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發(fā)的愛
平靜了片刻，孟浩摘下話筒放在耳邊聽了聽，覺得里面發(fā)出的“嗡”的聲音很平穩(wěn)。
確認(rèn)電話正常后，他再把玻璃門關(guān)嚴(yán)些，希望能夠多擋住一些來自街對面，平日里很是喜愛但此時只怕攪擾的高歌。
別說門不能關(guān)嚴(yán)，即便關(guān)嚴(yán)了，腳下方也是空的，還是不隔音。他只得作罷，左手捏住那張紙條再拿著聽筒，右手從褲袋里掏出硬幣。
“這電話號碼是真的嗎？即便是真的，她會不會覺得我攪擾呢？畢竟，我酒氣熏天地在街邊攔下她搭訕的?，F(xiàn)在想起來，也很是難堪。”孟浩猶豫著，又把話筒放回了掛機上。
長呼出口氣，孟浩止住了或許是寒冷，或許是心中恐慌帶來的顫抖，再次取下話筒。
投入硬幣后，孟浩在旁邊路燈射來的光線中，仔細(xì)對照著紙條上的數(shù)字，一個一個依次撥動著，耳中傳來聽筒里發(fā)出的“嘩嘩”作響的撥號轉(zhuǎn)盤的聲響。
這聲音停止了，孟漢用盡全部注意力，捕捉著耳朵里的動靜。
“嘟”的等待音傳來，孟浩的心稍有踏實。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號碼，倒是能夠撥通的?！泵虾茲M懷期待又焦慮地等待著。
響了沒幾聲，孟浩卻覺得用去的時間有一個傍晚那么長。
“咔”的輕響之后，冰涼的鋼圈環(huán)繞的電話線連接的聽筒中，傳來一聲女孩的問話：“喂，哪位？”
孟浩聽著杳渺卻真實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從天上不知什么地方傳來耳中，激動得身體再次難以禁止地顫抖。
止住心中的慌亂之后，他對著話筒小心地問：“是，是吳，吳萍嗎？”
聽筒里隨即傳來她的嘻笑聲，孟浩頓覺難為情。
雙方短暫靜默。
“我就知道你會立刻打過來的?！眳瞧夹χ鲃诱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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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單站到了……”車廂里傳來語音提示語。
吳萍似乎有些猶豫，任身旁的乘客擠過去，也未挪動腳步。
孟浩忍了一下，輕聲問道：“不是在這里下車嗎？”
吳萍立刻回頭看向他，卻見他立刻低下頭去。
“是啊，不會錯的。就是這個仍然帶著一點小男孩羞澀的，孟浩?！眳瞧及底愿锌凹幢阋呀?jīng)過去了二十五年?！?p> 吳萍覺得很是茫然，但身體卻似乎得到不知來向何方神圣的暗示，就像她當(dāng)年莫名其妙地，給他留下真的電話號碼一樣。
吳萍微微低頭，跟隨著人流，跟在他的身后走下車廂。
站在車站大堂內(nèi)，看著兩邊的乘客川流不停，吳萍覺得不知應(yīng)該將雙腿邁向何方，不禁有些茫然。
“走這邊吧。這邊是11路車站，去你家倒車很方便?！泵虾瓶粗f。
吳萍點點頭，徑自向前走去。
“只有那一次見面，孟浩就永遠(yuǎn)記住了我的乘車路線，這么多年依然記著。他看似莽撞，其實也很是細(xì)心了。就如他得到了那電話號碼，立刻想辦法來證實那樣?！眳瞧及迪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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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吳萍回到家中，父親在看《BJ晚報》；母親一邊看電視，一邊手中織著毛衣。
母親連聲喊著：“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不要總加班，我跟你爸都有點擔(dān)心了！”
吳萍聽了暗笑“可不是嗎，差點被惡少擄走！”
一邊笑著回應(yīng)“沒事”，吳萍一邊熱些飯菜。
隱隱覺得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心情有些緊張的吳萍匆忙吃了飯，就躲回她的小屋中。
跟父母說是“累了，想早點休息”，但此時全世界只有她才知道：那個莽撞的少年，肯定會通過桌上那部紅色的電話機，來“找”她。
果然，沒過多久，家中的電話鈴聲大作。
吳萍正躺著倚靠在單人床的被子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財物書籍。
似乎鈴聲響了沒有一秒鐘，她立即跳了起來。
來不及下到地面，她就一手撐住床邊的桌子，一手立刻伸向電話，口中喊著“不要接！是我的，我在這里的分機接聽！”
喊過之后，父母那邊回應(yīng)一聲不再說話。
“干什么這么快？是怕被父母發(fā)覺嗎？還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那小子？要不要提防他？”吳萍稍微遲疑一下。
“一個小男孩而已，怕他做什么。”吳萍平靜一下慌張的心情，拿起了話筒。
果然，那個羞澀少年的聲音清晰地傳入?yún)瞧嫉亩小?p> ~~~
身邊的乘客腳步匆匆，神色也都很漠然，和孟浩一樣。
但各自心情肯定是不同的，孟浩的心情就格外復(fù)雜。
登著漫長如人生旅途一般費力的樓梯，再轉(zhuǎn)行在如同迷茫人生一般的許多迂回的回廊中，孟浩默默地跟在吳萍的身側(cè)，暗自悵惘地想著舊事的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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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吳萍輕松的說笑聲，孟浩更是自覺羞愧。
“為什么會覺得我立刻打給你？”孟浩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但心中仍是慌張。
“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相信頭一次這樣相識，就留下了真實電話號碼?！眳瞧夹χf，“你這是要證實一下了？”
或許因為自己這邊聲音嘈雜，或許因為她的嘴唇過于靠近電話，孟浩的耳中隱隱聽到，她笑聲中夾雜著微微的呼氣聲。
這呼氣聲，即便隔了數(shù)十里之遙，自己也能聽得真切，感悟真切。仿佛她的呼氣，直接吹在了自己的面頰，吹在了自己的耳邊一樣。
“喂？還是不相信嗎？本來我想稍微改變一下聲調(diào)，說你‘打錯電話’就可以的。”吳萍沒有得到回音，徑自說著，“但我不想騙你?！?p> “嗯，我只是想，先跟你道個歉?！泵虾浦缓脟肃橹f。
“為什么？”那邊的吳萍略有差異地問。
“我在街上攔住你搭訕，你應(yīng)該覺得我是壞人吧？”孟浩直接將自己的羞愧說了出來。
“是啊，是被嚇壞了?！眳瞧伎鋸埖卣f著，連連再說，“慶幸自己聰明，及時逃脫了?！?p> 又難堪片刻的孟浩，還是聽出了這是她的笑言。
想了一下，他也呵呵笑著說：“真要是那樣，你還會留電話給我嗎？”
電話那頭立刻沉默下來，孟浩心中不覺慌張起來。
耳中傳來電話提示續(xù)費的“嘟嘟”聲，他急忙再摸出硬幣，塞進了收費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