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承宇大概就是生來的八字相克,第一次見面雞飛狗跳,第一次一同出門不歡而散,第一次郊外策馬,他又把我跟丟了。
我現(xiàn)在更加覺得是我母妃尚在閨閣時欺負他欺負的太狠,以至于現(xiàn)在陳承宇對我進行了一系列的打擊報復(fù),他是故意的,一定是這樣的。
不然我實在想不通一個只身潛入敵營刺探軍情,隨后全身而退大敗敵軍的少年將軍,如何追不上我一個馬術(shù)不甚嫻熟的小女子?
我想他一定是正躲在哪個角落里想看我出糗的模樣吧,我騎上小馬駒慢慢的往前走著,我寄希望于陳承宇只是想看我難堪的樣子所以躲在了某個角落里在看著我,我也寄希望于這匹小馬駒真能識得路,給我送回城中。
可我知道,這兩種想法都是不切實際的,如果陳承宇真的在附近,他一定出來領(lǐng)我回家了,這匹小馬駒又太過年幼我實在不能確信它會找的到回去的路。
可是母妃教過我凡事不該坐以待斃,沒有人幫忙的時候,人要懂得如何自救。
夕陽尚未落盡,散落的余暉灑落開來,染的半邊的天空絢爛多彩,我無心欣賞風(fēng)景,只記得我們是來了西郊策馬,我下了馬,順著樹木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倒落的方向,我開始慢慢往東方走去,希望沒有偏離太遠的路線。
事實證明,冷靜下來是有用的,我走了沒多遠便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喊去:“我在這里,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來人似是聽到了我的聲音,向著我的方向走來,我恍惚借著夕陽的余暉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云陌哥哥,是你???”眼前的人正是那日匆匆離去的顧云陌。
“云陌見過公主?!?p> 這些人啊,果然是變臉的好手,剛剛尋我時喊著我的名字,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此時我就在他眼前了,倒又開始和我擺起來了這些虛禮,看的我都有些心累。
“做這些虛禮做什么,本宮餓了,送本宮回府吧?!?p> 不是要生疏嗎?這些年在宮里,我慣會與人生疏的,明嘉、元嘉這兩個和我血脈相連的親姐妹,我尚且如同兩個陌生人一般相待,更何況一個剛見過兩次面的顧云陌,我是想要朋友,可若沒有,一個人也未嘗不可。
我有幾分負氣地往前走去,冷風(fēng)刮過,我打了一個冷顫,顧云陌解下來了身上的狐裘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轉(zhuǎn)身看著他,解下了狐裘,雙手捧著還給他。
“顧先生,這不合體統(tǒng),柔嘉雖自幼蒙貴妃教養(yǎng),性子不羈了些,卻還懂得一句男女授受不親的?!闭f著我就把狐裘塞回了他的手中,然后翻身上馬。
“本宮不認得回府的路,有勞顧先生帶路?!?p> 顧云陌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是未吐一言,牽起了韁繩,牽著我的馬,往城中走去。
剛剛只顧著賭氣,竟忘了最緊要的事情,陳承宇去哪里了,為何把我一個人丟在郊外許久,來尋我的卻是顧云陌。
“我表哥呢,是他把我弄丟了,為什么來尋我的人卻是你?還有,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承宇兄遇到了一些麻煩,現(xiàn)在抽不開身,他尋不到你,將軍府只有幾個丫鬟小廝,且不敢驚動陳老夫人,所以只好拖了宋統(tǒng)領(lǐng)來尋公主,恰巧我當時與宋統(tǒng)領(lǐng)在一處,便一同來了?!?p> “宋統(tǒng)領(lǐng)?”我心下疑惑這又是何人,不禁問了出來。
“就是那日護送公主出宮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是陳老將軍的副將宋云的次子,宋安,宋統(tǒng)領(lǐng)知道了公主失蹤的消息便領(lǐng)了人來尋?!?p> “這么說,宮里知道了?”我暗罵了陳承宇一句蠢貨,不敢驚動外祖母便找來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幫忙,父皇的心腹,這不是明擺著的告訴父皇他辦事不力,險些弄丟我嗎?
“宮里暫時不知,宋統(tǒng)領(lǐng)知曉了公主失蹤,便領(lǐng)了人著常服來的,未敢鬧出太大聲響。”
還好,他們并沒有大張旗鼓來尋我。
“你已經(jīng)尋到了本宮,如何通知人退回來?”
“再有一段路就到城門了,宋統(tǒng)領(lǐng)在那等著,公主到了城門口,宋統(tǒng)領(lǐng)自會放出信號彈,把人叫回去?!?p> 陳承宇倒也不算太蠢,找來幫忙的人正是外祖父副將的兒子,倒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走了沒多久果然到了城門口,那日送我出宮的將軍此時一身常服,站在城門口。
看樣子我順著樹影往回走,并沒有偏離路線太多。
宋安看見顧云陌同我一起走了回來,放出了手里的信號彈,上前向我行禮。
“末將見過七公主,公主萬福金安?!?p> “宋統(tǒng)領(lǐng)不必多禮,本宮今日郊外迷路全仗宋統(tǒng)領(lǐng)相助,這份恩情本宮記下來,來日必定重謝?!蔽乙贿呎f著一邊看著宋安的神情。
可宋安卻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模樣,讓人看不透心思,也難怪,大概這種性情的人,才最適合做這個禁軍統(tǒng)領(lǐng)。
“此乃末將分內(nèi)之事,七公主言重了?!?p> 我看著他的模樣,索性把話挑明了:“今日柔嘉尚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柔嘉難得出宮,今日之事還望宋統(tǒng)領(lǐng)不要張揚,本宮現(xiàn)下安然無恙,便也不必勞父皇心憂了,宋統(tǒng)領(lǐng)以為如何?”
“公主之命末將不敢不從,只是今日陳小將軍郊外被突厥暗衛(wèi)刺殺,此事必然是要上達天聽的,到時陛下問起,恕末將不敢欺君?!?p> 我聽了宋安的話,心口仿佛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我看向顧云陌,顧云陌有些心虛的躲閃著我的目光。
“我表哥在哪?傷勢如何,可否請大夫看過?”
“回公主,陳將軍現(xiàn)下在末將府邸,已經(jīng)著人請了大夫,只是陳小將軍騎馬到末將府邸交代完要到哪里尋公主,便昏了過去?!?p> “有勞宋統(tǒng)領(lǐng)帶路,我要見我表哥?!?p> 宋安似是早有準備,將我扶下馬,對我說道:“一早便在城內(nèi)備好了馬車,公主可隨顧先生先行去宋府,末將安排好手下人自會前去與公主相見。”
“有勞宋統(tǒng)領(lǐng)?!?p> 說完顧云陌便引著我上了馬車,帶我往宋府走去。
一路上,他在前面駕車,我坐在馬車里,心下難安,大舅舅戰(zhàn)死沙場,獨留陳承宇一個孩子,倘若今日因為帶我出門而受了損失,我又如何擔(dān)待的起。
可顧云陌卻只顧著趕車,一句話也不肯同我講,也不告訴我陳承宇傷勢究竟如何。
短短一段路,我卻想了許多許多,聽著顧云陌趕車的聲音,一陣急過一陣,我更是難捱。
宋府終于是到了,下了馬車,我便拉著顧云陌帶我去了暫時安置陳承宇的房間。
那個一向嘴上不饒人的陳承宇此刻就那么平靜地躺在了榻上,上身衣衫褪去,被繃帶纏了個嚴嚴實實,胸前時不時還有血跡滲出染在繃帶上,干涸的血跡上又染了一層刺眼的紅。
旁邊的大夫一直在施針為陳承宇止血,只是不知為何,止住的血跡過一會兒便又會再滲出些,大夫也急得額頭直冒汗。
一屋子人忙的團團轉(zhuǎn),并沒有人注意到我和顧云陌走了進來。
“去,把城里有名的大夫全給本宮請來宋府,誰能治好陳承宇,本宮重重有賞?!蔽业穆曇艚K于是引來了旁人的注意,他們有些錯愕地看著我。
宋府的人識得顧云陌,所以入府的一路上并未有人攔我,許是把我當成了顧云陌帶來的一個朋友。
顧云陌看著眼前的人并沒有聽我的話,開口道:“這是當今圣上的七公主,陳小將軍的表妹?!?p> 眼見面前驚訝的眾人又要行禮,看的我實在惱火:“行了,都什么時候了,顧這些虛禮做什么,你們盡管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全給本宮請來,有什么名貴的藥材盡管使,我要你們保我表哥無恙?!?p> 宋府的人知曉了我的身份,言行舉止帶了幾分恭敬,很快便請來了,城中的名醫(yī)圣手。
最后得出來的一致結(jié)論是:“熬過今晚,陳承宇的命就算保住了?!?p> 問過大夫可以把陳承宇帶回府,我著人準備了軟轎,又著宋統(tǒng)領(lǐng)派了兩隊護衛(wèi)暗中隨從,把陳承宇帶回了將軍府,外祖母,大舅母那里,自然是再也瞞不住。
雖然請來的大夫都隨我一同回來將軍府看護著,我終究是不放心,又囑咐云英拿我的令牌去太醫(yī)院請來了幾位太醫(yī),此舉自是驚動了父皇。
父皇倚仗將軍府甚多,自然不會怠慢,吩咐太醫(yī)把太醫(yī)院里名貴的藥材搬來了許多。
聽太醫(yī)和我說問題不大,只是失血過多,好好調(diào)理,靜養(yǎng)幾個月便可痊愈,我才算是安了心。
外祖母聽說陳承宇無礙,終于被勸回去休息了,折騰了大半夜,大舅媽看陳承宇一直未醒,到底是不放心,任誰勸也不肯聽,眾人無奈,便也隨她守了陳承宇一夜。
第二日清早,陳承宇終于是醒了過來,太醫(yī)號過脈說已無大礙,安心養(yǎng)著便是。
我守了陳承宇一夜未敢合眼,此時終于算是松了一口氣。
大舅母亦是一夜未曾合眼,看著陳承宇終于是醒了,也終于安了心。
“云英,去回稟外祖母,表哥已無恙,昨夜外祖母想必也不曾睡得安穩(wěn)。”
云英應(yīng)了一聲便向外祖母的院子走去。
可是陳承宇清醒來了的第一句話卻是:“娘親,放出風(fēng)聲,就說將軍府的大少爺,郊外遇刺命懸一線,請來了太醫(yī)輪番照料,卻也回天乏術(shù),如今只能聽天由命了?!?p> 大舅媽愣了一下,卻很快照著陳承宇所言安排了下去,我在一旁看著他們的舉動,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