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夏夜星明，杜娥勞心（一）

　　便是這夜半無眠時候，抬起頭總見得星辰遼闊。

　　居士留下的院子不是太大，加上了幾處風(fēng)格更是走兩步就遇到了一座樓，轉(zhuǎn)過去又碰到一堵墻。

　　把那原本就不是太大的空間分隔開來，每一處有每一處的風(fēng)景，倒也值得這無眠人賞玩。

　　“安菱妹妹?！?p>　　本來已經(jīng)是默契地停下了說話的嘴，不曾想走到個園子門，冬青轉(zhuǎn)過頭，眼底有話。

　　“什么事？”

　　只是說了一聲就不再講下去了，那欲言又止模樣讓人疑惑？

　　可是愈追問，那人就愈不愿意說。

　　只是呆呆地坐在魚池邊，雖是在月光下，也不怎好見得游魚嬉戲。

　　……

　　說起來，冬青也是有許多心事的。

　　從春月樓里出來有二十年，雖說往后情分是淡了，一開始的那些喜悅還是怎么也忘不了。

　　哪怕是到了后來，大半的時候只是管著客棧，也不是完全與他割舍了情感的。

　　“若是真的這樣放下，倒還是有一些舍不得?！?p>　　是有些舍不得，卻又不得不舍得。畢竟那人自己也不把她當(dāng)事，何必在心心念念記掛著他？

　　可縱使被新人勾去了心，他依舊是當(dāng)年春月樓里的那個少年；就那跟著父親一起嫌棄別人出生的少年，也和自己有著割舍不開的關(guān)系。

　　“再怎么逃避，也是逃避不掉的?！?p>　　冬青有時覺得自己比較悲哀，雖說表面上看，自己是離開了之前的那個囚籠，可要真正逃離，依舊是做不到的。

　　甚至有些時候，還萌發(fā)過回去看一眼的心思。

　　……

　　“唉！”

　　冬青低嘆。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那幾人的脾性，那男人心的相好暫時不太清楚，可相處了這么多年的父子兩個，她還是有所了解的。

　　“別到頭把家敗了，還來找人就麻煩?！?p>　　正因?yàn)椴痪们熬┏抢镉羞^呂家破敗的先例，冬青對這兩人也有著一定戒心。

　　那客棧的底子并不太厚，少年說是出去經(jīng)商轉(zhuǎn)了一圈，可到頭來也不見得賺過幾個錢。

　　想要積攢家業(yè)何其困難，但若要去將它毀掉，冬青向來是不憚帶著惡意去揣度。

　　懷揣著這樣心思就在水池邊坐了良久。看來看去，就連那原先歡快的游魚也覺得有些不自由來。

　　“拘在這一汪小小池沼里，你到不見得比人安樂多少?！?p>　　可人也和這游魚一樣，只是那拘束著人的條條框，框并沒有像這水池邊角那樣明晰。

　　……

　　夜半無眠的后果還是有的，后半夜回了自己屋中，困倦一不留神就侵襲了腦海。

　　晨起雞鳴時，照例是急著起床，卻一直很一股困倦如影隨形。

　　所幸是白日里并沒有什么事，便也談不上耽擱了什么，一個個打著哈欠走出來，相互看見卻又會心一笑。

　　“倒也是醒得早?！?p>　　互相調(diào)侃兩句，說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笑話，人已經(jīng)回到了昨夜相見的那片園林中。

　　“安菱，我一直有話想跟妳說。”

　　冬青的顏色一時有些猶豫，似乎是不知道怎樣將自己的那些心情說清。饒是做了數(shù)十年的朋友，杜安菱也不盡能讀懂老友此時心境。

　　“又有什么事了？”

　　“我還是想回京城去看一看?！?p>　　這樣一說就全明白了。兩個人都是放不下京城里的事物，要么是春月樓，要么是城門口邊上的客棧。

　　“這不是月前才往那轉(zhuǎn)過，現(xiàn)在有些想念了？”

　　話里雖含笑，可心底卻根本沒有多少笑意。

　　……

　　細(xì)細(xì)想著，那冬青許又是思念起那些和自己沒多大關(guān)系的人了。

　　作為一個旁觀者，杜安菱不好說些什么；可作為已經(jīng)被視作姐妹的朋友，她總糾結(jié)是不是應(yīng)該多言幾句。

　　畢竟自己之前也不是沒有先例的，而那曾經(jīng)是自己親哥哥的人，如今早就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再進(jìn)行聯(lián)系。

　　可是每個人的經(jīng)驗(yàn)都不一樣，杜安菱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這些“過往”，實(shí)際上是遠(yuǎn)遠(yuǎn)不足以予人以借鑒的。

　　在邊上停了一陣，見朋友并不是真的很需要自己上前，也沒有多言了。

　　……

　　那冬青也是在池沼邊上自個呆了有一小段時間，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四下里再也沒有別人。

　　笑了笑，終歸是自己太出神了。

　　她抬頭，便見著那樹梢頭陽光投下來，一大片風(fēng)景正好。

　　可，自己一個人卻常常看不到。

　　冬青自己啞笑，原來最放不開的是自己，最是一次次折磨著心煩。

　　可，有句話什么說的，“不管有沒有用，做好自己就行。”

　　她現(xiàn)在，也不過求個心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