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楊璐提議到操場上去喝，夏芒有點擔心同事看到影響不好，不過也不想掃了偶爾來一趟的好朋友的興。
她們逛了操場一圈，選了一塊靠近沙坑，離其他人群都遠遠的草坪坐下。
夏芒拿啤酒扳開酒，先開了兩瓶桃子味的雞尾酒，一瓶遞給趙楊璐。
“謝謝夏老師，恭喜夏老師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趙楊璐又在調笑。
夏芒笑著跟她碰了一下瓶，兩個人都喝了一大口。
“我前兩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壁w楊璐收起笑容，有點憂郁地說，“我夢到楊新了。”說完又干了一大口。
楊新是趙楊璐讀本科時候的男朋友，也算是她的初戀，夏芒沒有見過，只是偶爾會聽她提起。
“夢到他什么了？”夏芒也飲了一口，饒有興致地問。
“夢到他坐很久的火車和大巴來看我，拉著我的手說會永遠記得我。”趙楊璐黯然地說。
“可是你已經(jīng)結婚了，還有孩子，他也結婚了?！毕拿⑻嵝训?。
“我知道，我都知道。”趙楊璐喃喃，已經(jīng)開了另一瓶啤酒拿在手里。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我最近總是夢到他，可能是我和馬修在一起太不快樂了?！壁w楊璐舉了舉酒瓶，并沒有等夏芒回應就獨自倒了半瓶下去。
“是你自己放棄了楊新，選擇了馬修。你應該要對自己的選擇有信心，或者說，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懷念過去總是沒有意義的?！毕拿⒁琅f是平和的語調，喝完兩瓶之后她緩緩地向后躺倒，將頭枕在交叉的手臂上。
趙楊璐也放下酒瓶，靠著夏芒躺下，側過頭來問她：
“你就不懷念張遠橋嗎？”
夏芒半晌沒有說話，眼睛盯著上方的天空?？茨且恍∑炜赵絹碓桨?，越來越暗，像巨大的電影幕布在眼前展開。
“我當然也想，也懷念?！毕拿⒁粍硬粍樱劬€是盯著天空?！暗且驗檫^去的回憶太美好了，我不想去破壞它?！?p> 趙楊璐怔怔地聽著，一言不發(fā)。
“其實我們之所以覺得過去美好，是因為它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在那段時間里，不僅他們是單純的，我們也很單純，所以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懷念的是那時候的我們自己?！?p> 夏芒嘆了口氣：“你之所以覺得你再也遇不到楊新了，是因為你也不是那個時候的趙楊璐了，馬修是你畢業(yè)以后工作以后認識的，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p> “馬修太現(xiàn)實了，現(xiàn)實到讓人覺得害怕?！壁w楊璐也把頭轉正對著天空，“我很清楚我回不去了，我只是想找個人一起回憶一下我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的時光和愛情。夏芒，你懂嗎？”
夏芒怎么會不懂，多少個因為各種瑣事煩心的夜里，張遠橋總會悄然而至，給她鼓勵和支持。夏芒在心理學課上所學的弗洛伊德理論告訴她，這可能只是一種現(xiàn)實中壓力太大只能在夢中修復心理狀態(tài)的反應機制。
但她也很清楚她從高中畢業(yè)到現(xiàn)在，除了張遠橋，她再也沒有真正用心去投入過一段感情。
他們愛她，她有時候也愛他們。但這并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或許就該像亦舒《喜寶》里那樣，一個人生命垂危的時候第一個想起也唯一想見的另一個人。
“我懂，手挽著手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什么都不說，心卻跳動得比任何時候更像活著?！?p> 夏芒轉過臉對著趙楊璐笑，卻看到趙楊璐順著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淚。
“那個時候，他帶著我吃最難吃最便宜的街邊小吃，我都覺得非常幸福。”趙楊璐坦言。
“好了，過去就是過去，我們經(jīng)歷過就足夠了。你要知道，還有很多人沒有我們這樣的經(jīng)歷，等她們老了，走不動路了，是不是比我們少了很多可以回味的陳年往事？”夏芒拍了拍趙楊璐的肩膀坐了起來。
趙楊璐的情緒也平復了一些，爬起來頭靠在夏芒的肩上。
“我真羨慕你，小芒，你總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p> “我也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是永遠做好最壞的準備，這樣在最壞的結果到來時有所準備，卻丟失了過程里盲目的快樂。所以，我羨慕你的樂觀。我也想活得這么沒心沒肺?！毕拿㈤_了第三瓶酒，目光空洞地喝著。
“我也不是沒心沒肺的，我也有我的計劃?！壁w楊璐認真地說。
“你的計劃是什么？”夏芒笑著問。
“我要好好寫論文，發(fā)C刊，成為學術大拿，去大公司工作，賺很多的錢。證明給馬修看，我讀博士不是白讀的！”
看著趙楊璐略帶置氣又嚴肅的樣子，夏芒樂得大笑。
“你呢？”趙楊璐推了一下夏芒。
“我？我想做的很多，我想繼續(xù)深造，我想把工作做好，在逸楓混出名堂，我想出書也想了很久，我還想學好很多東西，彈琴、畫畫、舞蹈，我想賺夠了錢帶我爸媽去澳洲定居。我想做的太多了，我想統(tǒng)統(tǒng)實現(xiàn)?！?p> “你真貪心！我覺得你的理想里還缺一條。”兩人碰了一下瓶各自干完瓶中酒。
“是什么？”夏芒疑惑地皺起眉頭。
“缺個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趙楊璐奸笑。
“我看你缺打！”
趙楊璐趕緊起身逃跑，夏芒暈乎乎地追在后面。操場上的人依然不少，聊天的聊天，散步的散步，沒有人注意到這對喝醉酒的瘋子。
刺目的陽光透過不太遮光的天藍色窗簾照在教職工寢室的床上，夏芒和趙楊璐橫七豎八地倒在一起。
昨天從操場上回來，她們就著薯片，看著老港片，又把剩下的威士忌兌著蜜桃汁喝完了。二人都有點上頭，也沒洗澡就稀里糊涂地倒在床上睡著了。
夏芒率先醒來，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壓在她胳膊和大腿上的趙楊璐，只覺得四肢都有點麻木。她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下樓到食堂買了些包子、豆?jié){回來做早餐。推開門發(fā)現(xiàn)趙楊璐已經(jīng)倚著床頭坐起來在玩手機，聚精會神的樣子。
“你在干什么？”夏芒把早餐放下問道。
“導師把我的論文返回來了，我在看他標紅需要修改的地方。”
“好吧，快起來吃飯吧?！?p> “愛你，我勤勞的小蜜蜂！”
趙楊璐在夏芒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夏芒嫌棄地推開她。
“你還沒有刷牙洗臉，臟死了，別親我。”
趙楊璐做了個鬼臉也坐到餐桌前，二人悠閑地刷著手機吃早餐。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趙楊璐問。
“我今天下午要去陳老師家里畫畫，還要去見我朋友推薦的一個鋼琴老師，打算認真把鋼琴練起來?！毕拿⒊粤丝诎诱f。
“你對自己可真是狠得下心，一點都不給自己休息的時間，以前在維港上學是這樣，現(xiàn)在上班工作了還是這樣?！壁w楊璐喝著豆?jié){故作無奈地搖頭。
“我樂意，你管我！”夏芒揪了一小塊包子皮笑著丟趙楊璐。
“你呢？什么打算？”
“我？我回學校改論文唄，還能干嘛?！?p> “不用回家看看嗎？你兒子呢？”
“兒子被他媽接到四川去了，最近我可算輕松一陣子?！?p> “他沒被接走的時候你也沒有帶過他幾天好嗎？”夏芒翻白眼。
“哎，但是他只要在，我就得想著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一心一意地寫論文！”
“你兒子回去了，你正好可以和馬修二人世界?！毕拿D擠眼睛，“說不定我還沒結婚，你就要生二胎了。”
“算了吧?！壁w楊璐白了夏芒一眼，“我跟他，現(xiàn)在充其量就是室友的關系?！?p> 夏芒不置可否地笑，背上自己的畫筒和裝著顏料、調色盤和畫筆的帆布包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