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春眠花落作春泥)

　　“亦是一春宿醉，換我一眠長情。”

　　淌過瓊雪的朵，似人間朱砂，似豆蔻紅唇，刻在斑駁墨綠簾的眉心間與酣丫呢喃。若說春花香似蜜，那邊一定是瓊漿洌酒，灌得人間宿醉，萬物長眠，一夢如癡。

　　翠鳥、鴛鴦、畫眉是不敢打擾春的，怕一聲嚶啼驚了春的容顏，海棠、牡丹、山茶都嫻靜地蜷伏在夜的懷里，透過月光，遠(yuǎn)看仿佛滲透著血，都言“海棠春睡時，紅樓夢醒時?！奔t樓夢醒，萬戶皆眠，終沒有人愿點裊裊燈火而燙傷了春的夜魅。

　　今夜我是難眠了，透過城市燈火看向地平線的那抹斑斕，那是春的笑靨，霧紫、朱紅、桃粉、靛青、墨黑，我終是被春灌的迷糊，看不清她的顏.色，我嗅到遠(yuǎn)方的花混雜的氣息，那是春用風(fēng)作香爐熏的迷香，讓人沉醉流連。

　　但這一場春眠，只有我一人獨醒。

　　“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

　　“謝卻海棠天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又有誰能和我一樣為春的笑靨輾轉(zhuǎn)反側(cè)?又有誰能和我一樣能透過這城市的琉璃看到春花容的輪廓?看這古今春去秋來，歲月淌如水，又有誰能和我一樣希望時間停滯如此，讓我能仔細(xì)看看春的睡顏?

　　我不知道。

　　琉璃上纏著夜的青絲，春以山水為墨，勾勒流水的輪廓，風(fēng)帶走枝頭如寶鴨腮的花代替雨，傾倒在人間的縫隙，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似銀針將落花繡滿了塵土，又好似春的珠璣，為這滿地葬花而泣，春也是有情的，她害怕人們看到這一切而把人間灌醉，做一場宿醉。

　　我一直思考著，為何春眠?為何春要我眠?

　　可能是她怕這一夜的物是人非讓我心寒，可能是為安撫古人一夜失眠，可能是想在她的驚鴻一瞥后驀然湮滅成灰不再留戀。

　　“夜深了?！?p>　　我閉上了眼簾，飲著春用花發(fā)酵的酒，聽著春詠無聲的詩便躺在春的懷里睡了。

　　夢中的春似少女般婉轉(zhuǎn)甜美，月做眉目，山作鼻梁，玉作雪肌，花作紅唇，以星河為瞳，以風(fēng)熏香，她對我傾城--笑后便默默離開。

　　恍然驚醒，我望窗外，那院子里的山茶都謝了，被風(fēng)撕成碎片，靜靜地葬在泥土中，終歸于塵。昨晚的香氣都不聞到了，只剩下滿地花的殘骼。夏天應(yīng)該不遠(yuǎn)了吧。

　　不知怎的，想起紅樓中林黛玉的一首詩:

　　“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春眠，終是春騙了我。

　　她不愿讓我見歲月流逝的影子，終是把我灌醉，一眠長情。

　　昨日之花不再有，今年春去不復(f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