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包含謊言的吻

　　“你怎么又哭了，笨蛋綾人？”

　　明日香有些受不了地白了綾人一眼，少年跪在地上低聲嗚咽著，他竭力壓抑住自己的哭聲，似乎是不想讓明日香太過擔心。

　　“真拿你沒辦法...”

　　明日香蹲下身子扶住了綾人的肩膀，后者側過臉頰使勁揩去淚水。

　　“我已經(jīng)猜到了?！?p>　　綾人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他下意識想掙脫明日香的手，然而明日香抓得很緊，綾人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不要動，聽我把話說完！”

　　明日香粗暴地捧起綾人面龐，布滿血絲的棕黃色眼眸倔強地瞥向斜下方，就是不和明日香的視線進行接觸。

　　“看著我！”

　　明日香突然吼道。

　　“！”

　　棕黃色眼眸驚訝地瞪大，遲疑片刻后綾人才堪堪迎上明日香視線。

　　“聽好了，你根本不用為我做什么。”

　　明日香朝著綾人臉頰湊近幾分，湛藍色眼眸里倒映出綾人濕漉漉的臉。

　　“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扎扎實實地活在這顆星球上，和美里，律子，笨蛋真嗣以及優(yōu)等生都是同一類人，我們都在為人類的福音而戰(zhàn)斗?！?p>　　明日香語氣很急促，溫熱的鼻息打在綾人臉上，綾人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眼前的她，就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

　　“可是，在今天的戰(zhàn)斗中，所有用來對付使徒的武器，甚至是EVA系列機，都被用在了我身上。我拼著性命消滅了所有使徒，沒想到...最后的敵人...卻是人類自己。”

　　明日香的語氣很是平靜，只是捧著綾人臉頰的手不自制地顫抖了起來。

　　“直到量產(chǎn)機分食我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自以為所在的星球...終究在那遙不可及的遠方啊...”

　　綾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慢慢滑落臉頰。

　　明日香此刻，內心該是何等的悲涼啊。

　　“戰(zhàn)死，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所以....沒有必要再為我輪回了?！?p>　　綾人依舊閉著眼睛無聲地抽泣著，看著離自己只有幾寸遠的少年嘴唇，明日香張開嘴慢慢吻住了綾人。

　　“?！?p>　　綾人這次沒有掙扎，恰恰相反，他主動迎上了明日香的唇。

　　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極度痛苦中找到一絲慰藉。

　　“唔.....”

　　“這就是....真正的吻嗎？”

　　明日香在喘息中率先結束了和綾人的吻。

　　“你這是在把我當作救命稻草吧?！?p>　　明日香一陣見血地戳穿了綾人的內心，她冷漠地背過身。

　　“只有我...是真心的...”她用綾人聽不見的話語自嘲道。

　　“嗒——嗒——”

　　綾人搖搖晃晃地支起身體，他遲疑片刻后也轉過身去。

　　“對不起，惣流....”

　　綾人說著張開手掌，一枚藍色的八面體核心靜靜地躺在手心里。

　　“戰(zhàn)死對你來說或許是一個好結局，但是...”

　　綾人驀地握緊【零】的神核，巨大的力道將神核握得咔咔作響。

　　“我決不答應！”

　　“唔....”

　　明日香立刻痛苦地揪緊胸口，些許鮮血從她嘴里溢出。

　　混蛋，你說話歸說話，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捏我的神核??？

　　“現(xiàn)在這個時空...只有我一個人能拯救你...”

　　“少在那里說著道德綁架的話！”明日香捂著胸口暴吼出聲，鮮血從嘴里噴灑而出。

　　“應該有人教過你不要站在制高點上隨意批判別人吧，我最討厭你這樣把自己當作救世主的人啊！”

　　耳邊傳來明日香憤怒的咆哮，然而綾人卻無動于衷。

　　在他眼里，拯救明日香已經(jīng)成為了最神圣的責任。這樣想著的綾人將藍色八面體拋向空中。

　　“在我的世界...碇司令曾經(jīng)讓我給真嗣帶過一句話...”

　　遲疑片刻后綾人開口道。

　　“時鐘的針不會轉回到原來的地方，不過事情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p>　　“真是一派胡言?！?p>　　明日香抱著雙手憤憤地啐了一口，綾人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你聽，惣流。外面的打斗聲已經(jīng)停止了，二號機的自爆消滅了所有量產(chǎn)機，所以...在這條時間線上，補完計劃已經(jīng)失敗了，可是你沒能看見...”

　　綾人止住了話頭。

　　明明差一點，明日香她...就能活下來啊。

　　“所以你想回到過去阻止【我】登上二號機對嗎？”明日香平靜地問道。

　　綾人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p>　　“你給我適可而止啊，混蛋?。?！”

　　明日香失控地揪住綾人衣領，她貼在綾人耳邊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不要命了嗎？究竟還剩下多少壽命供你揮霍，一次輪回一百二十萬年，你究竟有幾個一百二十萬年可以活？”

　　綾人輕輕將明日香的手從衣領上拿開。

　　“惣流，或許我真的在做無用功，或許下一次輪回我依然救不了....你。但是，只要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必須去做。”

　　用力咽下淚水后綾人哽咽道。

　　“因為...我覺得這個時空的你，已經(jīng)很辛苦了?！?p>　　【零】冷漠的話語再度回響在耳邊。

　　【父親出軌，母親精神失常還試圖掐死她，對第七使徒的處女戰(zhàn)慘敗，和碇接吻被推開，與第十三，十四使徒交戰(zhàn)皆敗北，最后被第十五使徒的精神攻擊折磨成廢人，取消適任者資格?！?p>　　下定決心的綾人伸手插進胸口。

　　“噗嘰——”

　　血淋淋的神核被拽出體外，綾人溫柔地拭去神核表面的血跡。

　　“撲通——撲通——”

　　神核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似乎是在回應綾人的心意。

　　“帶我們去戰(zhàn)自攻擊前的地底湖。”

　　“咿————”

　　核心發(fā)出巨大的悲鳴聲，神核表面像雞蛋外殼一般慢慢崩壞成無數(shù)紅白相間的碎片。

　　“咳啊——”

　　綾人臉色瞬間發(fā)青，身體一陣顫抖后他以臉朝下的姿勢栽倒在地，明日香在一旁神色猙獰地注視著他。

　　“你就是死，我也絕不會來管你?！彼p聲嘶語道。

　　神核外殼崩解后產(chǎn)生的能量緩緩流進藍色八面體，然而【零】的神核并沒有進行任何形式的移動。

　　鮮血以綾人身體為中心向外緩緩擴散，明日香俯身看去，綾人嘴邊的血泊慢慢飄起一圈漣漪。

　　他還活著。

　　“還...不夠嗎？”

　　綾人勉強抬起頭，昏耗的目光望向頭頂已經(jīng)縮小一圈的金色神核，神核旁還有一雙貓兒般的酒紅色眼眸。

　　“【零】，你回來了嗎...真好...救救...惣流...”

　　白皙的手臂摘下半空中的藍色八面體，【零】隨手將自己的神核丟進血泊中，她極為冷漠地注視著神核慢慢將綾人身下的血泊吞噬殆盡。

　　“不夠的話，用我的壽命補齊?！?p>　　吸飽鮮血的藍色神核開始高速旋轉，【零】輕飄飄地抓起綾人將他提在手上，她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探了探綾人鼻孔。

　　濕潤的氣體噴吐在【零】手指上。

　　“如果沒有那個充滿謊言的吻，我真的真的不會動一根手指?！?p>　　【零】說著自嘲地笑了笑。

　　“我還真是自欺欺人呢，保留了幾百萬年的初吻居然給了你這么個家伙...”

　　“砰！砰！砰！砰！”

　　岸基炮臺中飛出數(shù)十枚深水炸彈，落入地底湖中濺起一陣沖天水柱，爆炸發(fā)出的聲響驚醒了綾人。

　　費勁地吐出淤積在嘴里的鮮血后，綾人掙扎著甩開了明日香的手，他連神核都沒來得及拿就跳進了冰冷的深藍色湖水中。

　　“無藥可救，我教給你的東西全都當作耳旁風，看來只有和這湖水一樣冰冷的現(xiàn)實才能澆醒你?！?p>　　【零】伸手將半空中旋轉的兩顆神核拽了下來，遲疑片刻后她把自己的藍色核心慢慢移動到散發(fā)著金色光輝的綾人核心旁。

　　“這下，我們就在一起了哦。”

　　望著兩顆并在一起的神核，【零】笑得很開心。

　　......

　　“真是夠了，為什么笨蛋綾人還不回來?。　?p>　　明日香煩躁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幾根淡金色發(fā)絲漏出指縫。

　　“再這樣下去，人家頭發(fā)都要掉完了啦！”

　　明日香嬌嗔道，湛藍色眼眸止不住地瞥向不遠處的地面，地上歪歪斜斜地寫著幾個字。

　　綾人?明日香。

　　“【零】那家伙，估計是帶主人去別的地方歷練了吧?！?p>　　第三使徒晃動巨大的龍首緩緩開口道，空洞的眼神斜了明日香一眼后有些畏懼地瞇了起來，一長一短兩根龍須無力地耷拉著。

　　早先明日香肚子餓的時候，第三使徒去蘆之湖抓魚，結果這家伙不懂捕魚技術，一發(fā)眼部射線把整座湖給蒸發(fā)了。

　　那天晚上，沒飯吃的明日香氣得揪掉了他的龍須。

　　“喂，笨蛋綾人已經(jīng)離開多久了？”

　　“四天。”

　　十號機簡短地答道，淺黃色翼狀眼無比溫柔地注視著明日香。

　　嘆月之獸知道自己無法和明日香在一起，但只要能一直看著她，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如果笨蛋綾人永遠不回來怎么辦？”明日香輕聲呢喃道。

　　“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和你結婚?！笔枡C龐大的銀白色身軀顫抖了一下，他似乎在笑。

　　“想得美！”

　　明日香沒好氣地訓斥道，她輕撫胸口，心臟留存在白之月的她目前體內只有一顆沒用的使徒核心。

　　“我能感覺到...笨蛋綾人..他現(xiàn)在很痛苦....”

　　“你們快看！”

　　第三使徒突然對著天空射出一發(fā)眼部射線，被打斷興致的明日香恨恨地抬起腦袋。

　　湛藍色瞳孔驟然縮小。

　　被黃色光柱點亮的夜空中，星星們正一個接一個飛速消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