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這是一次非常正規(guī)隆重的慈善晚會,即使沒有盛大的紅毯入場儀式,也有很多商界大佬和明星參加。
他們“愛”做慈善,這樣讓他們的人生像鍍了一層金子一樣,給于了公眾一個希冀。
許兮不介意自己成為一個免費的表演者,至少下面那些人捐贈的錢是真的。誰管他們心里盤算著什么,是要名,是要利,還是要其它的都不重要。
初夏的夜,有些涼,但星空甚好,一眼似乎就能將整個星空給裝進眼底。
許兮干練的穿了一套略有些復古的YSL“吸煙裝”,白襯衫、墨藍領結、黑色鉛筆西褲、收身西服和毛呢禮帽。
她高挑、纖細、灑脫,靜坐在嘉賓席中是那么清冷孤高。與那些妖嬈嫵媚或者乖巧甜美的女明星名媛是那么與眾不同,仿若一清貴淡雅的“女紳士”沉默在略有些昏黑的嘉賓席中。
她落座的位置并不是前排,因為要參加義演,所以在比較偏向后臺前的位置。
兩個人一張禮桌,桌子上放著鮮花和號牌。
與許兮平坐的是一位老藝術家,唱過不少耳熟能詳的老歌,算是表演里比較重頭的。本來許兮旁邊一直沒有人坐下,最后這位老藝術家來遲了些(可能壓軸,來的要晚些),只有這么一個位置他便隨意的給許兮打了一個招呼坐下了。
“我老師沒來嗎?”
許兮微微側身,輕聲的向蹲在她旁邊的青藤問道。
青藤微躬著身子,小心的站了起來,向著晚會前排那些人看去,看了良久后,俯身對著許兮低語道:“前排進場的人里,似乎有老師的朋友,你老師正在那邊寒喧呢。”
透過青藤的回答,許兮順著她的目光游移而前,終于在一群人里看到了那個已經掩藏不住斑白頭發(fā)的老師。他曾經說如果頭發(fā)白了,就代表要退休了,所以老師的頭發(fā)白了就一定會去染發(fā),除非想要休息了,他便不會再管理那灰白的顏色了。
須臾,他在人群中靜靜然一笑,笑的那么刻意又客套。
這樣看來,許久不見的老師還是那么從容安寧。許兮便靜心的收回了關切的目光,正當許兮目光落下時,眼角的余光卻無意瞟到了一個精致的人兒。
有多精致呢?
驚鴻一瞥,闖入眼簾那一刻便是斗轉星移。
昏暗的燈光下,泱泱人群,那身影清逸絕塵的彌漫著耀眼的光芒。無法掩藏的還有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氣質,在一群人中是那么的鶴立雞群,談笑間更是清傲詭譎如同翩翩貴公子,一顰一笑優(yōu)雅而撩人。
遠遠的,窺不見那清晰的眉眼,只好做罷。
許兮無趣的低頭解鎖手機,手機上的時間顯示19:37分。屏幕上微弱的光將她藏在昏暗下的臉打亮,眼睛瞬間映襯上了月光般瀲滟的顏色。她放下手機,無意的用撐著桌面的左手輕輕按壓了一下額角。
清冽的眸光微動,挑染上了隱匿的味道。
“青藤,給我準備一束花?!?p> 蹲在一邊的青藤愣了一秒,瞬間就懂了。
“老師表演完,你要給他送花?”
“嗯。”
簡單的回答,許兮便將目光投到了舞臺上,馬上要開始了,沒有一點緊張,只有疲憊和急切想要退場的想法。
青藤離開沒多久,晚會就開始了,一眾大佬明星企業(yè)家都入座了。節(jié)目如流水般,一下子就到許兮在后臺準備了。
主辦方之前推薦讓許兮表演鋼琴的,但是許兮知道名單上有她老師后,她就拒絕了鋼琴的提議,在她老師面前關公耍大刀想想就很諷刺。她準備的是大提琴,她想讓老師知道,她又增加了一個新的興趣。
“許兮老師,準備好了嗎?馬上上場了?!?p> 工作人員比較緊張的站在出入口,一遍一遍的確認。
許兮自然柔和的點了點頭,并無異樣。
果然見慣世面的都是那么從容淡定,看著許兮目光游離在沉悶的燈光下,工作人員尷尬的擦掉了額前因為忙碌而泛出的汗珠。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沒有什么意外,沒有什么大起大落。許兮的演出很順利,她就那么簡單隨性的往那里一坐,優(yōu)雅愜意的拉著耳熟能詳的曲子,臺前還有兩個伴舞的,這讓整個節(jié)目不那么單調,也不用臺下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一個演奏者身上。
演出完后,許兮在后臺看到了那束繡球花,大大的一束,是她喜歡的青藍色。
青藤站在一眾工作人員中,她努力的向許兮招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許兮捧著大大的花束,手指掃過那些密密的花朵,輕觸間還能感覺到細微的水珠。她漂亮的勾起眼角,微瞇著吸了一下上面的芳香,淡而無味正是老師最能接受的結果。
本來打算一結束表演就離開的,但因為老師要到十一場才登臺,所以許兮便退回原位,靜等著給老師送了花再離開。
“兮子老師也來了~~”
本來許兮打算和旁座的老藝術家交流一下,卻不想身旁走來了一個人,對著她張口就是一個“老師”,讓她很是有些防備。
她側頭,挑眉,抬眼。
原來是去年在一部電影里有過合作的藝術總監(jiān)。這個藝術總監(jiān)叫任捌,她對他的印象一般般,但他的工作態(tài)度不錯,什么都要求完美,沒少讓她熬夜。但好在成品不錯,出現在電影里的插曲聽上去很空靈唯美。今年上映沒多久,這中間的插曲還擠進了某音樂榜單的前五。
“任總監(jiān)。”許兮起身頷首向他點了點頭。
“我們去后面聊聊,可以嗎?”任捌說著,然后向另一邊看了看。
許兮知道他是在說,這里會擋著別人,站著說話不方便。許兮本是不愿意的,沒有深交的人,多說也是廢話,頂多就是客套到骨子里的廢話。但是,別人笑臉相迎,似乎直接推諉不太好,便委婉點了下頭跟著他離開。
終于走到最后排,許兮輕靠在墻邊,眼神木然的注視著臺上的表演,兩只手隨意的插入褲袋,懶散的收著一只腳輕點著地面。
“若不是兮子老師上臺表演,我都不知道今天還有你參加。”任捌輕揚的眉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干練溫柔,他一身修挺的西裝將平時那個工作嚴肅的模樣給劃分開了,多看一眼竟覺得還有些俊朗。
許兮沒答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遠處的表演,現在是某個漂亮的女明星在唱歌。這歌聲很甜美,就像她那身粉色亮片高訂一樣。
“我一直以為,兮子老師是個不從眾、孤高的人?!?p> “我很接地氣的?!?p> 沒有看任捌,許兮氣場冷冷的回了一句。雖然說出的字很接地氣,語調卻還是漠然,沒從字里行間透出一點她接地氣的事實。
聽到許兮的回答,再看她那精致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任捌只是好玩的笑了笑。
“其實今天在這里能遇到你,我還覺得我挺幸運的?!?p> 放空在舞臺上的目光,回轉回來,默默的掃了一眼身旁的任捌,許兮奇怪的反問了一句:“為什么?”
“我想再找你合作一次,我手上現在有一個要開拍的電影,想請你幫忙做曲。還有這個電影有關音樂,所以拍關鍵演員彈琴的手,需要有特寫,我希望請你來代替一下?!?p> 許兮諷刺的一笑,這笑自然隱藏在最后排昏暗的燈光里,無人察覺。
什么都替,還要演員干什么?
一襲白衣從身旁不遠處的過道走過,是那個之前遠遠窺探過的人。見過這個人后,仿佛其他的人都成了陪襯。
那身白,真是不染塵世霜雪,過境之處猶如冷煙蔽月華。
只是一晃而過的身影,也讓人過目不忘。
任捌似乎注意到了許兮的目光,無意的問道:“兮子老師也認識夏導嗎?”
“誰?”許兮隨口反問道。
“夏導呀,如今最年輕且有實力的導演。你不認識嗎?”
任捌目光也落在那個快要消失在昏暗燈光中的白色身影。
“我以為是新晉男演員呢?!痹S兮晦澀的低語了一句。
“這也不怪兮子老師誤會,以夏導的條件出道的話,那些男明星可就沒飯吃了。但他偏偏就是一個導演,還是一個實力派,之前拍的幾部片子就上了國際電影節(jié),有兩個片子還拿了比較有名的大獎。”
任捌說起這個導演似乎有些許的興奮,就像在夸自家孩子般。
許兮黯然低語道:“看不出來,挺小的。”
“是小,才23,長著一張頂流臉,做了一個實力派?!?p> “呵呵~~你說話還真有趣,之前工作我怎么沒覺得你這么能說呢?”
許兮一邊調侃道,一邊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回座位。
任捌一下攔住了許兮的去路,忙問道:“兮子老師,我之前說電影的事,你還沒回我呢?!?p> “不好意思,沒空。”許兮淡笑著一口回絕。
任捌看著她那張清傲的臉上掛著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拒絕的不是工作上的傷心,而是表白后的失落一般。這心境居然讓人莫名的傷感。
“那下次合作吧?!背萌诉€沒有走遠,任捌忙接了一句,等同于“后會有期”般,讓人留有念想。
老師的表演同樣很順利,臺下掌聲雷動。他紳士的向著臺下的來賓行了一個禮便施施然的退場了。
許兮早就抱著那束繡球花等在后臺了。
當老師看到許兮站在一眾人中望著他的時候,他本就從容的臉上閃過一縷驚異。但與許兮微笑的眼睛對視后,便釋然的向遠在人群中的許兮點了點頭,然后緩緩的向許兮走來。
“好久沒聽老師的現場演奏了?!?p> 許兮說著話,然后將懷里的花獻給了老師。
老師的助手趕來,準備接過花束。這時老師快一步走向前,接過了那束花,謙遜的向助手搖了下頭,助手理解的退開。
“你今天表現的也不錯,想不到你又學了大提琴?!?p> 聽著老師的褒獎,許兮放棄了表象的安寧淡泊,苦笑著將兩只閑散的手握緊,手指被她壓的青白。她緩了三秒才帶著怯意的說道:“我終是成不了老師這樣的人。”
“早就知道了。”
老師說著,朝著紛亂的人群看去。
就見青藤抱著一束康乃馨從一眾工作人員中跑了過來。
許兮回看著青藤,心里犯著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待青藤過來后,許兮將她擋在了身后。
“你去車里等我。”
青藤木然癡疑,緊緊的抱著手里的康乃馨。怯生生的在許兮耳邊低語了一個字:“花。”
“去吧?!?p> 許兮沒有解釋什么,只是兩個字便將抱著花來的青藤打發(fā)走了。
“好了,不早了。我知道你極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還是先回去吧。”老師靠近,輕撫的拍了拍許兮的肩。
“嗯。”許兮點了點頭。只是思緒一下回到了多年前,老師坐在一架老鋼琴上,一只手放在琴鍵上,一只手安撫著她哭泣的腦袋。還記得那時的老師英姿勃發(fā),即使戴著一副黑邊眼鏡,也能從他溫柔的眼睛里看到璀璨的光芒。
那時的老師,是那個時代音樂家里最鮮明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