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驚動了整座義寧坊,但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防火武侯以及不良人,又過了沒多久,巡夜金吾也從四面八方趕來,想要弄清這片區(qū)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當然,還有不少頭發(fā)卷曲的胡人,好奇地湊過來,用生硬的唐話詢問不良人:何處失火、縱火之人可曾抓到、他們將被安置到哪里……
這時,一身戎裝的玄甲將領(lǐng)在數(shù)十名衛(wèi)士的簇擁下,匆匆趕了過來。
“把百姓送到居德坊的武侯鋪去?!?p> 說完,虞興誠抬起頭來,凝視正在著火的大理寺官署,神情極為凝重。
其中一個不良人面露難色,禁軍地位雖高,但管不著不良人,畢竟,他們歸長安縣和京兆府管轄。
于是,他壯著膽子,叉手行禮的同時,多問了一句:“敢問將軍名諱?”
結(jié)果,卻招致災(zāi)禍。
一名騎兵揮舞馬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背脊上:“忠武將軍的尊名,爾等也配聽?”
一舉一動,盡顯驕橫。
見狀,其余不良人趕緊深揖到底,在本朝,忠武將軍乃正四品,位列散官第十級,是長安城,不,是大唐數(shù)得著的頂尖權(quán)貴。
“閉嘴!滾回去領(lǐng)二十軍棍?!?p> 虞興誠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件瑣事上,斥責完護衛(wèi),繼續(xù)眺望遠處的火勢。
大理寺失火,偏殿已經(jīng)完全倒塌,大殿被焚毀也是遲早的事,普通坊民聽到了,只會將其當成熱鬧。
但是,身處廟堂多年的虞興誠,預感官場要掀起波瀾了,或許,會波及到太子殿下。
“將坊民遷走,若武侯鋪安置不下,就請駐守在金光門的禁軍幫忙?!?p> “本官的腰牌你且拿去,務(wù)必要將差事辦好?!?p> 虞興誠自然清楚恩威并施的道理,收回視線,偏頭說道:“領(lǐng)賞還是受罰,全看爾等今夜的表現(xiàn)?!?p> 不等不良人回話,他抖動韁繩,領(lǐng)著騎兵朝前方走去。
銅腰牌在遠處火光的映襯下,燁燁生輝,鐫刻在上面的正楷,表明了虞興誠的身份,也解決了不良人的后顧之憂——
金吾衛(wèi)中郎將,掌領(lǐng)本府翊衛(wèi),督京城六街鋪巡警。
因此,他確實可以越過京兆府,直接調(diào)動不良人為其做事。
長安城水渠交錯,有三條寬約半丈的溝渠貫穿大理寺,潺潺清水流向城外,而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大火才無法繼續(xù)向外蔓延。
此時,不幸被燒傷的防火武侯、書吏躺在一處空地上,痛苦地哀嚎。
而這個時辰,醫(yī)館早已閉門謝客,無人前來為他們治療,只有幾個胥吏提著木桶,來回奔走,不停地往傷者身上澆水——這是眼下唯一能做、且最有效的事情了。
看到一隊騎兵疾馳而來,大理丞狄仁杰眉頭緊蹙,稍作思考,便俯身向為首者行禮:
“虞將軍……”
紅光照鐵衣,一身戎裝的虞興誠擺了擺手,沉聲道:“不必多禮,本官剛好巡視到了附近,見此處火光沖天,便率人趕了過來?!?p> 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與自己平級的寺卿不在,他又以命令的口吻,問道:
“可曾查出是何人縱火?”
“卑職不知,據(jù)防火武侯說,最初起火的地方應(yīng)該是仵作堂?!?p> 狄仁杰抬手指向不遠處,那片區(qū)域已被燒成了廢墟,唯有黑煙與灰燼。
“仵作呢?”虞興誠追問。
聞言,狄仁杰心中一沉,臉色瞬間僵住,低聲道:“全死了,等火勢被控制住,下官就派人為他們收斂尸骨?!?p> “嗯?”虞將軍一怔。
“天明之前,必須查清真相,給朝廷、百姓一個交代?!?p> 虞興誠叮囑了幾句,然后踩住鐵鐙,躍上馬背,似乎不愿意沾染麻煩。
剛離開沒多遠,狄仁杰在他身后大聲喊道:“還請將軍征調(diào)兩旅士卒,協(xié)助,不,幫助大理寺查清真相、緝拿兇手。”
鐵蹄的踢踏聲停止。
“本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