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被人夜闖香閨，鬧得鄭明璃這幾天都沒能睡個好覺。今日曹家終于走人了，按理說鄭明璃應(yīng)該能高枕無憂，一夜睡到大天亮才是?？蛇@天夜里她還是走了困，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小姐，您說不著奴婢陪您說說話吧?！敝狄沟倪B翹見鄭明璃沒有睡意，細心地提醒到。
“我吵著你睡不著了吧？”
“沒有的事。奴婢睡不著是因著晚膳用得多了，肚子實在撐得難受?！?p> “什么好東西值得你這么放開肚皮吃？”鄭明璃覺得好笑。
“是紅燒肉。咱們府里大廚房做別的菜不行，這紅燒肉做的是真地道。每次有紅燒肉，小姐你嫌油膩不愛吃，都賞給了我們。奴婢記得白芷姐姐最喜歡吃這菜了。她總說她在家里一年都吃不到一個肉菜。白芷姐姐說”
連翹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不說了？”鄭明璃問到。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在您面前提白芷的。宋嬤嬤叮囑奴婢好多遍了，可奴婢就是記不住?！边B翹恨鐵不成鋼似的打了兩下自己的臉。
“好了好了，不過就是一人名而已，有什么不能提的？”
“可自從白芷姐姐去了大房之后，奴婢就很少見到小姐笑了。”連翹小心翼翼地說著。
說完她還朝架子床方向挺挺身子，探探頭，像是在看鄭明璃的臉色。可周圍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見。
鄭明璃并沒有馬上回話。她在想，如果連連翹這么個馬大哈都能看出她情緒不對，那其他人肯定更會一清二楚。估計更多人會認為，她是因著周家退親的事情，而不開懷的吧。
周家退親確實令鄭明璃不開心了半天，但她還沒到要為之持續(xù)傷神的境況。白芷的背叛才是鄭明璃的心頭傷，久久不能愈合。
“連翹，秋月去大房之后，有跟你聯(lián)系過嗎？”鄭明璃想著秋月一向跟連翹交好，秋月去了大房之后，兩人可能依然有聯(lián)絡(luò)。
“沒有?！边B翹的聲音有些低落。
“沒有也好。她現(xiàn)在是大爺?shù)娜?，要是還跟我們這邊有聯(lián)絡(luò)，大房怕是不太高興。”
“那也不該老死不相往來吧。別的不說，就說前幾天小姐暈倒了，這事闔府都知道，也沒見她派個丫頭過來問問。真是狼心狗肺，她忘了當初小姐是怎么待她的啦。”連翹罵罵咧咧得說著。
“好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困了，睡吧?！编嵜髁Р惶肜^續(xù)這個話題。當然，她也確實是有點困了。
跟之前幾日的驚心動魄相比，鄭明璃接下來兩日的生活乏善可陳。每天不過就是繡繡花，練練字，偶爾翻翻私房錢。閑的無聊的時候，她也會幫花圃松松土，剪剪枯枝什么的。
長期在黃河上跑船的人，害怕河上的大風大浪，可他們更害怕無比平靜的河面。前者危險可見，水手只要有些許經(jīng)驗總能有驚無險地度過去。而后者的危險藏在波瀾不驚之下，總是深不可測，人們不僅見不著，無法預(yù)測更不知如何防備。
十日黃昏，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鄭明璃在書房練字。
“小姐”，連翹急匆匆地跑進來。
鄭明璃羊毫一頓，一副好好的字就毀了。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連翹自知闖了禍，趕緊道歉。
“算了，不過一幅字而已。你以后警醒一些?！?p> “哦，奴婢省得了。”連翹縮著脖子答到。
“說吧，什么事兒慌慌張張的？”鄭明璃將羊毫放進筆洗里問到。
“小姐，秋月來了，說有緊急的事情找小姐?！?p> “秋月？”鄭明璃訝異，她不是不想跟自己有聯(lián)系嗎？
“她現(xiàn)在何處？”
“就在穿堂口子里站著，奴婢讓她進來，她說她沒臉見小姐。小姐不發(fā)話，她不敢進來?！?p> “一下說沒臉見我，一下說有要緊事找我，這是唱的哪出？”
“是啊，奴婢也覺得秋月這話實在矛盾。”
“她是一個人來的？”
“是啊，奴婢也覺得奇怪。不是說大奶奶遣了丫頭服侍她嗎？她怎么一個人跑出來？而且奴婢瞧著，秋月像是特地挑這個用晚膳的時間來找小姐的?！?p> 連翹的話讓鄭明璃詫異不已。秋月避人耳目地來找她，究竟是為得什么呢？秋月現(xiàn)在的身份很是尷尬，按理說不應(yīng)該再來找她，應(yīng)該盡量避嫌才對。鄭明璃苦思不解。
“罷了，你去喊她進來吧，也省的我們猜謎了。”
“是”。
鄭明璃到正廳上首的官帽椅上坐下。不一會兒，連翹就帶人進了來。鄭明璃抬頭，看到一個穿秋香色褙子，做婦人打扮的女子輕步慢行地走了進來。
“奴婢秋月見過四小姐?！鼻镌碌恼Z氣有些生疏，跟其他房的下人見鄭明璃時一樣，并無二致。
“秋月姑娘多禮了，坐吧。”鄭明璃也沒有多與之寒暄，只是照例接待。
因著秋月現(xiàn)在還不是鄭府大爺?shù)囊棠?，但她身份又跟府里的一般丫鬟不一樣，鄭明璃只能以姑娘相稱。
“奴婢不敢，奴婢站著說話就好。”以前鄭明璃坐著的時候，她都是站著的。
“坐吧，有什么事情坐下說。”鄭明璃并不想為難一個孕婦。
“是，多謝四小姐抬愛。”秋月邊坐，邊看了一眼在鄭明璃邊上站著的連翹。
鄭明璃輕輕勾了勾嘴角。待秋月坐定，鄭明璃才仔細地打量她。
跟在自己身邊相比，秋月并沒有大太的變化。二個月的肚子還未顯懷，因此她的腰身還是纖細如常。鄭明璃甚至覺得跟以前相比秋月更瘦了些，臉頰上顴骨更加明顯了。
“我聽連翹說，秋月姑娘有要事找我？”鄭明璃開門見山地問。
“是，奴婢聽說了一些事情跟四小姐有關(guān)，擔心不已，故此前來相告。”秋月抬頭看向鄭明璃，面帶憂慮。
“跟我有關(guān)？是什么事呢？”
“奴婢聽說，老太太要把四小姐送到范府?！?p> “什么？”不待鄭明璃出聲，邊上連翹先急呼了一聲。
等鄭明璃看向她時，她才用雙手將嘴巴緊緊捂住，生怕自己再出什么聲音。不過，極度瞪大的雙眼還是暴露了她深刻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