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被雨水浸濕的朱墻由深褐色漸變?yōu)闇\棕色,花壇里花草枝丫上的雨珠也消亡殆盡。
走著走著有些餓了,尉遲霄差人去找到翠兒,告知她正午在雅竹軒用膳,吩咐御膳廚多做些送去。
雅竹軒地處偏僻,在一片竹林后面,那片竹林很是繁茂,所以就連貪玩的尉遲霄都不曾造訪過。
費了好大功夫,總算曲徑通幽。
“霄郡主,午膳已備妥?!贝鋬涸缇鸵呀?jīng)將午膳送來,見她遲遲未到,便在門口相迎。
自知偷偷溜走給翠兒添了麻煩,她心虛地和翠兒寒暄幾句便進去了。
剛進門,雅竹軒的大大小小便下跪相迎,只有小公子輕輕鞠了一躬。她客客氣氣地讓大家免禮,又請小公子上座用膳。
翠兒為自己布菜,嬤嬤為小公子布菜,布菜間隙,尉遲霄道:“小公子,你可還記得我?”
“馬車初見,不敢相忘?!毙」永淅涞卣f,頭也不曾抬。
尉遲霄心想他一定是還在記仇,那日自己的確張揚跋扈的有些過頭。
“我那是狐假虎威,全仰仗有個將軍爹爹。這不,今日特地前來賠禮。”本想著三言兩語打哈哈過去,但面前的小公子手中的筷子分明抓得更緊實了!
尉遲霄堅定不移地相信,小公子在承運國是爹不疼娘不愛的私生子,要不怎么會被嬤嬤欺負成這樣。在她的想法里,我打了你,但也把你從苦海里拉出來了呀!
“公子先別生氣,怎么說也是我從國宴上把你留下的?!北臼菫榱搜Σ耪f起國宴上的事情,但小公子顯然更加生氣了。她急忙岔開話題,問道:“他們說你叫質(zhì)子,那你姓什么?”
一直未曾抬頭的小公子憤然摔筷,想要起身離席,被嬤嬤按了下來。
細看這嬤嬤,正是那日的兇狠嬤嬤。尉遲霄私以為,剛剛小公子的不悅定是與自己無關(guān),而是這嬤嬤又對他做了什么,偷偷拿針扎他或者用手擰他之類的小動作。
“這位嬤嬤,你家公子想走便走,你憑什么攔著!”她想著幫人幫到底,今日索性將這嬤嬤處置了?!按鋬?,著侍衛(wèi)將這目無尊卑的嬤嬤押入將軍府,我來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再還給公子?!?p> “你!欺人太甚!”小公子怒目圓睜,看上去很是生氣。
“你別不知好歹!”尉遲霄見小公子不僅不領情還不識抬舉,便將特意帶來的金瘡藥砸在飯桌上,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竹林,冷靜下來,意識到剛剛凈顧著生氣了,午膳也沒吃幾口。她便帶著翠兒轉(zhuǎn)道去了大殿,想著國君一定在設宴款待爹爹,自己也去沾沾光。
國君見尉遲霄來了,喜逐顏開,甚是寵溺。說自己是打心眼里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如今突然搬回將軍府住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雖然自己經(jīng)常給國君惹出亂子,但每次爹爹大戰(zhàn)歸來,國君從不告狀,都是撿著好事在爹爹面前夸自己,她都習以為常了。
“國君,我聽婉姐姐說,國宴上留下的公子名叫質(zhì)子,那他姓什么呀?”她在填飽肚子的同時,還不忘滿足好奇心。
國君見她如此問,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解釋說小公子是質(zhì)子,但不叫質(zhì)子,他叫趙瞻印,是承運國的小皇子。
“什么叫是質(zhì)子?質(zhì)子是什么?”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質(zhì)子就是扣在對立國的人質(zhì)?!钡卮鸬馈?p> 得知自己竟然把別人留下來當了人質(zhì),尉遲霄覺得口中的飯菜沒那么香了。又想到自己剛剛當面稱呼他“質(zhì)子”,實在是該打。
坐立不安的尉遲霄決定再去拜訪,總要把事情解釋清楚,即便他不領情,也不能叫他誤會了吧。
剛要起身告退,翠兒進來回稟,侍衛(wèi)已經(jīng)將嬤嬤帶回了將軍府,等候發(fā)落。將軍一聽,立刻下令把人放了,并呵斥尉遲霄不懂事。
將軍雖未明說,但此中利害關(guān)系不言而喻,畢竟留下質(zhì)子的主意是她出的,現(xiàn)在又扣押貼身嬤嬤,若是質(zhì)子日后翻身,此等新仇舊恨恐對她不利。
她雖不情愿,但也不敢多說,只能乖乖坐下。然后悄悄讓翠兒遞話給嬤嬤,若是再敢以下犯上,定嚴懲不貸。有爹爹坐鎮(zhèn),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八面威風了,除了說說狠話,也沒別的本事了。
正午時分,烈陽高照,國君乏了,爹爹告退,她表示自己想去公主府小憩片刻,然后和婉姐姐聊會兒天再自行回家,爹爹應允了。
因為自己的任性,害得趙瞻印背井離鄉(xiāng)當質(zhì)子,挺過意不去的,她想著既然自己不在宮里住了,就拜托婉姐姐照拂一二吧。婉姐姐雖然對待自己刻薄,但在宮里其他人口中確是有口皆碑。
見到了婉公主,她并未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只道是爹爹知道了自己將趙瞻印打傷了,批評了自己,自己也認識到了錯誤,希望婉姐姐能替自己多幫助他一下,彌補自己的愧疚。
看到昔日對手肯放低姿態(tài)來請求自己,婉公主二話不說欣然答應。
在這偌大的王宮逛了一上午,總算了卻了心頭的一樁大事,她感到有些累了,丫鬟領她走進了一間偏房,她倒頭便睡。
風里希忽覺一陣眩暈,瞬間天翻地覆。原是被人偷襲,裝進了麻袋,頭沖地腳沖天地抗在肩上帶走了。
顛簸過后,麻袋打開,環(huán)顧四周,如所料不假,自己正躺在柴房的地上。
面前是一名劊子手模樣的胖子,胖子問乘黃在哪?她答不知。胖子又問鹿角在哪?她答不記得了。
胖子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吃她,她被嚇暈了。
“狍鸮?”風里希見他腰間掛著的荷包眼熟,試探地問。
“你是糖口袋?你在落夢?”胖子正是饕餮所化。
“對,我在落夢?!蹦茉俅我姷谨吟?,風里希還是很開心的,“尉遲霄就見過乘黃一面,鹿角被翠兒收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們都在哪兒?!?p> 風里希又問饕餮要找乘黃做什么。饕餮表示,這世間只剩一只乘黃了,自己接到了命令,要將它帶回獸族,免受人族侵擾。
聽到這里,風里希羞愧地低下了頭,她告知饕餮,尉遲霄見到乘黃時,乘黃剛被割掉了鹿角,鹿角還被刻上了名字。
饕餮讓她不必自責,這是落夢,尉遲霄的事情與她無關(guān)。
“既然乘黃能祛病消災,延年益壽,按理說,應該是受到人族追捧的祥瑞,怎么會僅剩一只了呢?”風里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因為割下鹿角,并在上面刻自己名字,你便是乘黃的主人。如果想要乘黃易主,就需要再次割下新的鹿角,刻下新的名字,回環(huán)往復?!?p> 饕餮接著講述,
“但一只乘黃一生只能生出百對鹿角,也就是易主百次。人族貪婪,你爭我奪,乘黃一族又世代與人親近,無心成為靈獸或是兇獸,只能數(shù)量銳減,直至今日的僅存?!?p> 風里希心想,“可我在妖獸覽上見過它,為何它沒有接受賜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