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九三六年的深秋,我坐在柜臺后,一抬頭就能看到滿街飄落的黃葉。一切看似風平浪靜,似乎可以這樣度過百年。沒有永恒的幸福,亦沒有永恒的苦難。我隱隱覺得,也許要變天。”
孔令儀抬頭看了一眼鐘表,又落筆在紙頁的右下角寫上——“一九三六年十月五日,上午九點五十八分。
張家院子里,張芝蘭掃干凈最后一片落葉,將簸箕掃帚放在墻角里,沖著屋子里的兄弟兩人喊道,“邵安邵康,都快些出來吧!”
昨天跟謝家太太約好了十點去孔家裁縫鋪里給孩子們縫制入冬的衣裳,這是昨天就跟兄弟倆說好了的,這會兒出門,走五分鐘也就到了。
“來了來了!”邵康率先從屋里跑出來,聲音響亮地應和著。
“媽,您說您,賣了以前的大宅子換這小院子干嘛,還沒個使喚的下人,回頭再累著您。”邵康攙著張芝蘭出了門,油嘴滑舌地說。
張芝蘭斜睨了他一眼,“我看是你這個小少爺住不舒坦這小院吧,少給我戴高帽,怕我累著,你就多幫我做一些?!?p> 邵康摟著張芝蘭的胳膊,笑嘻嘻地說,“好,我以后絕對幫媽媽多做一些,讓媽媽輕松一些,以后還指望您給我看孩子呢!”
張芝蘭笑了,拿食指戳他的腦袋,“上學就好好上學,想這些做什么,你哥哥都沒說這些話,你倒說開了?!?p> 邵康看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的邵安,笑容突然變得別有深意,“沒說不代表也沒想,人長大了總會想的?!?p> “是嗎?邵安,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告訴媽,媽給你參謀參謀?!睆堉ヌm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半個身子的邵安問。
一直一言不發(fā)的邵安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邵康,動了動嘴,可是已經走到孔家裁縫鋪,張芝蘭一推開門,門口的風鈴一陣兒響。
他還是什么也沒說。
這會兒孔令儀剛合上鋼筆筆蓋,聽見風鈴響,一抬頭就看見張芝蘭帶著兩個兒子進來了。
左右都是街坊鄰居,大家縫個衣裳也習慣來孔家鋪子里,都是老熟人。
孔令儀主動開口打招呼,“邵太太您好?!?p> “小令儀也在呀?!睆堉ヌm笑著頷首。
“小令儀當然在呀,今天我們學校放假呀?!鄙劭祵W著張芝蘭的口氣沖孔令儀打招呼。
孔令儀勉強笑著點頭。
邵安看著墻上指針指向十點,心里想著謝太太又遲到了。
“在屋里頭就聽見聲音耳熟,原來是邵太太?!笨讒寢屜屏撕熥訌睦镂莩鰜?,親切地跟張芝蘭打招呼。
“我又來晚了,抱歉抱歉!”這時,謝太太也帶著謝冉進來了,謝冉一進門就沖上去,從背后摟著邵家兄弟的肩膀,笑得憨直。
“這小姑娘是?”謝太太眼尖,一眼就看到站在孔媽媽身后的白靜容。
孔媽媽摟著白靜容的肩膀,笑著說,“我的小外甥女,來看我了。”
一時間屋里站滿了人,人人都在笑著,誰也沒注意到,屋外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