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居里燈火通明,人影重重。
陳旭邁進門口的腳又收了回來。
他像個壁虎整個人貼在門上,齜牙咧嘴的豎起耳朵來想聽聽屋里的聲音。
“少將軍您這是——干嘛呢?!”
常英嬤嬤不知什么時候來的,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身后,
嚇得他一哆嗦,他扭過頭干笑了兩聲,站好,“那個,那個我來給,給祖母請安……”,
陳旭往屋里瞅了瞅,帶著幾分討好的問,“那個英嬤嬤,祖母……”,
“公子想請安那還不趕緊進去,這天兒可不早啦——”,
常英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陳旭就這樣跌跌撞撞的沖進了屋里。
阿暖正和幾個小侍女坐在窗邊的榻子上玩,看見他沖他做了個鬼臉,“哥哥你去哪玩啦——這么晚才回來!”
陳旭明白。
然后快步走到祖母面前,跪下,“祖母,阿旭知錯了——祖母您別生氣了,您怎么罰我都可以,您……”,
“好,”徐氏把茶碗磕在桌子上,打斷了他的話,卻不是以往那句“好了好了,起來吧,祖母不生氣了”,而是,
“那你就去祠堂里跪著吧,阿英——帶他去!”
后面半句,厲喝出聲。
眾人都嚇了一跳。
阿旭有點懵。
阿暖也站了起來。
常英看著胸口劇烈起伏的徐氏,拖著阿旭起來往外走,又對想上前的阿暖搖了搖頭。
……
月出中天。
安靜幽深的陳家祠堂里,燭火煢煢,阿旭斜著身子歪在蒲團上。
“哥?!”
阿暖輕手輕腳的從屋檐上落下來,“我給你帶了毯子,還有酒——”,
阿旭坐起來把毯子裹在身上,打開酒壺聞了聞,“嗯——豐樂樓的流霞酒,還是阿暖妹妹對我好呀,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我能不知道么,以前你每次給我寫信,都要說這豐樂樓的流霞酒最是清冽甘醇,且春日里的時候最是好喝,有時候排著隊都買不到呢!”
“那你是怎么買到的?”
“嗯,小七公子今日在豐樂樓里彈了琴——”,
“呦呵,怪不得呢,小七公子一曲值千金呢,那金老板今日肯定樂的合不攏嘴了吧!”
阿暖想起今日那些如潮涌的人,點了點頭。
阿暖和他面對面的坐著,問他,“哥,我回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祖母生氣呢——你以前經(jīng)常被罰跪祠堂么?!”
阿暖環(huán)視了一下這個空冷又黢黑的大屋子,她上次踏進來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的早上,沐浴焚香后來把她的名字正式寫進族譜里呢。
那時候兩旁站滿了族人,檀香裊裊中覺得莊嚴肅穆,敬意十分。
陳旭抿了抿嘴,皺著眉頭說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祖母這么生氣,我以前啊只要輕輕往那一跪祖母就心疼的不得了,今天——家里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不可能啊,難道是在昭華寺發(fā)生了什么事?”
……
無窮關柳,無情畫舸,無根行客。南山尚相送,只高城人隔。
常英進來的時候,徐氏只身一人坐在燈火通明的屋子里。
她一手扶著酒壺,一手捏著青玉杯子,青絲披肩,整個人浸在濃濃的哀傷里,她抬頭看她,眼睛里瀅光淺淺,
“阿英,他——”,欲語還悲。
常英深深嘆了口氣,走到她身旁,“縣主——您注意身體,上次醫(yī)官說了您就是太重憂思,這樣下去身體怎么會受的了???”
徐氏放下酒杯,轉身抱著她的腰,
每次阿英這樣叫她,她都恍惚,
“阿英,我難過——”,她閉上眼睛,那個少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