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陣痛苦的呻吟在散發(fā)著馥郁藥香的房間里響起。
柳斬猛地坐起了身子,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還纏著繃帶,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整潔的內(nèi)衣。
柳斬有些慌亂地東顧西盼,卻聽到了一個平和的聲音響起:“姑娘在找什么?”
“我的簪子呢?”柳斬有些哭腔地說道,她說完話,才驀地愣了愣,旋即猛地扭頭,便見到了那名白衣男子,坐在屋中,在燭火下慢慢地打著譜。
柳斬一愣,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明顯更換過的衣衫,臉色頓時越來越紅,眼中也越來越怒。
“我請一位女性同修為你的處理的傷勢,包扎的傷口,更換的衣物,所以姑娘大可放心。”角宿仿佛知道了柳斬在想什么,慢條斯理地說道,“那支簪子的蝴蝶翅膀斷了,我托人送去修理了,明日天亮便可以取回,姑娘不必?fù)?dān)心?!?p> 柳斬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不少,她仔細地打量了屋子,才發(fā)現(xiàn)在屋子的另外一端也有一張床,床上還躺著一個身影,從那個身影蜷縮著卻還是將床的縱向占滿了高度的來看,只怕那就是謝鴛了。
“那位姑娘血氣燃燒過多,導(dǎo)致了血氣虛弱,只怕是要昏迷一些時日了,不過倒也無礙,她的筋骨之健壯,就算是在純粹的妖族之中我都從未見過,居然在半妖身上見到了如此體魄,實在令人驚嘆?!苯撬抻终f道。
柳斬抿了抿唇,才說道:“多謝你?!?p> 角宿抬起頭,看了一眼柳斬,眼角有些似笑非笑:“那也就不必了,下次跟我動手,別那么拼命讓我兩難就是了?!?p> 柳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剛想要開口,角宿就已經(jīng)說道:“那位解白姑娘的下落我們還沒有找到,你也可以放心。”
“你們?yōu)槭裁匆獨⑿“??”柳斬微微有些嗔怒地說道。
“為什么要殺她?”角宿想了想,“太純府的命令如此。當(dāng)然,其實我沒有想要殺她,只是想要擒住她,只是解白姑娘先下了殺手,讓其他的人覺得還是殺了干脆,我也不好說讓他們冒著生命的風(fēng)險,先試試擒拿吧?”
“那怎么可能?”柳斬冷哼了一聲,“太純府一定是弄錯了?!?p> “弄錯了又能如何呢?”角宿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總不能太純府下達一個命令,下面所有人都要去質(zhì)疑這個命令是不是有錯吧?平妖士質(zhì)疑也就罷了,但是我們可是太純府的人,太純府的命令,就要無條件遵從的。”
柳斬翻了翻白眼,覺得這個人有些討厭。
角宿也不跟柳斬一般計較,只是自顧自地埋頭打譜,一個小姑娘,心思純善一些,也不是什么壞事,只要她不放棄成長,不閉塞自己的耳目,總有一天,她也能理解許多人的無奈。當(dāng)然,理解是一回事,至于是支持還是反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放我走。”柳斬突然氣鼓鼓地說道。
“腿長在姑娘身上,我又不曾把姑娘的腿打斷,姑娘要走便走,我還能強留姑娘的不成?”角宿說道。
柳斬又有些嬌憨地哼了一聲,她掀開被子,剛準(zhǔn)備下床,劇烈的疼痛卻使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疼嗎?”角宿問道。
柳斬不答話,她咬了咬牙,強行下了床,扶著墻向著謝鴛走了過去。
角宿默默地看著柳斬,既沒有出手相助,也沒有阻止,他只是覺得有些頭痛。
這個小姑娘,脾氣怎么這么執(zhí)拗?
那個大高個的是頭蠻牛,柳斬也好不到哪里去,大牛搭小牛,難怪臭味相投,湊到一塊去了。
柳斬走到了謝鴛的床邊,她試著把謝鴛背起來,只是她都沒能把謝鴛背起來,就反而被謝鴛帶得仰倒在了床上,氣喘吁吁的,疲憊到了極點。
“走啊?!苯撬奕滩蛔⌒α似饋怼?p> 柳斬翻了翻白眼,跟謝鴛一起縮在了被子里,謝鴛本就個子大,柳斬也不嬌小,在女子中仍算高挑出眾的,兩個人擠一張床,頓時使得那張床有些擁擠不堪。
“不熱嗎?”角宿有些忍俊不禁。
“有那么一點……”柳斬頓了頓,又猛地改口,“……一點也不熱?!?p> 角宿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個姑娘倒是想起了雙方敵對的身份來了,不在敵人面前認(rèn)輸,有風(fēng)骨。
柳斬跟謝鴛躺了一會,才有些煩躁地將被子一掀,坐起身開口說道:“你為什么要救我們?。俊?p> “那我為什么要讓你們死呢?”角宿反問。
柳斬說道:“因為我們在幫小白啊?!?p> “那就該死嗎?”角宿反問。
柳斬?fù)u頭:“那自然不該。”
“之前追擊你們的那些人里,有的人死了,但是也有的人被你們放過,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用什么樣的標(biāo)準(zhǔn)評判的,但是我知道,那至少表明你們不是嗜殺成性之人?!苯撬奚裆J(rèn)真,“既然不是嗜殺成性之人,那如果可以的話,自然不該殺的。”
“小白真的殺了人嗎?”柳斬問。
她是半途加入的,所以對于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加入之后,她沒有殺過人。
角宿沉默了片刻,目光卻落在了謝鴛的身上。
其實從種種情報來看,他的推斷是殺人的其實不是那個解白,而是這頭蠻牛。
童博所率領(lǐng)的那批人都是先受了第一波的劍氣傷,那些劍氣傷只是讓他們負(fù)傷,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后來極其野蠻暴烈的傷勢——外力直接震碎了他們的臟腑骨骼。
開始的時候,角宿也以為是有兵鋒肉身修士協(xié)助解白,但是經(jīng)過昨夜一戰(zhàn)之后,他算是明白了,那根本就是這頭蠻牛氣急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力道,失去理智,將那些人打殺了。
那些人該不該死?
不該死的。
這就是那頭蠻牛的罪責(zé)。
但是蠻牛的罪責(zé)他理不理解?
他也理解的,想要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所以為其傾盡全力。尤其是她半妖的身份,似乎沒有人教導(dǎo)她如何施展、控制自己的力量,她半妖的后遺癥就是容易失去理智陷入瘋狂,這就使得她下手極重,根本控制不住。
只是他再如何理解,都無法抹殺蠻牛殺害了那么多人的事實,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夠設(shè)法為蠻牛在承擔(dān)罪責(zé)的同時爭取一些機會。
只是這樣說起來,刨除了蠻牛殺人的話,那位解白姑娘似乎的確至今都未曾殺人。
一人未殺。
甚至那個叛變的唐茹還說起過,她好像還救過一個本來已經(jīng)被陰氣腐蝕了生機,根本不可能活過來的人。
這樣一個小姑娘,為什么會成為太純府“人”字部懸賞令的對象呢。
就連角宿也有些想不明白。
這其中的牽扯之廣,只怕根本見不得光吧?
角宿沉吟了許久,才終于說道:“柳姑娘若是能幫我勸說那位解姑娘放下反抗的話,我必定全力確保解姑娘的性命安全。我會帶她回太純府,向太純府要個清晰明白的說法。只是若是解姑娘始終不肯放棄反抗的話,拳腳無眼,我的確管不了其他人。”
柳斬不說話。
這個道理她也懂,但是解白的立場才是她的立場,她憑什么就一定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會保護解白的話呢?萬一他是騙她的呢?那個鎮(zhèn)西將軍周匕,鎮(zhèn)守荒城那么多年,不也是個大騙子嗎,就因為她相信了周匕,才害死了她那么多的同門,還有師叔祖。
柳斬鼓著腮,握著拳,不說話。
角宿放下了棋子,站起了身:“夜色深了,柳姑娘也早些休息吧,有了新的進展,我自然會來告之柳姑娘的,請柳姑娘放心?!?p> 角宿推門而出,將房門掩上。
柳斬扭頭看了看身邊躺著的謝鴛。
謝鴛的臉色蒼白,但是好在氣息均勻穩(wěn)定,悠遠綿長,似乎就只是睡著了而已。
柳斬微微出了一口氣,還好謝鴛也沒有事。
昨晚上謝鴛的樣子把她嚇壞了,她還是頭一次地見到人那樣的瘋狂。
為了保護小白,鴛姐也很拼命啊。
柳斬想了想,自己也不能就這么放棄的。
就算現(xiàn)在被敵人給抓住了,她也要想辦法,帶著謝鴛一起逃離。
自己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認(rèn)輸?
自己可是柳妃卿的關(guān)門弟子!
柳斬握了握拳,神色萬分堅決。
前院。
角宿與令狐煒相對而坐。
“還是沒有消息嗎?”角宿問。
令狐煒搖了搖頭:“不過今天清晨時分,那只女鬼突然出現(xiàn)在城外引起騷動,只怕就是為了讓目標(biāo)進城。”
角宿扶額,他能感受到唐茹身上的劍氣就在這郡城之內(nèi),但是到底在哪個地方,卻還是有些捕捉不到。
“我已經(jīng)派人搜查過客棧了,一無所獲,只怕她們藏身在某個地方,我已經(jīng)加派了人手進行巡查,并請了郡尉大人協(xié)助,就算是把整個安陽郡掀個底朝天,也要把目標(biāo)找到?!?p> 角宿默然不語。
他只是又想起了兩那個拼了命也想要拖住自己的姑娘,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反水的唐茹,更有一個不知道到底哪里來,圖個什么的修為好像并不怎么高的女鬼。
這個解白,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身邊都是一些古怪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