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蹏！?p> 沸騰的自熱袋中，飄出令人垂涎三尺的裊裊白煙，夾帶著米飯和人造牛肉的香氣頃刻間溢滿整座指揮室。
即便平日里以穩(wěn)重姿態(tài)示人的劍介，也不由得伸長脖子，目光灼灼地凝望著半空中起起伏伏的包裝袋。
“之前，我做給櫻吃過一次。”
綾人撕下報告封面，他折起紙張四角，指尖溢出白芒，A4紙在光暈中逐漸硬化，轉(zhuǎn)變成富有金屬光澤的淺淺餐盤。
“呋——”
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綾人以一種被逗樂的口吻說道。
“在烹飪時長上，我和她起了一點小爭執(zhí)?！?p> 聽到“小爭執(zhí)”這幾個字，劍介“倏”地抽回目光，他畏縮地收攏四肢，臉上的期待神情逐漸變得驚疑不定。
“最后她逼我把燒糊的牛肉飯一點不剩地吃了下去?！?p> 劍介聞言驀地瞪大眼睛，他臉頰微微抽動，竭力想維持嚴肅面容，然而疲憊不堪的大腦早已不聽使喚。
居然還有人能逼迫神明做事？
“說實話，包裝袋...真的不好吃——”
綾人笑著輕舞手指，包裝袋在空中自行分解，露出內(nèi)部焦香四溢的長方體菜飯。
“應(yīng)該不算太糊吧。”
嘟囔一句后，綾人動了下食指，夾雜著雪菜和牛肉絲的飯塊自行落入錫紙盤。
“餐具...”
綾人環(huán)顧四周，他抄起司令臺上的兩支金色鋼筆，大喇喇地扎向紙盤，筆尖剛和飯菜接觸，就變成了一雙再普通不過的木質(zhì)筷子。
“趁熱吃吧——”
熱氣騰騰的紙盤徐徐降下，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劍介膝頭，然而后者臉色灰敗，他動了動嘴唇，卻沒能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
“是太累了嗎？”
棕黃雙眸閃爍出點點白光，快速探查一遍劍介的身體狀況后，綾人舉起裹在元帥制服中的右臂。
“嗡——”
抻開的五指釋放出一束青色十字星芒，劍介周身立刻裹上一層治愈用神之領(lǐng)域。
“嘟——嘟——”
位于指揮室四角的警示燈瞬間閃出猙獰紅芒，伴隨“咯吱咯吱”的齒輪傳動音，被【W(wǎng)ILLE】標志覆蓋的漆黑天花板應(yīng)聲分向兩邊。
“Ying————”
無與倫比的刺目強光轟入室內(nèi)，登時將昏暗的指揮室照得如同白晝。
“撲通——撲通——”
強有力的跳動聲回蕩在耳邊，逸散在大氣中的濃密光霧呈漏斗狀不斷灌入綾人掌心，未經(jīng)凈化的狂暴能量涌進身體，然而綾人只是皺了下眉，就將所有能量照單全收。
【能量衰減百分之二，累計損耗百分之二十八點五。】
最初綾人吸收能量時總需要明日香代為過濾，但時至今日，面對能量已經(jīng)衰減至七成的神核，綾人獨自一人便可完成汲取作業(yè)。
“呋——”
綾人按了按有些酸脹的胸口，他靠在王座內(nèi)，輕輕舒了口氣。
“哈啊~哈啊~”
沙發(fā)內(nèi)，累到虛脫的劍介也在同一時間大口喘息了起來。綾人見狀伸出兩根手指，做出一個【夾】的動作。
“——”
紙盒中的筷子自行舀起一簇白飯，穩(wěn)穩(wěn)送到劍介嘴邊。
“元帥殿下.....唔.....”
劍介剛要出聲阻止，綾人卻瞅準機會，把米飯穩(wěn)穩(wěn)送入劍介口中。
“唔...咕嘟....”
“全部吃完，身體才能好。這是櫻對病人說過最多的一句話，用在這里再合適不過了?！?p> 劍介忙不迭地從沙發(fā)中支起身體，他咽下口中的香糯米飯，正要躬身道謝時，綾人卻再度將一勺帶牛肉的口糧塞進他嘴里。
在綾人和劍介的通力“協(xié)作”下，錫紙盒中的飯菜很快就少了一半。
“唔......”
不知被喂了多少次后，劍介狼狽地抬手擋下筷子。
“防...防衛(wèi)官大人...我已經(jīng)好多了...”
尚在半空中的手指登時一頓，綾人似笑非笑地問道。
“防衛(wèi)官？”
漆黑眼眸驟然縮小，深知自己犯了稱呼忌諱的劍介端起飯盒，眼看他就要再度跪倒在地。
“真是令人懷念啊——”
綾人抬起頭，棕黃眼眸迎上炫麗的金色暖光，眼前慢慢浮現(xiàn)出自己和明日香在NERV供職時的點點滴滴。
“元帥殿下，是我一時失言，絕然沒有通敵的意思?！?p> 劍介緊緊抓著沙發(fā)兩側(cè)，指甲都摳進了扶手內(nèi)，他神情緊張地望向四周，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被蜂擁入內(nèi)的士兵帶走處決。
然而綾人卻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說起來，我到現(xiàn)在都還是NERV的特等防衛(wèi)官，怎么沒有人來抓我？你不用擔心——”
綾人屈起手指，輕輕敲擊司令臺的大理石桌面。
“既然你還保有NERV時期的記憶，我們今天就聊聊往事吧。”
聽到自己性命無虞后，劍介面露感激，他跟隨綾人視線，將目光定格在了天花板內(nèi)層的金色球體上。
直徑堪比一個籃球場的耀眼神核緩緩自轉(zhuǎn)著，飄散在核心四周的金色粒子流互相吸附，形成一條環(huán)繞神核的美麗星環(huán)。
“如你所見，這是我的核心，AAA.Wunder所需的一切能量，大到反應(yīng)堆充能，小到戰(zhàn)斗服充電，都來源于這顆神核?！?p> “萬一遭受攻擊的話.....”
劍介面露凝重，他不無擔憂地凝視著這顆主宰全艦人生死的小“行星”。
“我會死，這也就是為什么我會把指揮室設(shè)立在這里的緣故?！?p> 沐浴在金色光暈中的綾人淡淡笑道。
“因為我想贖罪?！?p> “贖罪？！”
綾人緩緩點頭，他抬起手，終止了神核的自轉(zhuǎn)。
正對劍介的核心表面，赫然是兩個大小，直徑完全相同的漆黑空洞。
“這枚核心，曾經(jīng)被朗基努斯長槍刺穿過，因為我不僅擁有Lilin基因和使徒血肉，而且還是被白之月承認的神，所以這一槍沒有殺死我?！?p> 綾人攤了攤手，他以一種頗為惋惜的口吻說道。
“既為神明，一舉一動自然代表這個世界的意志，但身體被刻下名為【絕望】的烙印，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未來?！?p> 劍介靠在沙發(fā)上，他屏住呼吸，費心理解著綾人口中晦澀難懂的語句。
“當時，明日香為了救我，主動用長槍洞穿了自己胸口?！?p> 棕黃眼眸眸光閃動，綾人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鼻子，咽下了一口苦澀的淚水。
“她本可以不用那么做......”
“我想，式波一定是抱著‘不管怎樣，也要再見一面元帥殿下’的心態(tài)，才會那么努力的吧。”
劍介扶了下眼鏡，他面容和煦地笑著。
“如果你把‘元帥殿下’換成‘那個笨蛋’，我沒準會更高興。”
綾人說著和劍介相視一笑，他隨即嚴肅了面容。
“但無形中，朗基努斯槍也在明日香身上留下了【絕望】的印跡，更何況，她當時已經(jīng)身處瀕死邊緣——”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消去【絕望】印跡的吧。”
面對劍介的詢問，綾人點了下頭，他深吸一口氣，吹散了縈繞周身的光粒子。
“只要用【希望】之槍卡西烏斯，便能重塑形體，當時擺在我面前的有兩條路，重塑我的形體，將世界恢復(fù)至沖擊前的模樣，但那樣做，明日香就會永遠死去?！?p> 綾人從王座中站起身，理了理制服后，他背著雙手，將憂深目光投向舷窗外，被月色籠罩的漆黑大地。
“或者重塑明日香的形體，代價是世界永遠無法得到修復(fù)，因為我的軀體，再也經(jīng)受不起朗基努斯槍的戳刺了?！?p> “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難以決斷吧?！?p> 劍介夾起一簇半冷的米飯送入口中。
綾人搖了搖頭，他盡力壓抑內(nèi)心奔涌而出的情感，然而語氣中還是難掩激動之情。
“對我來說異常簡單，什么大義之道，全都見鬼去吧，只有眼前的她，和她為救我染上的一身傷口，才是真真切切的，那是我值得放棄整個世界去守護的東西——”
劍介愣住了，如此流露真情的綾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抱著這樣的心情，我用卡西烏斯槍刺穿了明日香胸口?！?p> 似是想起了什么，綾人苦笑道。
“但事與愿違，這個世界仿佛同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重塑后的明日香，恢復(fù)了本來的【夢魘】姿態(tài)，而世界也到了毀滅的邊緣，劍介——”
聽到自己名字后，劍介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悲傷的笑臉。
“我做了個自私的選擇，你恨我嗎？說實話——”
“沒有碇，元帥殿下，以及式波的拼死戰(zhàn)斗，我們早就已經(jīng)不知道死在哪里了?！?p> 劍介面色十分平靜，就連綾人也無法探查到他的內(nèi)心波動。
“現(xiàn)在式波還活著，和元帥殿下依舊有著超越生死的羈絆，我們這些人也都手腳健全，在那一天來臨前，要拼盡全力活下去啊，不是嗎？”
棕黃眼眸微微縮小，帥氣面龐露出一抹訝異神色，綾人重新轉(zhuǎn)過身，他揚起嘴角，如釋重負地笑道。
“這就是為什么要讓你做我副手的原因，還要拜托你一件事，當我不在的時候，希望你能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去照顧那些拼盡全力戰(zhàn)斗的適任者們?！?p> “我——”
還沒等劍介回應(yīng)，頭頂神核突然迸發(fā)出一束妖艷的血紅色光柱，整顆核心毫無征兆地劇烈閃爍了起來。
“這個方向......”
綾人望著光柱指向的方位，神色微變。
“明日香有危險——”
“咚——！”
不等劍介反應(yīng)，綾人飛起一腳，重重蹬在王座上，他眉頭緊蹙，面露殺氣地雙手握住王座背部，杵在半空中的修長劍柄。
“呲——呲——呲啦——?。?！”
在綾人的拉扯下，王座背部登時崩碎，露出藏匿在內(nèi)部的螺旋形銀白劍身。
“嗡——”
棕黃眼眸射出一發(fā)紅色光束，奔騰的粒子光流化作螺旋波紋灌入劍刃，原本了無生氣的蒼白劍身瞬間如有生命般紅芒大盛，和空氣接觸發(fā)出若有若無的顫鳴音。
“噗呲——！”
手指搭上劍刃，猛地一劃，星光璀璨的溫熱鮮血沾上劍刃，在神血的滋養(yǎng)下，勝利之劍自行破開王座，呈水平狀橫在綾人身前。
綾人望著多年未出鞘的神劍，輕聲念道。
“去幫她?！?p> “Ying——”
螺旋劍刃發(fā)出一聲悅耳顫鳴，似是在安慰綾人。
“嗡——！”
劍尖迸射出一道猙獰紅芒，轟碎舷窗后，勝利之劍化作暗紅色流星竄入深空，轉(zhuǎn)瞬即逝。
良久，劍介輕聲嘆道。
“該重配玻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