就天天住在一個房間里,但是許茗哲和外公說林傾晚上自己一個人睡不著,外公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他是老了,現(xiàn)在的年輕的人和他的思想可能也不太一樣,可是他還是會覺得對林傾有虧欠,不自覺地就想要對她好。
八月份中旬的一天,許茗哲忽然問林傾想不想去爬山。
“去爬山嗎?”
“之前不是爬過一次?”林傾問。
“嗯,這次去另一個?!?p> “有什么不一樣?”
“想帶你去拜拜佛。”許茗哲說話的時候手指還在手機(jī)屏幕上滑動著,眼睫低垂,在眼底覆下一層陰影,然后抬眼,目光直白的落在林傾的身上。
林傾看著他眨了眨眼,回到“好?!?p> 于是下午的時候,他們就出發(fā)了。外公是想要阻止的,因?yàn)椴皇窃绯?,怕他們回來的時候看不見路,許茗哲說自己心里有數(shù)。
林傾在這里待了七多個月,也算是對這邊的環(huán)境熟悉了。許茗哲在身邊,也就沒什么好怕的。
到許茗哲說的那個寺廟大概是下午五點(diǎn)的時候,除了一個住持,沒有別的人,寺廟很小,但是打掃的很干凈,臺階上沒有落葉和青苔,儼然是隱于山林的感覺。
住持看到他們來,很禮貌的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讓他們自便,許茗哲就牽著林傾的手往正門走去。林傾在那一刻變得虔誠,她之前是不信這些東西的,她只相信自己,可是在那一刻,她心中一下子就有了敬畏之心。
他們跪在佛前,兩人的眼中帶著不同的情緒,但是都變得莊重又虔誠。
什么之前不信現(xiàn)在信了,不過是因?yàn)橹肮律硪蝗耍F(xiàn)在,他們對這世間有了期待。因?yàn)樯磉叺娜?,他們有所求了?p> 所以虔誠的跪在塵世里,渴望得到庇佑。
拜完之后已經(jīng)是六點(diǎn)多,因?yàn)槭窍奶欤蕴爝€沒有黑,但是住持卻表示山中的路不好走,讓他們晚上在這里住,許茗哲就應(yīng)承下來了,林傾也沒說什么,和外公說了聲就在這邊住下了。住持吃完飯之后就去大堂里念經(jīng)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或者是住持的飯很對胃口,她竟然沒有出現(xiàn)反胃的狀況。
他們晚上住在另一間側(cè)室里,聽著蟬鳴。
屋里面的燈亮著,許茗哲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林傾看。
“我臉上有花?”林傾自然是感受到了許茗哲的目光。
“還挺合身的。”許茗哲像是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兀自說了這么句。
林傾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順著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才明白他說的是自己身上這件衣服。因?yàn)閬淼臅r候林傾只帶了冬裝,所以入夏之后都是穿的許茗哲的衣服,雖然松松大大的,但是林傾卻覺得很舒服,最主要的是這些衣服都帶著許茗哲身上特有的味道,她很喜歡。
“你眼神不好?”林傾問。
“林傾?”
“嗯?!?p> “慣的你?!痹S茗哲的語氣帶著點(diǎn)無奈的妥協(xié),但是沒有和她爭。這一晚,他們兩個人都睡得蠻好,大早上為了不給住持添麻煩,吃完早飯就走了。
“謝謝您。”
“何必言謝,緣至于此?!弊〕挚粗麄兓卮?。
是呀,緣至于此,相識一場,皆是幸事。
兩個人便牽著手朝山下走去。
“你怎么知道這有個寺廟?”
“以前來過。我媽很信這個,小時候經(jīng)常帶我來?!?p> “哦。”
之后就沒再說話,靜靜的往山下走,然后許茗哲忽然莫名其妙就笑出了聲。
“干嘛?”林傾一臉疑惑的問了句。
“沒,就是覺得這里的風(fēng)景忽然就變好了?!闭f這話的時候,牽著林傾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以前來的時候他大概只有五六歲,貪玩,總是跑在母親前面,想著快點(diǎn)回家看電視,總覺得這條路怎么走都走不完,而且到處都是雜草,看得心里煩,可是這次卻忽然就覺得這風(fēng)景很好。
像是想要肯定什么,許茗哲又自顧自的說“以前沒覺得,這里變漂亮了很多?!?p> 你走在我身邊的時候,這一路的枯敗單調(diào)變得隆重而盛大。
于是我祈求佛祖,讓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
林傾我希望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