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戲子無情卻有情5
一曲思凡唱下來,江鳶已經(jīng)累得說不出話了,這次本就已經(jīng)唱了一出戲,又再加一出思凡。所以下了后臺,江鳶見著早早等在這里的周裴疆,也沒工夫搭理他,先是給自己到了杯涼茶,一口干了好幾杯,才開口同周裴疆說話:“公子稍等輕秋卸妝?!?p> 周裴疆乖乖的等著江鳶卸完妝,江鳶借著鏡子撇了他一眼,少年一身錦衣,若是不說話,劍眉星目倒顯得端正又俊朗,可這一開口……
江鳶暗自嘆了口氣,同他說:“周公子,剛剛你打的那位王三爺,是京兆尹的族親,這事恐怕還是要慎重對待,不知道現(xiàn)下王三爺醒了沒有,一會同我過去看看吧。”
周裴疆等了半天見,見江鳶第一句開口反而是提起旁人,便有些不高興了:“小爺我也受傷了啊,你怎么就關(guān)心別人?!?p> 江鳶煞有介事的轉(zhuǎn)過頭:“哪兒傷了?我看看?”
周裴疆伸出拳頭,點了點自己的最高的指節(jié):“這里?!?p> 她湊上去,到極近的地方才能堪堪看出一點紅印。她懷疑的抬起頭看周裴疆,沒說話,但眼神是赤果果的不相信。
周裴疆瞪著眼睛說瞎話:“很痛的!”
江鳶也沒拆穿他,反而拿了自己的帕子蓋在了周裴疆的手上。
“不是不關(guān)心周公子,只是我們不一樣,你是將軍府上的小公子,就算打的是京兆尹也不會有什么姓名之憂。你自有祖母,父兄護著,闖下天大的禍都有人幫你擔(dān)著?!?p> 周裴疆剛想開口反駁,但對上眼前少女一雙黑玉似的眼睛,他腦中頓時浮現(xiàn)了很多畫面,都是闖禍了以后,祖母一邊懲罰他一邊幫他收拾爛攤子的情形,反駁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喉嚨里。
“輕秋自小被賣到戲班子里,幸得當(dāng)家的收留,現(xiàn)在成了戲子,能得到大家的喜歡的追捧,就已經(jīng)是心懷感恩了。但輕秋再受歡迎也終究不過草芥,于這京中的權(quán)貴相比,更是身若蘆葦,是輕易就能折斷的。更何況事情因輕秋而起,我固然是要去賠禮道歉的?!?p> “每個人都要為她的行為負責(zé)任,不是嗎?”少女的話語清淺,肩膀瘦削,周裴疆不知道這樣小小的身板怎么會有一雙這樣深沉的雙眼,似乎光是一雙眼睛,就有著堅不可摧的力量。
周裴疆這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想起父親和兄長上次回來又離開的時候,兄長剛?cè)⒌男律┥﹩査懿荒懿蛔撸啃珠L說不行,因為戍守邊疆不僅是他的責(zé)任,也是周家的宿命。那一刻,兄長的眼睛也是像步輕秋這般堅定,似乎有著什么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想起小時候他問祖母,為什么別人都有父親,而他卻沒有時,祖母臉上的表情和她的話語。祖母說:“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守護著一片盛世太平?!彼r候不懂什么叫盛世太平,但他清晰的記得,祖母臉上帶著懷念和驕傲的神色,但很快這一切神色都被一種更為深遠和平穩(wěn)眼神所取代。以前他讀不懂這種眼神,而現(xiàn)在他明白了,祖母的眼神是周家捍衛(wèi)這個國家安定的決心和宿命。
周裴疆這一刻有些恍惚,他不太明白自己懂得了些什么,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卻是清晰的知道他應(yīng)該做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道歉!”周裴疆忽然漲紅了臉,似乎是經(jīng)歷很激烈的思想斗爭后,像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般開口:“要去……要去也是我去!”說罷,一溜煙的跑出了后臺。
江鳶看著周裴疆的背影,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微微的笑了。
還真是一個好孩子。
江鳶聽小廝說,周裴疆跑過去站在王三爺?shù)拇睬?,也不說話就這么盯了人家半晌,都將人嚇得要拖著病體奪門而逃的時候,才憋出了一句:“對不起。”隨后便頭也不回的消失了。小廝還給她形容了王三爺聽到周裴疆的道歉后,臉上像活見鬼的表情。不過想想也很簡單,以紈绔聞名京城的周小公子,竟然會道歉,說出來怕是沒有人會信。不過總算是解決了一件事情,江鳶這才放心的出門。
她今日依舊還是要去找李思,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周裴疆喊住了:“步姑娘!你要出門嗎?”
周裴疆似乎是剛打算離開,正騎在他的棗紅大馬上,倒顯得十分英武。
江鳶稱是,周裴疆聽聞很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你今日也累了,我送你過去吧?!苯S還來不及說拒絕,便被周裴疆拉住了胳膊,直接被周裴疆一個巧勁帶到了他的馬上。
“抓緊你面前的馬鞍,若是害怕也可以靠著我。”周裴疆臉上的笑意越發(fā)燦爛,以至于燦爛的有些晃眼。
“走咯!”隨著周裴疆的話音未落,他猛地一夾馬肚,馬便跑了起來。此時正是京城熱鬧的時候,馬蹄飛快從大道上穿過,身邊的樓宇和商販在快速變化著,熱鬧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撲面的風(fēng)和周遭市井帶著人間煙火氣的,格外讓人身心舒暢。
江鳶想起一句詩: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風(fēng)撩起他的鬢發(fā),露出他的額頭。此時周裴疆眉目飛揚,在陽光下,肆意又奪目,生動又鮮活。
江鳶看著周裴疆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在記憶的深處,也有這樣一位少年。而然周裴疆感受到江鳶的視線,低下頭來看她,見著她微微失神的樣子笑到:“是不是小爺現(xiàn)在特別帥?”
江鳶無語,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周裴疆,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嗎?”
下一秒,少年猛得勒了馬,面上的笑容的得意漸漸消失,低著頭諾諾的回答了一聲:“不知道……”
江鳶:“不知道你一個勁往前跑什么?”
周裴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