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
明日香伸手想撫摸綾人臉上被打出的傷痕，然而綾人卻縮在浴缸一角搖了搖頭，他小心翼翼地撫平浴袍，灰紅色眼眸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水面。
沾滿水珠的白皙手臂僵在半空中，片刻過后明日香悻悻地抽回手，她不滿地拍擊水面，似乎是想引起綾人注意。
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摸了摸臉上的紅印輕聲笑道。
“不疼...況且...明日香你應(yīng)該是手下留情了吧?！?p> “算你識相！”
明日香惡狠狠地剜了綾人一眼，她雙手抱胸，腦袋倔強地扭向浴室大門，大顆水珠從臉頰落下滴在棱角分明的白皙鎖骨上，綾人不由得微微側(cè)目。
相比于其他分身，這位綾人并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主。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兩人就這么面對面沉默地泡澡，明日香抱著膝蓋坐在一端，綾人盤腿坐在另一端。
彼此間的距離只有短短十數(shù)公分，但他們都不愿意觸碰到對方，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墻壁將兩人阻隔開來。
冒著熱氣的池水慢慢冷卻，冰涼的浴巾貼在濕漉漉的身體上，本就有傷在身的明日香頓覺一陣寒冷，無奈水龍頭在綾人那邊，而他正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日香憤懣地攥住浴缸邊緣，她吃力地挪動身體妄圖站起，但傷口的劇痛迫使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這就換水。”
察覺出端倪的綾人抱歉地笑了下，他俯身拔掉塞子，浴缸水位緩緩下降，明日香下意識捂住冰涼的身體，但她嘴上卻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你的反應(yīng)還真是快啊。”
身體愈發(fā)寒冷，再也顧不得許多的明日香一把扯掉浴巾，她艱難地支起身體，膝行兩步后她猛地撲在綾人身上，伸手將水溫調(diào)至四十三度后她打開了蓮蓬頭。
滾燙的熱水澆在后背上，明日香賭氣地擰緊綾人手臂，綾人微微皺起眉頭，但他還是輕輕拍打著明日香后背，就像是在安撫一只炸毛的母貓。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廉價？”
明日香自暴自棄地問道，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湛藍色眼眸緊緊盯著綾人，似乎想從他臉上捕捉到些許變化。
灰紅色眼眸掠過一絲困惑，綾人替明日香攏了攏黏在臉上的發(fā)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明日香掙脫綾人懷抱，她雙手撐在綾人身上，湛藍色眼眸已然蒙上一層水汽。
“每個你，每個你我都喜歡，即使...”
明日香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你現(xiàn)在就死在我眼前，如果下一個你出現(xiàn)了，我依舊會喜歡上他！”
綾人沉默了。
“你懂了嗎？我就是個放蕩的...”
“夠了。”
綾人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陰沉，明日香悻悻地止住話頭，她從綾人身上退下來后慘笑著補上一句。
“你昨天問我想不想要校園戀愛，現(xiàn)在你明白了?！?p> 默默擦干身上水珠后明日香伸手搭在門把上，她停下動作，似乎是想最后看綾人一眼，但她還是毅然扭開了門把。
“咔嗒——”
門被鎖上了。
“熱水可以幫助傷口消毒止血，所以多喝熱水不是沒有道理?！?p> 綾人半開玩笑道，他朝浴缸對面努了努嘴。
“再陪我一會好嗎，明日香？”
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明日香假裝用浴巾擦去臉上水珠。
“你又是何必呢？”
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她還是用浴巾重新裹住身體，坐在了綾人對面，湛藍色眼眸微微低垂。
綾人疲憊地笑道。
“包括我在內(nèi)，我們這些分身只是本體性格的具象化，比如防衛(wèi)官的【犧牲】，目鏡的【嚴厲】。換言之...”
綾人費勁地咽下一口口水，明日香雙手拄在膝蓋上仔細地聽著。
“你喜歡的只是本體的某些性格而已，即便是惹人厭的思念體，他身上也有你喜歡的地方。”
綾人抬起頭，灰紅色眼眸倒映出朦朧的白色燈光。
“到最后，所有分身都會重歸本體，融合成完整的人格。”
猶豫片刻后，明日香跨過兩人間那道無形的墻壁，她輕輕拽下綾人身上的浴袍，把自己腦袋靠在綾人濕漉漉的胸膛上。
“你代表的是本體身上的哪種性格？”
綾人有些尷尬地瞥開視線，他凝視著明日香的淡金色長發(fā)溫柔道。
“我不知道....”
“你還，真是個笨蛋呢。”
明日香輕聲呢喃道，她伸手解開自己的浴巾披在自己和綾人身上，兩人的濕潤肌膚緊貼在一起，綾人身體微微顫抖，灰紅色眼眸漸漸變得渾濁。
“唔...明日香...別這樣...”
綾人仰起腦袋喘息道，明日香調(diào)皮地在他胸口畫圈圈。
“所以...你究竟對我是什么感覺？”
明日香狡黠地夾緊雙腿，綾人被迫在體表張開一面絕對領(lǐng)域?qū)⒆约汉兔魅障惴指糸_。
“我...不知道...”
“你真的很掃人興誒。”
明日香有些失望地跨坐在綾人身上，她語氣變得十分冷淡。
“作為一個男人，你難道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嗎？”
她噓著眼問道，綾人反倒破罐子破摔地抱住了腦袋。
“我感受不到【愛】這種情緒，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你說...什么？”
明日香失神地問道。
“你的記憶被封印了，我說出來的話你肯定不會相信?！?p> 綾人煩躁地敲擊著白色光幕，立場表面泛出道道漣漪。
“我曾經(jīng)參加過和EVA十號機的模擬聯(lián)結(jié)實驗，在那場試驗中我同步率突破400%差點被十號機吸收，醒來后的我...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綾人蜷起身體縮在浴缸一角，他將腦袋深埋在兩膝間，語氣里滿是絕望。
“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是我拼了命也要保護的人，但我自始至終都不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
一向溫柔堅強的綾人突然哭吼道。
“其它分身或多或少都喜歡你，甚至于愛你...我一直都想問本體，他為什么要把沒有任何價值的我創(chuàng)造出來？”
“絕對不是這樣——！”
明日香厲聲吼道，她抓住綾人手腕用力把他拉入懷中。
“撲通——！”
受傷的身體沒坐穩(wěn)，明日香和綾人雙雙跌倒在浴缸內(nèi)。
“咳——咳咳——！”
嗆了一大口水的綾人急忙拉起明日香，兩人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地劇烈咳嗽了起來。
“沒想到...我居然以這種方式喝到了洗澡水...咳咳...”
“你就閉嘴吧，笨蛋綾人。”
明日香恨恨地吐出一口水，她輕撫被水泡皺皮的手指哀怨道。
“至少你做成了其它分身沒做成的事情，和我共浴...”
原本情緒低落的綾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不經(jīng)明日香同意后攔腰抱起了她，白色光幕瞬間蒸干了兩人濕透的身體。
“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p> 綾人眨了眨灰紅色眼眸，明日香身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套粉紅色睡衣，露臍內(nèi)衣完美地勾勒出明日香的A4腰線。
“你可別偷襲我啊！”
明日香故作兇狠地威脅道。
“放心，我不會跨過那道耶利哥之墻的?！?p> 綾人頗為自信地笑道，明日香反倒有些失落。
“終究...還是邁不過去嗎？”
輕輕把懷中少女平放在床上后，綾人幻化出一床秋被蓋在明日香身上。
“最近市內(nèi)很冷，可不能讓你著涼了?！?p> 綾人體貼地替明日香掖好被角，他拂過少女柔順的淡金色長發(fā)。
明日香定定地望著綾人，她周身突然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舒心感。
“我喜歡你?！?p> 明日香下意識脫口而出。
撫摸長發(fā)的手突然一滯，綾人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對不...”
明日香伸出一根手指堵住綾人嘴巴，湛藍色瞳孔眸光閃動，她溫柔地笑道。
“不用和我道歉，以后我會每天向你告白，雖然失去了愛人的能力，但你依舊擁有被愛的權(quán)利。”
“不要說了...”
綾人像是拒絕般嗚咽了起來，明日香強忍背上疼痛環(huán)住了綾人的脖子。
“謝謝你，笨蛋綾人。雖然...我被封印了記憶，但我卻很高興....”
明日香輕輕拭去綾人臉上的淚珠。
“你是所有分身里最低調(diào)的一位，也是第一個奮不顧身來救我，怕我著涼給我披上毯子的人。”
眼前浮現(xiàn)出校服綾人冒著生命危險把捂熱的校服遞給自己的景象，明日香強忍住淚水哽咽道。
“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所以...不要再說什么自己沒有價值的傻話了！”
明日香哭著吻住了綾人的嘴唇，淚水滾進嘴角。
真咸。
許久，唇分。
看著眼前淚眼朦朧的金發(fā)少女，綾人俯身一點一點吻去明日香臉上的淚痕，明日香仰起臉任由他親吻自己。
“晚安，好好休息。”
綾人說著起身走向門邊，明日香拼命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
“我習(xí)慣睡沙發(fā)了?！?p> 綾人疲憊地打了個哈欠，他勾起明日香的小指道。
“快睡吧，傷員需要休息。”
“為什么...不能...一直...陪著我...？”
困極的明日香垂下手臂，她很快就打起了輕鼾，綾人拎起她的手臂塞入被中。
“喜歡...嗎？”
綾人望著明日香的側(cè)臉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