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未施粉黛,皮膚白皙,一雙眼睛雖仍是和錦熟悉的樣子,但此時點綴在她整副面龐上,卻少了些輕佻,反而更加靈動明亮起來。
和錦忍不住驚嘆一聲,因為她幾乎沒變過,還是五年前和錦第一次見她真面目時的那副樣子。
她假裝撅嘴道:“師父,你怎么都沒變過啊,只怕再過幾年,我看起來就要比你大了。”
“那就等過幾年我們再比比看吧。”十六笑了笑,又重新把面紗戴回去。
和錦重新倚靠著她,看上去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她想了想,突然道:“今天是中元節(jié),好像晚上城里又要舉辦夜游燈會?!?p> “嗯?!焙湾\點點頭,卻嘆氣道,“往年我都要偷溜出去玩的,皇祖母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今年我還有一個月就要大婚了,皇祖母怕出去有所沖撞,便不允了?!?p> 十六笑著問:“那你想出去嗎?”
和錦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忙抬頭看她一眼,確認她是認真的后,趕緊點頭道:“我想!”
“那晚上你假裝早點休息,酉時四刻我來接你。”十六以前常偷帶她出去,這方面兩人已經(jīng)是輕車熟路了。
和錦也點點頭,全記在了心里。
傍晚,傅晏果然如約定那樣派了馬車來接花嬰?;▼敫吲d得不得了,再也沒有了前一天的忐忑不安。
十六親眼看著她上了馬車,又馬不停蹄地閃現(xiàn)到和錦的安壽宮。和錦早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假裝睡著覺,實際是躲在寢帳里等她,一聽見動靜,就從帳子里探出腦袋來。
十六趕緊沖她招招手,她雀躍著跳下床,接著月光看清十六今天的裝扮時不禁嚇了一跳,驚喜道:“師父?你今天?”
“不習(xí)慣嗎?”十六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笑道,“反正今晚大家都要戴面具,那我也想穿得尋常一點……不好看嗎?”
“好看!”和錦圍著她繞了一圈,又拉著她的手道,“那我今天也不要叫你做師父了,我要叫你做姐姐,這樣我們走出去就是一對姐妹,外人也更不會起疑了?!?p> “好?!笔χ饝?yīng)她。兩人牽起手,不過眨眼間,十六就帶她穿越到玉磬門中。
桃碧、寶瓶和燈河三個人正拉著壇清出門,突然見院中憑空變出兩個人,都是一愣。
等看清是十六和和錦后,燈河先伸手打了個招呼,笑道:“公主?你又溜出來了?”
和錦點點頭,是熟稔地同幾人打招呼道:“你們也要出去啊?”
幾人點點頭,桃碧探頭問:“要和我們一起嗎?”
和錦搖搖頭,晃了晃牽著十六的手,笑道:“今天師父特意陪我呢!”
“哦,原來國師今天出去是為了找你呀?!睙艉有α诵?,話里像是有其他意思。
十六聽這幾人終于把話說回到自己身上了,便問道:“難不成今天我今天還有其他人要找嗎?”
那幾個人互看幾眼,都笑著不說話,倒是壇清先說道:“今天鄢公子那里遞來了請?zhí)?,我放在你書桌上了,你沒看見嗎?”
“是嗎?”她聞言一怔,昨天忙了一天,她很晚才起來,剛梳洗完又被和錦請進了宮,根本沒時間去書房,沒想到竟錯過了鄢頗的邀請。
想到此處,雖也有些遺憾,但也只是搖頭笑道:“罷了,沒看見就算了,只是明天要辛苦你幫我問準備一副厚禮去向鄢公子賠罪了?!?p> “是?!眽妩c點頭。
她見幾人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出門,也無意再耽誤他們了,便又笑道:“你們要出門就快點吧,免得錯過燃燈會了?!?p> 幾人見她已經(jīng)約好要陪和錦逛中元節(jié)等會了,當然也不會不識趣,也不多言,便于十六一出門就分開走了。
此時街上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遠看近看都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行走時也是腳尖貼后跟,擠得人根本無法動彈,只好隨人潮往前涌去。
雖然和錦不甚在意,但十六始終要顧及她的公主身份,也盡量帶她走一些人少的路。
說回這中元節(jié)夜游燈會,原本這中元節(jié)是鬼節(jié),也正是鬼門大開、群鬼游蕩人間之日,按理說在這種日子,凡間人應(yīng)該有所避諱,白日祭奠亡魂,夜間緊閉房門的。但這個節(jié)日在本國風(fēng)俗中卻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本國風(fēng)俗篤信鬼神,尤其視亡魂如生。在他們的信仰里,中元節(jié)雖也是鬼門大開,亡魂出游的時刻,但他們卻仿佛天生比其他人多了一分膽子或者說少了一分心眼,只覺得這一天雖然有鬼魂四處游蕩,卻也是與死去親人重聚的日子。但他們又相信,死人與活人之間畢竟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死亡”這一層告別,人和鬼都不能逾越這層界限,于是即使鬼碰見了人,人認出了鬼,也最好是意會而不可言傳。那么為了模糊這一層界限,在中元節(jié)的晚上,大家都會帶上面具,如此便可以不分彼此,在這一天里,也就沒有了所謂的“人”和“鬼”的區(qū)別。
至于夜游,最開始也正是為了和死去的人在黑暗中見面,生人會提一盞燈籠,以此指引著自己的親人來到自己面前,結(jié)果后來就演變成了夜游燈會。時至今日,中元節(jié)夜游燈會的游玩意義已經(jīng)遠大于祭奠之意了,不過為了遵循習(xí)俗,大多人還是會手提燈籠或者戴上面具,以此也算參與進節(jié)日的氛圍。
十六對這種燈會沒什么興趣,倒是和錦興奮得很,一會兒拉著她買燈籠,一會兒拉著她試面具。兩人邊走邊玩,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個小湖邊。
這湖邊特意搭建了四座精巧的花燈,卻不是普通常見的樣式,最中間兩座被人巧手打造成了形狀駭人的惡鬼模樣,那兩鬼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幾欲朝人撲來。不過它們左右兩邊又分別是正氣凜然的判官,一位持筆,一位拿書,只威風(fēng)凜凜地狠瞪這兩只惡鬼,一只腳高高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這兩只鬼踩在腳下。路過湖邊的人無一不對這四座燈架發(fā)出驚嘆。
除了燈架這邊有人眾多,還有許多女子聚在湖邊放花燈,以此作為打點路過鬼魂的盤纏,祈求它們遠離家人,噩運消散。
和錦愛湊熱鬧,一見就要拖著她過去。兩人好不容易擠進賣花燈的小攤,和錦在提筆寫放在花燈里的紙條時卻猶豫了大半天。
她后面還排著好幾個等寫字的少女,那幾個少女見她久久不曾落筆,邊忍不住催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