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鬧

　　第四十章夏風(fēng)鳴蟬，杜娥迷離（七）

　　蟬鳴深樹巔，主人亭午眠。

　　隨著不再買田，杜安菱發(fā)現(xiàn)村里對自己的看法變得更加不堪。說她是精怪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指責(zé)她“妖術(shù)惑人”。

　　妖術(shù)惑人嗎？

　　總有些村民警告那些賣了地的村人“小心那銀子過一夜就變成了土”，說那銀子可能“不干不凈”，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幻化來的。

　　本來也只是一些個(gè)沒賣掉自己地的人說的話，抱著個(gè)“不患少而患不均”的心思，卻不知怎么就變成了“杜宅里那妖精”用“泥土石塊幻化出金銀”，用以迷惑人的事——有沒有金銀變回巖石土塊不知道，這動靜卻是越鬧越大。

　　以至于還真有村里人開始籌措銀兩請高僧道士來“驅(qū)邪”，又搬來小木凳到杜家宅院門前“監(jiān)視”——若不是忌憚所謂精怪的法術(shù)，破門斬妖都不在話下。

　　杜安菱有些哭笑不得。

　　嘴上說著那村人愚昧，卻不想村人愚昧至此！

　　卻也疑惑起自己憑什么那么不在乎那些關(guān)乎自己名聲的事了。

　　難不成是自以為高人一等，不屑于與“愚民”一般見識？

　　杜安菱自以為不是的。

　　……

　　午眠不得長，總是被吵鬧驚起。

　　屋外的吵鬧常常預(yù)示著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這一次是屋外的村民發(fā)生了沖突——杜安菱在緊張中有些奇怪，怎么會自己打起來？

　　隔著墻卻聽到有人罵罵咧咧，說的卻是“什么事都要我打先”的話。

　　誰打先，做什么？

　　早有另一個(gè)聲音回答了杜安菱的疑問，也道出那罵罵咧咧的人的身份。

　　——“不就是你那是第一個(gè)喊‘杜家的是精怪’，要我們?nèi)コニＴ趺戳耍_老六，你現(xiàn)在又想臨陣脫逃？”

　　那“羅老六”的聲音還是那樣刺耳，說什么“我也是想請道士來”什么的。

　　“那你又不出錢！”

　　“那是我沒有錢——有錢的出多點(diǎn)，沒錢的拿少點(diǎn)……”

　　“依你說，我這個(gè)地主就要出多的了？沒良心！”

　　“不是……”

　　“哪里不是，分明是你怕了出錢出力——唉，羅老六，羅老六呢？”

　　沒有再聽到那個(gè)聲音，卻發(fā)覺人群里一片亂哄哄——緊接著是一聲“他跑了”的驚呼。

　　跑了？這個(gè)人倒是有點(diǎn)意思，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不過吵鬧聲又一次響起——那“羅老六”又被抓回來了。

　　……

　　被抓回來了？

　　聽得見外面?zhèn)鱽硭粷M的聲音，他說的卻是“你這個(gè)光頭的是想找死嗎”。

　　光頭的？杜安菱聽著就明白羅老六說的是村里光頭的孫地主——這人她是見過的，長得粗壯，性格也想當(dāng)不好。

　　看來這個(gè)羅老六惹禍了。

　　這樣想著，杜安菱留意聽墻外的聲音。過不了多久就聽出外面的人聲中出現(xiàn)了骨肉相觸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眾人忙亂的拉架聲。

　　果然是打起來了。

　　不知為何，杜安菱并沒有覺得這人可憐，反倒有些幸災(zāi)樂禍？

　　也是了，就是他之前嚷嚷著要引人過來斬妖除魔——他也是自己的一個(gè)對手罷。

　　理清了心中思緒，杜安菱聽著門外動靜。孫地主的拳頭一下又一下打在羅老六身上，嘴里罵出他過去干過的事情。

　　“別當(dāng)我不知你平日里干了什么勾當(dāng)！”

　　“嗷！”

　　“整日里好吃懶做惹禍東西?！?p>　　“別打了！”

　　“編造這家娘子偷腥那家寡婦不貞的事情。”

　　“我求你別打了！”

　　“我看真正最該斬去的是你！”

　　……

　　“娘親？”

　　外邊喧囂被杜瑜若的聲音遮蓋，杜安菱回過頭來，那稚子長得愈發(fā)像過去熟識的才子——迫使自己不去像那些，杜安菱看著兒子。

　　“什么事？”

　　“這樣打下去的話，羅老六會不會……”杜瑜若還是兒童心性，因?yàn)樾牡椎纳屏级鴳n心被打的人。

　　被打死嗎？

　　杜安菱心頭涌上那么一絲警惕——如果羅老六真的在院墻外被人活活打死，那對她自己來說可是天大的壞事。

　　不過墻外的事自己管不到，最多是苦惱罷了。

　　聽得那邊的慘叫逐漸微弱，也聽到拳頭觸肉的聲音變得斷續(xù)，終于是拉架的人占了上風(fēng)，分開了躺在地上的羅老六和趴著打人的孫地主。

　　隔墻一句“人都快打沒了”繃緊了杜安菱的神經(jīng)，鬧鬧嚷嚷的聲音中透露出羅老六不輕的傷勢——直到聽說有人要卸張門板來把人帶回去靜養(yǎng)才放下心。

　　這人還救得。

　　她心底想著，卻不禁為自己那一直看戲的舉措而羞愧。

　　……

　　門板被人帶來又扛走，送走了宣揚(yáng)事情的羅老六后眾人一一散去。

　　還沒到未時(shí)，蟬鳴聒噪聲聲入耳，卻總沒有墻外人聲煩人。

　　杜安菱的目光游離到檐下那一簇從瓦縫中伸出的青草，青草在空中搖擺時(shí)劃破晴空萬里碧藍(lán)——這里風(fēng)景美妙。

　　唉，可惜太多人對自己不好。不像京城里，春月樓對退下來的人多少有些照顧。

　　想著這些又有些頭疼，問前院里紅花門口的人是不是散盡了。

　　“門口的人都已經(jīng)走了?！鼻霸豪锏娜苏f。

　　走了，這就沒人了？

　　不過也好，不用因他們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