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 夏晝暖陽，杜娥為師（四）

　　山巔騁望遠(yuǎn)千里，才子和友遠(yuǎn)相看。

　　杜安菱遠(yuǎn)遠(yuǎn)看著起伏山巒聽太陰講述他當(dāng)年游歷的故事——這位才子當(dāng)年遠(yuǎn)離了戰(zhàn)場，卻又忍不得久居京師的寂寞。

　　他曾經(jīng)游歷全國，這一時期，他變了心。

　　“國不動刀兵，武卒為農(nóng)民——這是最好的事情，奈何想來簡單，做起來難?！?p>　　太陰敘述那段歷史，多少感慨正生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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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為什么沒有再征戰(zhàn)了？”

　　瑜若開口，身為少年的他對這些很感興趣。

　　“因為不能再打下去了?！?p>　　太陰倒是說得毫不隱晦。

　　“當(dāng)時的國家已經(jīng)打不動了，聽說幾代人的積蓄在大戰(zhàn)中已經(jīng)一掃而空?！?p>　　是這樣，但還不是全部。

　　太陰神色變化，或許，不再征戰(zhàn)和自己也有些許關(guān)聯(lián)。

　　“那時老將軍因為征戰(zhàn)身負(fù)重傷，看樣子已經(jīng)無法再為國效力了——先主提拔各位將軍能人，卻出了件大事！”

　　太陰記起過去，倒是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不對。

　　“許多將士想家了，不再想再打下去——下面的士兵和上面的將軍通了話，便向上面遞奏章?！?p>　　這“奏章”還有一段是自己寫的，什么“三年征戰(zhàn)未還鄉(xiāng)，雙目淚流沾被裳”之類的句子，還是上官要自己潤色的。

　　太陰記起這段往事，不知該自豪還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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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太多，些許清晰。

　　“曾聽說你當(dāng)時是一員勇將，后來怎么不聞名？”

　　杜安菱聽過太陰自訴的，他往昔在軍中也是有一點小名氣，打出過點戰(zhàn)績的。

　　“那時，我和上官談過。”

　　記得那一天，帳篷中兩人之間氣氛沉郁。

　　“按照上面的意思，論功行賞，你可以當(dāng)個不小的官，最差也不會比現(xiàn)在的我差！”

　　這時候，上官臉色變了。

　　太陰臉色也換了。

　　“記得你說，你更想當(dāng)個文人——而且已你的文采，走文人的路確實更好。”

　　上官想的自己怎么會沒想到？當(dāng)下就是重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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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前，我也和上官談過?！?p>　　太陰笑了笑，指著遠(yuǎn)處京城宮闕。

　　“當(dāng)時，上官就說，國朝重文輕武，現(xiàn)在四處遠(yuǎn)征固然是重用了不少武將，可過了這幾年，照樣是文人居上位?！?p>　　太陰敘述，眾人點頭。

　　“可是你也沒走科舉的路！”

　　偏偏有少年瑜若在那亂說湊熱鬧。

　　太陰點頭，雖說就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上官都知道“科舉而上，憑爾可位極人臣”，奈何自己志不在此。

　　“我不想走?！?p>　　他看了瑜若一眼，有責(zé)怪，更多的卻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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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陰沒說錯的。

　　這個“太陰居士”的名號，也就是那時傳開。

　　“當(dāng)年我和上官一合計，讓原先的我‘陣亡沙場’了——然后偽造了個‘太陰山’的出處，從此變成個才子！”

　　之后的故事就婦孺皆知了。

　　這一個才子四處游歷，在不少縣城里留下過詩文——就在那戰(zhàn)后的三五年間，從默默無聞變成大名鼎鼎。

　　后來去了京城，他竟然被當(dāng)朝天子看上——要他入朝為官，卻只是個小官。

　　他拒絕了——那個閑職，根本就舒展不了自己抱負(fù)！

　　拒絕一時爽，后果天下看——不知怎么這件事就傳遍京師市井，成了他“清高”的標(biāo)志。

　　“墨客氣節(jié)傲，不慕官身好自在。”

　　這不知是什么人的編排——可自己分明不是這樣想的。

　　“當(dāng)處君王側(cè)，理清四海勞！”

　　這才是他的回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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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樣的回復(fù)居然石沉大海了，也不知道是君主對他的感覺不好，還是什么其他原因。

　　或許，帝王真的覺得自己心高氣傲，不愿為國效力？還是眼高手低，盡想著做不到的事？

　　太陰反思著，自己真的有不少錯。

　　一個拒絕，君王喪盡威嚴(yán)——而立志“文治武功”的先帝，準(zhǔn)會把這當(dāng)成恥辱來看。

　　“于是安心做了京城一名才子，跟其他才子辦他們喜歡的事?！?p>　　目光向杜安菱這邊一偏，看向她帶著多少深思。

　　杜安菱見了，很想說什么，終究是不曾開口。

　　只聽他講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到后面被盛名連累了，想起再隱形埋名一次?！?p>　　……

　　就是這一次隱姓埋名，最終去了春月樓。

　　就是這一次隱姓埋名，最終遇上了杜安菱。

　　太陰不甚感慨，杜安菱卻沒什么動靜。

　　“你，當(dāng)時就有些放不下了。”

　　一語點過，她看這山巒不盡。

　　一次次換了身份，又一次次以新的身份在不同的人群中聞名——所幸，自己知道他更多過去。

　　才不會喝其他人那樣，聽信市坊關(guān)于太陰的傳言。

　　“太陰？”

　　她開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語氣。

　　帶著些慶幸，隱藏多少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