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酒樓二樓上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容貌端正,卻有一雙清澈如水,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白皙纖細的手指把玩著小巧玲瓏的酒杯,無聊好笑地聽著樓下說書先生義聲情并茂地說著有關襄王妃的恩怨情仇。
“阿娘,覺得好笑嗎?”阿鳶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貞娘看著眼前的少年,不,應該說是少女,不虧是她血肉相連的女兒,真的是太聰明了。
貞娘慈愛地看著阿鳶,“鳶兒覺得開心就行?!?p> 果然如阿鳶想的一般,貞娘非尋常人。居然能以假亂真,讓一個死尸代替自己從襄王府逃出升天。
“阿娘可如實相告?”阿鳶緊緊地盯著貞娘的臉。
貞娘苦笑一聲,她就知道阿鳶是假裝失憶的,不過是假裝不知。如今正是坦誠相見的時候。
“鳶兒聰明,想必心中有數(shù)。鳶兒身上留著鳳靈血,乃是歷代圣教圣女的標志。娘身上也是。娘就是被你身上的血給引來。之前你不吝自己的血去救人,大失元氣,以致于頭昏目眩,精神不濟。而娘為你調制的養(yǎng)生茶中有一味就是娘的血?!?p> 貞娘的話讓阿鳶目瞪口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前世為何沒有遇到貞娘?前世的自己被人換了血。
“當然,并不是圣女所生之女都會留著鳳靈血,所以娘也差點把夏如雪認作你。好在發(fā)現(xiàn)的及時?!?p> “那我現(xiàn)在的娘呢?”阿鳶覺得不對勁。
貞娘眼神一變,目光狠厲,“當年教內發(fā)生內斗,娘正懷著孕,也就是你。為了安全起見,不讓你落入賊人之手,所以特意安排了幾個與你長相相似的女嬰?!?p> “那阿娘為何跟你極為相似?”這也是阿鳶不解之處。
貞娘嗤笑一聲,眼神冰冷,“那些老玩意兒最喜歡玩這些不入流的把戲。每屆圣女都有幾個替身,其容貌相似,只是個性不同。”
阿鳶面色震驚,“你的意思是說阿娘也是?”難道這些年阿娘對她的疼愛都是假的?爹、阿娘?所有的真情實意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阿鳶無法接受,面色煞白。
貞娘目光憐愛,卻也不得不狠心告訴她這一事實,“鳶兒,孫千嬌確實是有人刻意安排在靖侯身旁的棋子,但也生了一女。那女子卻是夏若雪?!?p> 阿鳶深受打擊,如置冰窖,語氣苦澀,“阿娘知道嗎?”
貞娘雖知對方說的阿娘是指孫千嬌,但心中卻有些不快,畢竟自己尊貴的女兒怎可認一個替身當親娘?
貞娘點點頭。
這無疑打破了阿鳶最后一絲幻想,不過她還心存僥幸。也許是貞娘故意欺騙自己?不然的話前世的自己豈不是一個笑話?疼愛自己的爹爹虛情假意,唯一讓自己安心的阿娘卻是非自己親生,說不定也是如此。
阿鳶眼神渙散,眼角酸澀,啞著聲音問道:“那楊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貞娘擔憂地看向阿鳶,“鳶兒,這些都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娘沒保護好你,沒及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陰謀詭計,以為夏若雪才是你。楊氏的孩兒早就胎死腹中,只是楊氏并不知曉?!?p> 阿鳶眼神悲涼,閉上眼眸,“我有點累了?!?p> 貞娘看著對方臉上的倦意和痛苦,心疼不已,“好。娘帶你離開?!?p> 阿鳶再次睜開眼眸,眸中迸射出濃烈的恨意,若這就是殘酷的真相,那她必然不會放過前世踩著她尸體上位之人。
“娘!我想回京城!”
貞娘一愣,那一聲“娘”讓她激動不已,阿鳶這是認了她!不過京城乃是非之地,她可不想阿鳶陷入紛爭之中。她記得阿鳶喜歡自由自在,若非如此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不行!”貞娘厲色反對。
“為何?”阿鳶反問道。
貞娘嘆息一口氣,目光復雜,“京城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簡單,里面危機四伏,而且你救了劉梟,你身上鳳靈血的秘密已經(jīng)曝光,娘費心為你掩飾的一切也隱瞞不少多久。你可知你身上的血代表著什么?”
“什么?”阿鳶驚異。
“鳳靈血代表著鳳族血脈,一統(tǒng)天下之號令!”貞娘目光幽深。
阿鳶疑惑不解,“如今大魏不是天下之主嗎?”
貞娘冷笑一聲,眼神睥睨,“天下分為二主,一明一暗,明主乃順運而生,暗主為上古軒轅氏。一旦明主不道,暗主就會順勢而為,能人輩出,扶持新主定天下。原本此事不為外人所知,但前朝大虞一驚才絕艷的權臣娶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為妻后,無疑間知道了此事。而那身份不明的女子來自軒轅氏。大虞亡國之后,那權臣為了保全族人,出賣了妻子,把此事告知了大魏先祖。試問身為帝王,哪個不是野心勃勃,王朝千秋萬代?何況當自己知道不過是受制于人,活在別人的眼皮底下?”
阿鳶聽了震驚不已,這些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后來那你權臣如何了?”
“卸磨殺驢,斬草除根,全族一個不留!”
阿鳶聽了心驚膽寒,“那鳳靈血有何特殊之處?”她只知道風靈血百毒不清而已。
“天下一明一暗,涇渭分明,但擁有風靈血的圣族圣女一脈卻能讓二者合二為一,真正的掌控天下。所以身為圣族圣女不得嫁二者其一,否則血脈禁斷,全族覆滅!”貞娘眸色一暗,氣勢陰冷。
當然還有兩點她沒說,傳說中擁有純凈鳳靈血的圣女有浴火重生的能力,也不知是真是假。更讓人忍受不住的是身為擁有鳳靈血圣女的詛咒,天煞孤星,斷情絕愛!
貞娘思緒復雜地看著與自己命運漸漸重疊的阿鳶,她們享受著族人的擁戴,又何嘗不付出血的代價?
想及此,貞娘眸底哀痛,心中卻無可奈何。
阿鳶倒吸一口涼氣,這簡直是對圣族的詛咒。如此一來,三者制衡,倒也天下太平。
“那我的爹是誰?”阿鳶極力平復心中的波瀾。
貞娘看著對方還算冷靜的表情,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過聽到阿鳶問起爹是誰時,低眸,掩飾無盡的怨恨和悲傷,再次抬頭,卻什么也沒有,語語氣哀婉,“你爹為了救我被人殺死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jīng)替你爹報了仇?!?p> 阿鳶呼吸微滯,卻也只是一剎,畢竟生父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素昧平生之人。
“那娘說的他們是誰?”阿鳶很想知道幕后到底是誰。
貞娘目光復雜,她真的不想阿鳶重蹈覆轍,也不想對方卷入其中,只能道:“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只是她好奇阿鳶是如何知道自己是鳳靈血的?還會解蠱之法?
她看得出阿鳶戒備心很強,未曾完全取信于她,也就罷了心思。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既然對方不想說,阿鳶也不想強求,但京城她一定要去,也是了結前世的恩怨,不然茍且偷生一輩子,有何意義?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何況我和阿娘一直待在一起,她必然早就知曉我的真實身份?!闭业剿彩窃缤淼氖虑?,所以還不如自投羅網(wǎng),化為主動。阿鳶想到這,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