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次見面

　　雖說身處妓院，但這兩人的神態(tài)氣質(zhì)卻更像是居于高山流水之中。

　　十六一怔。

　　崔嬤嬤見她發(fā)愣，推了她一把，對面前的傅昂笑道：“傅公子，綠枝姑娘到了?！?p>　　傅昂這才看見兩人，點頭笑道：“嬤嬤辛苦了，您也不用客氣，如果有其他事的話，盡管去忙就是了?！闭f完，他上下打量十六一眼，指著左手邊的一張空凳子說，“綠枝姑娘，就請你坐這張凳子吧。”

　　“多謝傅公子?！笔姥宰隆?p>　　傅昂見崔嬤嬤出去了，又笑著問她：“綠枝姑娘，聽崔嬤嬤說你剛來不久？”

　　“是，奴家月初才來的。”十六入戲頗快，邊說邊斟了杯酒遞給他，對在座的幾人笑道，“奴家初來乍到，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各位公子多多見諒?！?p>　　傅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笑著搖搖頭，說：“你不用擔(dān)心，今日你要盡心服侍的可不是我們。”說著，他用下巴點了點不遠處沉浸在樂聲中的白衣男子，面上有幾分得意之色，“喏，是他！他可是最不會為難別人的了?！?p>　　十六倒是相信他的這句話，也笑道：“既然公子這么說，那奴家便放心了?！?p>　　傅昂哈哈笑了幾聲，目光停在她的面紗上，又說：“綠枝姑娘，如今我們也算是認識了，屋內(nèi)也都是我的朋友，沒有外人，不如你把面紗取下來吧?！?p>　　“是?！笔涇洃?yīng)了一聲，也沒有遮遮掩掩，正要伸手摘下面紗，卻在此時，臺上合奏的男女已將一曲悠悠彈畢。

　　在場之人雖大多無心傾聽，可也都十分捧場地鼓掌幾聲。先前擊鼓的男子從臺上下來，見自己的座位上忽然多了一個人，也是一愣。

　　傅昂趕緊對他招手道：“三哥，快過來坐啊。”

　　他口中的這位三哥眉眼如玉，身姿如松，氣質(zhì)翩翩而不染，不正是十六的老熟人鄢頗？

　　鄢頗看起來有些無奈，只能過來挨著十六坐下。

　　傅昂又介紹說：“三哥，這位是綠枝姑娘?！敝v著，他臉上帶了幾分揶揄之色，“這就是那天你說的好像喝醉了的姑娘，沒錯吧？”

　　聽他這么說，鄢頗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傅昂以為自己喜歡這位“綠枝”，因此今天才特意叫了她來作陪。

　　“我……”鄢頗本想解釋一句，但想了想又覺得傅昂本是一片好心，倒不用拂了他的美意，干脆隨他去了。

　　但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在傅昂眼里卻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傅昂滿以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不由得十分得意，又對鄢頗使了個眼色，低聲笑說：“三哥，那你們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不過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啊?！闭f完，便十分識趣地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和被他冷落許久的扶柳喝酒。

　　鄢頗知道他肯定誤會了，愈加無奈地搖搖頭。

　　十六暗暗好笑，遞過一杯酒給他，明知故問說：“公子為何嘆氣？莫非……是綠枝有什么伺候得不周到的地方？又或者是綠枝哪里不夠好？”

　　“姑娘誤會了?！臂愁H像是生怕她妄自菲薄，忙解釋說，“綠枝姑娘，你別誤會，我只是因為昂弟實在貪玩，并沒有其他意思?！?p>　　“原來如此。”十六裝作松了口氣，又笑了笑，把剛剛沒送出去的酒又往他面前一推，“鄢公子，請?！?p>　　鄢頗還是沒喝，而且還關(guān)注錯了重點，只驚訝道：“姑娘認識我？”

　　他這一問，十六覺得突然他呆氣得有點可愛。

　　鄢頗少年成名，不僅家世顯赫，貌若潘安，而且最妙的還是尚未婚娶，這樣一個名門未婚的貴公子，只怕城中女子最不能不認識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她忍不住掩面笑道：“公子聲名遠揚，綠枝又怎么能不認識公子呢。”

　　鄢頗才意識到自己又問了一個傻問題，也覺得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一眼看見面前的酒盅，終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趁他喝酒的空檔，傅昂探頭和十六對上了眼神，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做了個取面紗的動作。

　　十六會意地點點頭，大大方方將面紗解下。

　　而鄢頗也剛好一杯飲盡，抬眼間，卻見面前是一張明艷動人的臉龐，肌若凝脂，面盤小巧，尤其一雙含水的桃花眼，流轉(zhuǎn)間波光粼粼，竟意外地風(fēng)流生動，一眼看去，她就如一朵在陽光下灼灼盛開的芍藥，明麗得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若是一般人倒還罷，見此明艷姿容自會驚為天人，可這鄢頗又豈會是尋常人？他自年少時便游歷四方，廣結(jié)好友，對各地各色美人也是廣有見識，因此乍見十六之姿，也不過微微一怔，隨即又疑惑地皺起眉，眼神停留在她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上。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又分明與另一個人的十分相像。

　　“你……”鄢頗猶疑不定，想了想，卻只是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十六笑了笑，語義不明道：“鄢公子是京中女子口中最常談?wù)摰膶ο?，綠枝自然是見過公子，只是不知道公子還記不記得我？”

　　鄢頗聽她這番話講得有些奇怪，正要琢磨，卻沒想到此時喝過一輪酒的傅昂忽然轉(zhuǎn)身插話道：“對了，三哥，你給綠枝姑娘看那個了嗎？”

　　“看哪個？”鄢頗疑惑地反問。

　　傅昂沒直接回答，反而越過他，興致勃勃且?guī)Я诵╈乓Z氣地對十六說：“綠枝姑娘，我三哥可會替人看手相了，這一招還是我們當朝國師親自教他的，特別靈，你想不想試試？”

　　“哦？”十六聞言一挑眉，突然來了精神，她倒是沒想到鄢頗這么快就把自己教他看手相的事宣揚給了傅昂，立馬裝作興致勃勃地伸出雙手，道，“那鄢公子可否替綠枝看看近期的氣運呢？”

　　“這……”鄢頗見傅昂又把自己的事獻寶似的在外人面前講出來，開始暗暗后悔當初輕易相信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弟，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隨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灌進他嘴里，道，“四弟，你喝自己的酒吧，別說話了！”又回頭對十六語帶歉意道，“綠枝姑娘，昂弟喝醉了，說話當不得真。若我真能透過看相知道命理之事，今日也不會被昂弟如此戲耍了?！?p>　　傅昂被酒嗆得咳了好幾聲，眼睛還不消停地在鄢頗和十六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幾個回合，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順了順氣，笑著繼續(xù)說：“好了三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們聊，你們聊，大不了我不打擾你們就是了?！?p>　　原來他是以為鄢頗不滿自己打擾了兩人親密談話，這才灌自己喝酒的。

　　鄢頗簡直哭笑不得，但看手相的事好歹也這么糊弄過去了

　　十六也不在意，兢兢業(yè)業(yè)地為他添了一筷子菜，貼心地說：“鄢公子，你試試這道七寶鴨，這是我們廚房新廚子自創(chuàng)的，外邊可吃不到?！?p>　　她一雙素手纖纖從鄢頗面前伸來，肌膚嬌嫩細膩，看起來未沾陽春之水，倒并不是鄢頗印象里那雙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的手，不知為何，他松了一口氣，點頭笑道：“多謝綠枝姑娘?！?p>　　吃完菜，他坐了一會兒，又重新上臺去和方才那位名為紅袖的姑娘合奏。他的蕭也吹得極好，且只要樂聲奏起，他便心無旁騖，似乎心思早已隨那樂聲云游于九霄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