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藍綠眼眸倒映出血霧繚繞的銀灰色金字塔，真希波甚至都顧不上攏緊破爛的戰(zhàn)斗服，她任由雪白身體敞露在空氣中。
她就這么呆立在被夷平的廢墟中，眼睛蹬得大大的，已經(jīng)宕機的大腦一點一點分析著眼前的駭人景象。
“量產機構成的金字塔，來自伯達尼基地的封印柱，仿制朗基努斯和卡西烏斯槍，用于封印EVA的緊急行動停止器......”
還有，那一抹瀟灑的焰紅色身影。
把這些物件拆開來看，真希波都能明白，但這些裝置組合在一起再把王牌駕駛員死死壓入地下的舉動，真希波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懂。
“喂......”
栗發(fā)少女轉過僵硬的腦袋。
“公主殿下她....疼嗎？”
酒紅色眼眸撇開視線，面對真希波堪稱“弱智”的問題，渚薰罕見地沉默了。
“她會不會呼吸困難？”
“呆在地下...一定很悶吧...”
“她還扛著封印柱....身體...吃得消嗎？”
真希波仿佛魔怔了般朝薰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回應她的只是一聲輕嘆，縱然是第一使徒，薰也無力解答真希波的疑問。
“對不起......”
“別急著道歉啊，你不是說你目睹過很多結局嗎？”
白皙手臂指向籠罩在血霧中的金字塔，真希波定定地注視著薰。
“告訴我，這個，有沒有？”
遲疑片刻后，薰搖了搖頭，他把視線投向莉莉絲，血色眼眸透過云層和他沉默地對視著。
“真是太好了——！”
耳邊突然傳來真希波的歡呼，薰狐疑地轉過腦袋，裹住身體的深紫色戰(zhàn)斗服發(fā)出“咯吱”的塑膠聲響。
“我記得你說過，某一個世界是被成神的式波系列所終結的——”
真希波扶了扶滑落至鼻尖的無框眼鏡，她靜靜等待著身旁少年的回應。
“那個輪回的式波，殺死第二適任者后毀滅了地球，而真嗣君，在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死去了?！?p> 薰閉上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藍發(fā)少女在火海中的震天咆哮。
“唔噢噢噢噢哦噢噢噢噢——?。?！”
被鮮血染紅的地球，就在這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迎來了終結。
“只要無畏君不死，這個世界就還有救，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真希波伸手輕輕摩挲下巴，藍綠色眼眸微微瞇起，她出神地望著遠方的銀白身影。
【十號機】，亦或是【綾人】立在金字塔前，呈V字形散布的翼狀眼在黑暗中發(fā)出晦暗不明的紅色光芒。
“嗯?！?p> 薰簡短地回道，真希波右手握拳擊在左掌心，她看上去一副干勁滿滿的樣子。
“但是，現(xiàn)在即便救出綾人君，這個世界依舊擺脫不了毀滅的命運?！?p> 第一使徒的話就像冷水般瞬間澆滅了真希波內心燃起的希望之火，她錯愕地瞪大眼睛。
“怎么會——？！”
瞥了一眼真希波后，薰幽幽道。
“他早就已經(jīng)到了極限，更何況...朗基努斯槍一直留在他的身體里，槍或許能拔出來，但弒神之槍象征的【死亡】和【絕望】，會永遠留在他體內，左右這個世界的意志——”
真希波的反應比預料中要平靜，只是略微沉吟片刻后她便再度抬起了頭，她嘴角微微揚起，藍綠色眼眸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薰。
“呵——，被猜到了嗎？”
薰舒展了眉頭，他淡淡笑道。
“的確如你所想。世界是平衡的，既然朗基努斯槍是【絕望】的象征，那么....”
真希波接過渚薰話頭。
“卡西烏斯槍就代表著【希望】?！?p> “當兩把長槍拼接在一起時，便可以重塑綾人君的形體，同樣得到重塑的，還有這個世界的意志?！?p> 真希波重重地點了下頭，余光瞥到那抹血霧后她臉上的自信神情瞬間消失不見。
“可公主殿下她——”
“絕對不行?！?p> 薰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帥氣面龐罕見地浮現(xiàn)出慍怒神情。
“兩支長槍只能同時重塑一個人的形體，綾人君不僅是神，他還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必須是他...也只能是他....”
酒紅色眼眸微微低垂，薰不再去看那座金字塔。
“即便那意味著...第二適任者會永遠被困在自己的心魔中?！?p> 真希波先是一怔，但她很快就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顏。
“又要犧牲她了嗎？這個世界，真是對她充滿了惡意啊。”
裹在深紫色戰(zhàn)斗服下的手掌下意識握拳。
沉默良久，薰輕聲道。
“相比于其他世界，這里的她....是幸福的，找到了自己戰(zhàn)斗的意義，也有了一定要救出的人，我想...她應該很樂意為綾人君犧牲自己?！?p> “還真是高處不勝寒啊，使徒SAMA~”
真希波意有所指地諷刺了一句，酒紅色眼眸平視前方，薰擺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請你理解，世界意志永遠大過個人意志，我會找到卡西烏斯槍，然后親手重塑綾人君的形體。”
“我只有一個要求?！?p> 真希波豎起一根手指，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讓我再見公主殿下一面?！?p> ......
“唔噢噢噢噢哦噢噢噢噢——！??！”
沖天血柱中傳出極度凄厲的尖嘯聲，慘白長發(fā)斬開水汽，如利劍般直戳下方的暗紅色人影。
“叮——！”
金鐵交加之聲不絕于耳，【明日香】強忍后背劇痛，她咬牙在身前構建出一層淡藍色光幕。
“噗嘰—噗嘰—！”
數(shù)束由白發(fā)構成的螺旋利劍登時把光幕戳了好幾個窟窿，劍尖擦過【明日香】臉頰，帶出陣陣血花。
“嗨....”
裹在紅色布料內的修長五指按在光幕上，【明日香】對著立場另一側的白發(fā)少女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深綠色眼眸空洞地瞪視著【明日香】，一截脫離位置的輸液管戳在少女脖頸上，她立刻張開嘴巴，布滿倒刺的利齒咬在導管上。
“咔嚓——！”
明日香一口把輸液管咬成兩截，她蠕動嘴唇，極度消瘦的面龐一抖一抖地動著，胡亂咀嚼幾下導管后明日香仰頭咽下碎片。
“噗?！?p> 混有鮮血的碎片沿著頸部輸液管緩緩排出，明日香甩手一巴掌拍在立場上，慘白面龐湊到【明日香】面前和她對視著。
“這些管子....插在身上疼嗎？”
【明日香】看著從導管中徐徐排入大海的碎片，她罕見地露出了悲憫的神情。
“怪不得你那么瘦....吃下去的東西....都被抽走了...”
深藍眼眸倒映出插在白皙腹部上的粗大導管。
“唔噢——！”
明日香發(fā)出一聲短促刺耳的獸吼，她神情扭曲地縮起下巴，骨瘦如柴的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
“唔——嗯——”
凸起皮膚的肋骨猛地勒緊，明日香弓起身體，她痛苦地嗚咽出聲。
“噗嘰-噗嘰-噗嘰-！??！”
伴隨著類似于水管爆裂的聲響，插滿身體的輸液管一根接一根彈出體表，在皮膚周圍留下數(shù)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鮮血噴濺在藍色光幕上，遮蔽了【明日香】的視線。
“呼—哈—呼—哈—”
極度憔悴的面龐看不出任何表情，明日香伸手撐在光幕上粗重地喘息著。
“呋——”
糊滿鮮血的光幕對面?zhèn)鱽硪宦曒p嘆。
即便明日香已經(jīng)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了第九使徒身上，后者依舊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明日香】甚至覺得自己只要抬起右腳，白發(fā)少女就會被自己踹上天空。
“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嗎？”
深藍雙眸微微一閃，光幕上的鮮血頓時被清理干凈，渾身浴血的明日香再度回到視野中。
“真是可悲啊——”
“砰——！”
明日香一頭撞向光幕，她咧開嘴，一口鋒利的白牙抵在立場上，涎水沿著嘴角緩緩淌下，她朝【明日香】發(fā)出示威的低吼聲。
“這樣也好....”
【明日香】擺動手指，光幕登時消失，她撩起紅色長發(fā)，撕開護在頸部的戰(zhàn)斗服，布滿水珠的白皙鎖骨登時暴露在空氣中。
“本來我估計還要花一番口舌才能讓你接受現(xiàn)實，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
【明日香】側過腦袋，她挺起胸膛把身體湊到明日香面前。
“我應該不用教你怎么吃飯——”
“噗呲——”
血花飛上空中。
“咕嘟——”
深綠色眼眸貪婪地瞪視著【明日香】，仿佛她是砧板上的魚肉。
“呲啦——！”
餓極的明日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咬穿了【明日香】捂著胸口的手臂，她手腳并用地撕扯著第九使徒的右肘，直到將其扭轉三百六十度后扯離【明日香】身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捂住斷臂，下意識想逃離眼前的白發(fā)惡魔，但瞥到明日香骨瘦如柴的身體后她還是停下了挪動的雙腿。
“咕嘟—咕嘟—”
明日香擦去嘴角血漬。
“讓我最后再摸一下你...宿主...大人...”
【明日香】輕聲喘息道，染血五指顫抖著撫上明日香的消瘦面龐。
“你看你...都這么瘦了...來....”
第九使徒虛弱地笑道。
“哈...哈...”
【明日香】露出一抹慘笑，她臉色很快就變得和明日香一樣慘白。
“這樣...就好...”
“咕嘟—咕嘟—咕嘟—”
每吃下一截第九使徒的身體，明日香對應部位的瘦削軀體便會長回正常尺寸，深綠眼眸慢慢從眼眶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寶石般璀璨的湛藍色。
......
......
......
暗紫色月光傾瀉而下，灑在海面上發(fā)出朦朧的白色光暈。
“嘩——”
暗紅色海潮拍擊在骨頭上，發(fā)出清脆的空靈聲響，【明日香】沉沉睡在海面上，頸部以下是一具完好的人體骨架。
一顆暗紅色核心端端正正地鑲嵌在兩肋間，核心表面泛出細小的藍色十字星。
“咕嘟——”
咽下最后一口碎肉后，明日香合上淌滿鮮血的下巴，她赤身裸體地立在海面上，一頭白色長發(fā)隨風飄蕩。
“哇啊——?。。 ?p> 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明日香下意識低頭望去，湛藍色眼眸微微縮小。
頗具少女感的粉白色戰(zhàn)斗服映入眼簾，第九使徒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不見，真希波枕著雙手慵懶地躺在海上，一頭栗色長發(fā)平鋪在水中。
“唔——”
明日香瞇起眼睛，她張開嘴巴，沾滿鮮血和碎肉的牙齒對準真希波胸部張口咬下。
“哪里都能咬，就這里不能咬啊，公主殿下——！”
真希波手腳并用地抵住明日香下巴，情急之中她大聲吼道。
“公主殿下，無畏君危險——！?。 ?p> 湛藍色眼眸登時縮成兩個小點，明日香身體僵在半空中，慘白長發(fā)染上一層夢幻般的金色。
“笨蛋...綾人...”
明日香喃喃念道，她轉動目光緩緩移向真希波。
“謝天謝地，公主殿下你終于回來了——！”
真希波不顧扯爛的戰(zhàn)斗服，她張開雙臂作勢就要給明日香一個大大的擁抱。
“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吃了你？”
明日香噓著眼恐嚇道，她抬起長腿，一腳丫子蹬在真希波臉上不讓她靠近自己。
“這就是公主殿下的玉足嗎？果然很香呢~”
“廢話少說，告訴我，笨蛋綾人他怎么樣了——？”
面對明日香的質問，真希波立刻縮回身體，她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道。
“他還被封印在莉莉絲左眼，式波系列...也就是另一個你拿著朗基努斯槍正準備去殺死他——”
明日香沉默了，她邁開步伐和真希波擦肩而過，從第九使徒胸腔內取出核心后她輕聲道。
“我知道了。”
真希波伸手搭在明日香肩膀上，她溫柔地勸慰道。
“不要太勉強自己，和我回去吧，我和第一使徒已經(jīng)想到解救無畏君的辦法了?！?p> 白皙肩膀抖動了一下，掙開真希波的手后明日香捧著核心走向更遠處。
“公主殿下——?。?！”
明日香沒有回應，她自顧自地走向深海。
“至少——替無畏君想想啊——?。?！”
“噠——！”
白皙玉足踩出一個大水花，明日香停下腳步，她側過腦袋淡淡道。
“為了救他，我舍棄了自己的人性?！?p> 捧著核心的手驟然握緊。
“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
明日香轉過身，她放開手掌，核心緩緩升至胸口處。
“后門眼鏡娘——”
明日香交叉雙手護在核心前，白皙肌膚冒出一粒粒類似于雪花狀的晶體，她最后甩了下淡金色長發(fā)，臉上洋溢著高傲的神情。
“我會去和他好好道別，那之后....”
“喀——喀——”
紅色海面凝結起一層冰霜，明日香微微揚起嘴角，她溫柔地笑道。
“替我...照顧好他。”
以金發(fā)少女為中心瞬間豎起一座冰山。
“公主....殿下....”
真希波失神地念道。
“為什么...要為無畏君...做到這個地步？”
冰層下，明日香捧著核心靜靜侍立在冰山最深處，臉上依舊掛著極為溫柔的笑顏。
她以自身為代價徹底冰封了【夢魘】的意識。
......
“咯吱—”
“砰呲——?。?！”
紅白相間的口器瞬間崩碎，一口呈梯形形狀的鋒利牙齒將周遭巖塊咬得粉碎，黑色利爪一點一點挪向深金色長發(fā)。
“呲——”
額前劉海被齊齊斬落，露出了從未展露過的左眼，海藍色瞳孔在眼眶中急速跳動著。
利爪猛地插入眼睛，五指以眼眶為中心奮力攪動著。
“噗嘰—噗嘰—”
“Ying——”
嘴里霎時浮現(xiàn)出一枚藍色十字。
.......
.......
“咚——咚——”
縈繞著銀灰色金字塔的血霧登時破開，四周地基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晃了起來，松動的土層裂開數(shù)條深不見底的溝壑。
“怎么回事——？”
正和【三號機】對峙的【綾人】下意識轉過頭，猩紅色翼狀眼登時熄滅。
“——?。。 ?p> 金字塔突然向上抬動了一下，些許白光溢出塔底。
【檢測到超高能量反應，評估等級中------】
【擬態(tài)神化】
“轟——————”
耳邊登時靜寂無聲，聽覺隨之喪失，確切來說，是聲音太過響亮導致大腦直接切斷了聽覺神經(jīng)。
“唔噢噢噢噢——”
兩條暴漲的透明手臂顫抖著舉起重達數(shù)百萬噸的金字塔，極為堅實的金字塔塔身承受不住驚人臂力從末端開始斷裂。
彌漫的血霧中，只能看清一藍一綠兩只眼睛。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明日香暴怒的呼喊聲回蕩在第三新東京市上空。
“把綾人——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