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話說完之后，任宋演就看到了預(yù)料之中的反應(yīng)。
林允兒足足呆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她張開嘴，苦笑著說：“還真是，很熟悉的日子啊……”
“換個角度想，也許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運氣會更好呢？”任宋演若有所指地說。
林允兒對他勉強一笑：“那我就先謝謝您的祝福了。”
“啊對了！”
等到任宋演把事情講完，林允兒獨自失神了一陣就猛地想起什么，趕緊抓起身邊的一只包裹，遞出去。
“這是什么？”
“小菜。阿婆她……不是，就是純揆姐她母親送的。純揆姐聽說您今天叫我過來，順便就讓我送來?！?p> 任宋演打開包裹看了看，隨口問：“今天她怎么沒送你一起過來？平常有這種心安理得的偷閑機(jī)會，她可不會放過?！?p> “我也不太清楚。”林允兒搖了搖頭，“今天純揆姐好像挺忙的，我看她一大早就去開會了?！?p> “那她讓你把這個送來，也沒交代其他的話嗎？”
“有倒是有……”
“她交代了什么？”
林允兒的神情突然顯得很奇怪。
“她讓我……偷偷拍幾張您的照片給她發(fā)過去？”
……
“哎，為什么還沒發(fā)呢？被發(fā)現(xiàn)了嗎？”
會議已經(jīng)開了一陣，趁著其他人喝水、休息的時間，坐在主位上的李純揆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機(jī)查看。
面對著還沒動靜的聊天界面，她頗為郁悶地皺起眉頭，不經(jīng)意地抬頭，剛好就對上不遠(yuǎn)處的一雙眼睛。
她條件反射般飛快收起手機(jī)，又發(fā)現(xiàn)這舉動未免過于心虛，便咳嗽一聲說：“阿室長，你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阿舜夏笑了笑，“只是和社長您一樣，在關(guān)注自己感興趣的事物？”
李純揆一怔，繼而調(diào)侃地問：“所以你對我感興趣嗎？”
“這么說似乎是有點讓人誤會?！卑⑺聪奈⑿χf，“不過，我剛剛確實是很好奇社長您在關(guān)注什么。”
李純揆這會兒也沒什么架子，翻翻白眼說：“我們集中在工作上行不行。你沒事總愛打探我的私事干嘛？”
阿舜夏又是莞爾一笑：“您好像已經(jīng)暴露了什么?！?p> “呀?！?p> “好好，我不說了……”
SW娛樂周一晨會的議程并不短，除了各部門的報告以外，李純揆也需要和眾人一起處理許多別的事務(wù)。
直到整場會議接近尾聲時，她才拋出了昨天她和阿舜夏的那段談話內(nèi)容。
只是接下去大伙討論的主題卻和防守還有競爭無關(guān)，而是直接變成了商討公司該怎樣讓任宋演改變主意。
“明明是我們促成了《Star World》的影視化改編，尹作家他還是理事會成員，如果最后讓別人分走這塊蛋糕，這種事確實不像話?！?p> “問題是我們又能怎么辦？防得住一個，防得住一群嗎？再說，就算我們解決了所有對手，只要尹作家不愿意改口，我們又有什么辦法？”
講著講著，這間會議室里不少人的目光就開始轉(zhuǎn)向阿舜夏那邊。
“話說回來，阿室長，我記得之前是由你負(fù)責(zé)去和尹作家接觸吧？”
這話里隱有指責(zé)的意味，阿舜夏的表情卻沒有產(chǎn)生什么變化。
“既然話講到這個份上，我想諸位應(yīng)該也明白了。這不光是我們公司能從《Star World》的改編中獲利多少的問題。假如這次我們沒能解決，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當(dāng)我們又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們還要像這樣，坐在這里說著沒有辦法嗎？”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認(rèn)為，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努力，只有最大程度給予瑞秋應(yīng)援，幫她去提升，讓她憑實力去爭取想要的角色?！?p> “你說什么？”
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面面相覷，又整齊望向了在主位上還沒作聲的李純揆。
其實不用他們回答，李純揆和阿舜夏也猜得到?jīng)]幾個人會贊同這一提議。
“我也明白阿室長你的意思……但時間并不站在我們這一邊不是嗎？”
“說句不好聽的話，瑞秋她們要怎么和專業(yè)演員去比？更何況她們行程那么忙碌，可利用的時間就更短了。難不成，我們要讓孩子們暫?；顒樱瑸檫@件事付出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嗎？”
“這么大的代價，還要冒失敗的風(fēng)險，對我們公司來說值得嗎？”
坐在桌首的李純揆把每個人的發(fā)言都聽在耳中，整個人顯得很平靜。
她很清楚，以上的這些話并不是講給阿舜夏，而是給予她這位社長的勸告才對。
“那你們說，”她終于在會議桌上開口，“你們覺得應(yīng)該怎么做才好？問題總得解決吧?！?p> “問題當(dāng)然要解決。我的想法是……”有人突然間尷尬一笑，對李純揆帶著小心說，“那個，社長您要不再去和作家他，商量商量？以你們之間的感情，我覺得這才是解決整件事的最好方法?！?p> “我不認(rèn)為這么做會有效果！”此言一出，李純揆本人還沒反應(yīng)，阿舜夏就立場鮮明地表示反對。
只見向來笑臉迎人的他眼下卻言辭銳利：“關(guān)于尹作家的性格，我還不敢說足夠了解，但前輩們在公司這么多年了，應(yīng)該再熟悉不過了吧？如果作家他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對象，我們現(xiàn)在就不會如此苦惱了?！?p> 那人神色訕訕，一見李純揆也關(guān)注地看了過來，趕緊老實閉上嘴巴，也沒和阿舜夏過多爭辯。
……
會議室的門轟然敞開，一大票SW娛樂的中高層管理人員率先走出，被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在人群中響起。
“阿室長吧，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常他們經(jīng)紀(jì)部不是只知道遵從公司的安排嗎，今天怎么就站出來替社長搖旗吶喊了？”
“呀，遵從公司的安排，那不就是一直站在社長那邊嗎？”
“我依稀記得，阿室長他沒加入公司以前好像是在CJ工作？”
“我就知道。這么年輕就當(dāng)上公司室長，他會不想往上爬嗎？兩年時間，也算是忍得夠久了。剛好又碰上咱們一心想要向父親證明自己的小公主……”
“噓！你說話小心一點……”
外面走廊傳進(jìn)來的腳步聲在逐漸遠(yuǎn)去，特意落在最后的阿舜夏看了看四周那些空出來的座位，便也起身走向會議室的門口。
下一刻，他的雙手抓住門把，從內(nèi)部將兩面門扇緩緩地閉攏起來。
“今天過后，公司內(nèi)部八成又要多出一條傳聞了?！贝谧系睦罴冝窨雌饋磉€在沉思，頭也不轉(zhuǎn)地說了句。
“嗯？您指的是什么？”阿舜夏拉開自己的椅子重新坐下。
李純揆悠長地嘆出一口氣來，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還能是什么？當(dāng)然是我這個繼任社長不好好做事，又想著和自己父親對著來的‘傳聞’了?！?p> 阿舜夏想了想，卻回答：“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能算是傳聞吧？”
李純揆睜開眼瞪了他一下，然后又滿心無奈地說：“我當(dāng)這個社長都兩年了，可是這兩年，我所取得的最大一項成果就是現(xiàn)在咱們腳底下的那個文化空間了……”
手掌無意識地握成拳狀，指節(jié)輕敲著桌面，憋了一肚子怨氣的李純揆似乎把眼前人當(dāng)成一名合適的旁聽者，對他吐露心聲。
“對于SW娛樂來說，我爸和宋演，他們兩個人才是真正的核心。至于我這個新任社長的想法？沒那么重要。所以剛剛你也看到了，想要獲得角色就需要鍛煉演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邏輯了吧？但是在我們公司的很多人看來，不是這樣?！?p> “因為是我爸決定把SW的經(jīng)營重心完全放在培養(yǎng)愛豆的領(lǐng)域?！?p> “什么是完美的愛豆？在于全，而不在于精。愛豆的特點是全面，愛豆的目的是討人喜歡，特長可以有，但他們沒必要也不應(yīng)該去專門培養(yǎng)什么演技?！?p> “反正出演電視劇只是為了提升人氣和認(rèn)知度，我們?yōu)槭裁匆M那么多的力氣去做投入和回報不成正比的事情呢？”
李純揆咂了下嘴，露出苦笑，繼續(xù)對阿舜夏說：“沒準(zhǔn)在一些人看來，連出演《Star World》也不是必要的事情。《Star World》電視劇的成功固然可以預(yù)期，但那畢竟還沒有發(fā)生，而且那也只是一次機(jī)會而已，瑞秋她們要為此付出的時間和代價卻是實打?qū)嵉膿p失。他們之所以這么積極響應(yīng)，說到底還是因為宋演?！?p> “你別看那群大叔大媽平時都很嚴(yán)肅的樣子，實際上，他們都很怕宋演還有我爸。”李純揆很不客氣地揭人短處，“剛才你也看到了吧，他們都不敢去找宋演當(dāng)面提意見，所以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p> 阿舜夏默默聽著她的話語，適時插嘴：“時至今日，認(rèn)為《Star World》的影響力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但又害怕尹作家，這兩件事的邏輯好像有點說不通吧？”
李純揆一甩手，說：“在那些人眼里，宋演他其實不是什么國民作家，而是地位和我爸平齊的對于SW來說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說我有時候都覺得他們很奇怪，保守、愛財，但又奇怪地，對公司有一種狂熱的感情，他們都很崇拜我爸還有宋演，現(xiàn)在也是，宋演說句話指不定比我這個社長都管用?！?p> 李純揆說到這里就搖著頭：“不過，你也別誤會，那些人，他們也并不是多么愚蠢……”
“我明白?！卑⑺聪睦洳欢〉卣f，“大家，只是不希望改變而已?！?p> 李純揆的視線掃了掃他，點頭說：“沒錯，不希望改變，這才是問題！我這個社長，威信還是有一點的，如果這整件事僅僅是為了SHINE的后續(xù)發(fā)展，其他人也不會反對。”
“但是大家都看出來了……您是想借這次的事情，把兩年前您繼任時就想推動的成立SW娛樂演員部門的提案再拉出來進(jìn)行討論?！卑⑺聪挠纸恿艘痪?。
李純揆也很爽快地承認(rèn)：“對！不是，現(xiàn)在圈內(nèi)的大公司，除了我們，還有誰沒成立演員部嗎？”她反問。
“沒了，”阿舜夏也很配合地說，“據(jù)我所知，只剩下我們了?！?p> “就是說?。≈挥形覀僑W還守著一個歌手部門！”李純揆陡然變得激動，“這幫叔叔阿姨，他們是真以為公司能千年萬年嗎？現(xiàn)在是第一，以后就永遠(yuǎn)是第一了？一個個都擔(dān)心公司的改革會影響他們養(yǎng)老！要我說，既然那么怕，干脆都提前退休好了！”
結(jié)果，前面還附和她的阿舜夏卻在這時說：“您說的道理，其他人未必不懂，但即便您得到了職員們的支持，理事會那里才是最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不是嗎？現(xiàn)在SW的股東們，除了您父親以外，以國民年金為首的幾大理事會成員很少插手公司的經(jīng)營，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不會在公司的事務(wù)上發(fā)言?！?p> 他認(rèn)真地看著李純揆說：“大家，未必是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如果成功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將受益，沒人不懂這道理。這件事是社長您的順序錯了。您不應(yīng)該想著自下而上，而是應(yīng)該先去說服理事會才對?！?p> “問題是，你覺得說服理事會比我們剛才的處境會更容易嗎？”李純揆皺眉嘆氣。
阿舜夏突如其來地問她：“您有跟尹作家說過自己的打算嗎？”
李純揆面露遲疑：“沒有……我跟他談的工作話題，一向和公司本身無關(guān)。”
阿舜夏點了點頭，說：“那么，您想成立SW娛樂影視子公司的事情，應(yīng)該也沒說了？”
李純揆的眼神里涌現(xiàn)出了濃濃的驚訝。
“事實上，這很輕易就能猜得到。您之前說愛豆的重點在于全，經(jīng)營公司也是如此。即便靠著一項事業(yè)做到了行業(yè)第一名，人也總是想要繼續(xù)發(fā)展的。”
阿舜夏說到這里就忽地笑了笑。
“我昨天的那通電話，給您找了一個不錯的借口吧？大概從您決定促成《Star World》電視劇改編的時候，您就在盤算著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