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明日香戰(zhàn)死之時

　　“哈啊~哈啊~哈啊~”

　　真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路過一片西瓜田時，他沒看清腳下，被青綠色藤蔓絆得一個趔趄，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咯噔——”

　　慌亂中，手指不小心按到了Walkman的播放鍵，悠揚(yáng)的音樂聲回蕩在耳邊，那是自己從未聽過的曲子。

　　曲風(fēng)凄婉哀涼，就像是哀樂。

　　“——”

　　真嗣不由得拉緊耳機(jī)線，他低頭瞥向Walkman上的小小顯示屏，上面赫然顯示著一串意義不明的黑色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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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過來——”

　　眼見真嗣還在繼續(xù)奔跑，明日香神情焦急地呼喊道。

　　“笨蛋真嗣——！”

　　“對不起，明日香?！?p>　　運(yùn)動鞋上濺滿爛泥，真嗣擺動雙臂，他一頭突入重力圈。

　　“爸爸的心之壁，只有我能突破?！?p>　　“撲通——！”

　　話音剛落，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無形威壓須臾間碾過每一寸肌膚。

　　“呼——哈——”

　　真嗣整個人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埋入土層的嘴巴一開一合地喘息著，汗水滲出肌膚，濡濕了白色襯衫。

　　“咳咳，咳咳咳咳——！”

　　泥土嗆入肺中，真嗣被土腥氣硬生生熏出了眼淚，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視野突然覆上一層緋紅光芒。

　　“呸....咳咳....”

　　勢若千鈞的重?fù)?dān)一掃而空，真嗣咳出嘴里的泥土，抹了把嘴后他抬起頭，把視線投向斜上方的亮白色人影。

　　“滴答——滴答——”

　　遍布青筋的修長雙腿呈▲形跪在地上，白皙玉足摳入地下，被壓得通紅的腳趾表面不斷滲出點點血絲。

　　白色長發(fā)傾瀉而下，恰好遮住了少女的雪白翹臀。

　　“明日香......”

　　呆坐在地上的真嗣喃喃念道，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笨蛋...不是叫你....咳咳！”

　　明日香神情痛苦地嘔出一大口血，為保護(hù)真嗣，她被迫從所剩無幾的體力中分出一部分，在亞當(dāng)愈發(fā)狂暴的拳壓面前，纖細(xì)雙臂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爸爸——！”

　　眼看明日香即將支撐不住，真嗣一路小跑來到亞當(dāng)腳下。

　　“啪嗒——啪嗒——！”

　　運(yùn)動鞋踩在由明日香鮮血匯成的血泊中，登時浸濕了真嗣的褲管，他沖摩天大樓般的偉岸身姿揮舞著手臂，竭力想引起亞當(dāng)?shù)淖⒁狻?p>　　“爸爸——！”

　　真嗣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你難道想連媽媽也一起殺死嗎？”

　　亞當(dāng)保持著壓制明日香和綾人的姿勢，空洞雙眸“倏”地掃向腳下，瞥見真嗣面龐的剎那，亞當(dāng)身體竟是微不可察地?fù)u晃了下。

　　“大人的事——”

　　足有數(shù)米高的發(fā)光戰(zhàn)靴突然抬起，以迅雷之勢掃向真嗣。

　　“嗚哇——！”

　　真嗣本能地抱住腦袋，下一秒他只覺得胸口仿佛被千斤大鐵錘砸中，身體不自主地騰空而起，和一堆帶血泥土往后飛去。

　　“真嗣！”

　　不顧自身傷勢，明日香強(qiáng)行抬起左腿，用膝蓋攔下了在半空中飛舞的真嗣。

　　“咔嚓——”

　　分神之際，明日香手勁一松，亞當(dāng)趁勢繃緊手臂，他抻開五指，發(fā)光的大拇指和小指分別扎進(jìn)明日香雙臂，割開靜脈后，沿手腕一路豁至手肘，生生挑斷了明日香的手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　　明日香仰起腦袋，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咚——！”

　　失去重心的她重重栽在地上，鮮血淋漓的手臂無力地耷拉在身側(cè)，噴出的鮮血染紅了白皙酮體。

　　“我的手....我的手啊....”

　　即便神情痛到扭曲，身體劇烈抽搐，明日香依舊掙扎著想要避開真嗣所在位置，滲血的湛藍(lán)眼眸不住瞥向呆愣在原地的黑發(fā)少年。

　　“真嗣，做的好。”

　　碇源堂語氣難掩得意，甩去手上血漬后，他并攏五指，指尖涌出的白光漸漸勾勒出一柄三角狀光刃。

　　空洞雙眸“嗖”地轉(zhuǎn)向二號機(jī)，亞當(dāng)以掌作刀，光刃在空中劃過數(shù)道殘影，以摧枯拉朽之勢劈在與二號機(jī)融合的左臂上。

　　“咵嚓——！?。　?p>　　空氣中充斥著皮肉綻開的脆響，如熱刀切黃油般，亞當(dāng)將自己左手連同二號機(jī)雙臂齊齊斬下。

　　“咣當(dāng)——”

　　一截看不出模樣的發(fā)光肉塊墜在地上，片刻后便煙消云散了。

　　“......”

　　先是和明日香聯(lián)手壓制住亞當(dāng)，如今又目睹少女倒地瀕死的景象，明日香的哀嚎逐漸和輪回前的慘叫聲重疊在一起，苦撐到現(xiàn)在的綾人徹底崩潰了。

　　“撲通——”

　　后背重重撞在沙羅樹上，綾人一屁股坐倒在地。

　　“嗚...綾子...我該怎么辦...”

　　他抬起沾滿鮮血的空蕩袖管，掩著臉輕聲抽泣了起來。

　　......

　　“明日香，明日香——！”

　　修長五指摳進(jìn)血跡斑斑的肌膚，真嗣沿明日香側(cè)腰一路向上攀爬著。

　　即便明日香身體已經(jīng)變得無比巨大，但傳入真嗣手心的觸感依舊是那么溫暖，柔嫩。

　　這就是...明日香摸起來的感覺嗎？

　　我在想些什么??！

　　把這些不相干的想法剔除出腦海后，真嗣不由得手上加力，指尖摳入白皙皮膚，刮出數(shù)道紅印。

　　“唔......”

　　側(cè)腰突然一陣麻癢，明日香喘息著抬起腦袋，視線恰好對上攀附在自己腹部的小小人影。

　　“笨蛋真嗣——？！”

　　瞥見那雙烏黑眼眸，明日香立時驚得目瞪口呆，她無比慌亂地扭過腦袋，不讓真嗣看見自己滿臉是血的狼狽模樣。

　　“明日香，你能沒事，真的是太好了?！?p>　　真嗣識趣地背過身，他脫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踩在明日香右腹上。

　　“呼——哈——呼——哈——”

　　雙臂自行開始修復(fù)，經(jīng)脈縫合時的撕裂痛感迫使明日香弓起身體，劇烈喘息著。

　　“嗚哇——！”

　　真嗣禁不住明日香呼吸時的身體擺動，他兩腿一軟，整個人如青蛙般趴在了明日香身上。

　　“現(xiàn)在來，是想搶我風(fēng)頭嗎？”

　　明日香抹了一把臉上血漬，她頗為冷淡地斜了真嗣一眼，湛藍(lán)雙眸盡是冰冷怒意。

　　“不是的，對不起，明日香，我是想勸爸爸停手——”

　　真嗣跪坐在明日香肚皮上，他語無倫次地說著。

　　“啰嗦?！?p>　　明日香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真嗣，她頗為嘲諷地豎起中指，比向正在再生左臂的亞當(dāng)。

　　“你那位滿腦子只想成神的父親，剛才差點就宰了你呢，無敵的真嗣大人~”

　　“我會和他再談一次。”

　　真嗣握緊拳頭，他緩緩支起身體，陰柔面龐浮現(xiàn)出一抹罕見的堅定神色。

　　“切，在那里裝什么英雄——”

　　明日香頗為惱恨地剜了真嗣一眼，她微微屈起左腿，青腫的膝蓋正中，赫然是為救真嗣留下的瘀傷。

　　“真嗣?！?p>　　寒風(fēng)迎面而來，吹得真嗣一個趔趄，明日香本能地抬起右手輕輕裹住了他。

　　“謝謝你，明日香?！?p>　　回應(yīng)他的只是明日香的一對白眼。

　　“聽說你想和我談?wù)??！?p>　　亞當(dāng)撥弄著手中的朗基努斯槍，他瞇起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爸爸——！”

　　真嗣急切道。

　　“你想見到媽媽對嗎？”

　　亞當(dāng)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太好了?！?p>　　真嗣舒展了緊蹙的眉頭，他攀住明日香手指，踮腳對亞當(dāng)喊道。

　　“你放了明日香，我會去勸媽媽，讓她和你見一面?！?p>　　“傻瓜...誰要你求情了——”

　　明日香扭頭嘀咕道，不知為何，她語氣聽上去似乎輕松了許多。

　　“嗡——”

　　空洞雙眸閃爍不定，亞當(dāng)放下朗基努斯槍，他右肘撐在左臂上，擺出一副思考模樣。

　　真嗣屏住呼吸，他靠在明日香手指上，靜靜等待父親的回應(yīng)。

　　“的確，唯可能會聽你的話?！?p>　　亞當(dāng)沉吟道，真嗣難掩欣喜地轉(zhuǎn)頭望向明日香，后者依舊一副警覺的模樣。

　　“但是啊，真嗣——”

　　碇源堂話鋒一轉(zhuǎn)。

　　“如果你在幾小時前對我說這番話，我可能會答應(yīng)你?！?p>　　亞當(dāng)舉起右手，從胸口流出的彩虹色光能凝聚在指尖，形成一個如太陽般閃耀的光球。

　　“——！”

　　湛藍(lán)眼眸驟然縮小。

　　“即便你能突破我的心之壁，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話音未落，亞當(dāng)手臂上揚(yáng)至極限，將右手光球?qū)χ嫠媚X袋呼嘯砸下。

　　“——?。?！”

　　烏黑眼眸縮成兩抹小點，沒料到父親會對自己下死手，真嗣本能地抱住腦袋，把身體蜷成一團(tuán)。

　　“真嗣——?。?！”

　　耳畔掠過一陣刀割般的寒風(fēng)，其中夾雜著模糊的凄厲尖叫。

　　......

　　......

　　“噗嘰——！”

　　......

　　......

　　紅色。

　　這是睜開眼睛后，真嗣看見的第一個顏色。

　　鮮艷的紅。

　　猩紅。

　　妖艷的紅。

　　咸腥得有點發(fā)苦的紅。

　　“是血......”

　　真嗣咽下一口口水，口腔里傳來的腥味讓他一陣反胃。

　　“咳?。】劝。　?p>　　用力吐出鼻腔里的鮮血后，真嗣這才抬頭望向四周。

　　“好暗......”

　　自己就像被關(guān)在一個密室內(nèi)，真嗣下意識抬手戳了戳凹凸不平的墻壁，指尖傳來陌生而又熟悉的溫暖觸感。

　　“咯吱——”

　　密室突然反轉(zhuǎn)九十度，真嗣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伴隨四聲脆響，密室打開了。

　　“——”

　　陽光射入室內(nèi)，真嗣有些難受地瞇起眼睛，過了很久他才試探地邁出一步。

　　“啊——！”

　　視野突然被類似于窗簾的物體遮擋，真嗣撥開濕潤的白色簾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跳了出去。

　　“撲通——”

　　身體毫無防備地墜入血泊，望著足足淹到胸口的血池，真嗣突然驚覺。

　　根本就沒有什么密室，那是一只握拳的手。

　　根本就沒什么窗簾，那是少女的及腰白發(fā)，完全是因為亞當(dāng)開天辟地的攻擊，扭曲了自己對事物的認(rèn)知。

　　“明日香.....”

　　真嗣幾乎本能地轉(zhuǎn)過腦袋。

　　“不準(zhǔn)回頭?！?p>　　耳邊傳來一串嗆水的濃重鼻音，聽起來十分滑稽。

　　真嗣并沒有聽明日香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倔強(qiáng)地轉(zhuǎn)過了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望見眼前景象，真嗣立刻抱著腦袋絕望地慘叫了起來。

　　“叫你....不要回頭....”

　　明日香跪坐在地上，布滿血絲的湛藍(lán)雙眸瞪得大大的，她頭顱低垂，臉色看上去無比猙獰，鮮血溢出緊閉的牙齒，不斷滴在大腿上，再滾落至身下血泊中。

　　“嗡——”

　　籠罩在白皙胸口的彩虹色光輝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鮮血淋漓的發(fā)光拳頭。

　　“......”

　　亞當(dāng)沉默地立在明日香身后，他微微彎腰，發(fā)光右臂整條沒入眼前的白皙酮體。

　　“走.......”

　　被亞當(dāng)洞穿胸口后，明日香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神色，她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真嗣身上，把他朝反方向推去。

　　“走...真嗣...走...”

　　明日香一手撐在地上，她竭力推搡真嗣，直至自己手臂伸展到不能再伸展為止。

　　“媽媽...就交給你了?！?p>　　真嗣依舊是一副神情呆滯的模樣，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從嘴角淌下的涎水。

　　“走啊——！！”

　　明日香用盡全身力氣攥住洞穿自己胸口的亞當(dāng)拳頭，她口含鮮血，發(fā)瘋般地沖真嗣咆哮道。

　　“快走啊混蛋——！”

　　亞當(dāng)舉起左手的朗基努斯槍，二叉戟槍尖寒芒大盛。

　　“讓我死得有價值，走——”

　　“噗嘰——！”

　　明日香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二叉戟洞穿脖頸，湛藍(lán)雙眸登時失去光采，悲憤神情凝固在臉上，緊繃身體在一瞬間松弛，隨慣性墜向地面。

　　在倒下前，明日香就已經(jīng)死了。

　　“咣當(dāng)！”

　　遍體鱗傷的身體重重砸在血泊中。

　　“噗呲——”

　　沖天血柱濺在亞當(dāng)臉上，似是明日香的最后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