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降臨。
平妖士們搜尋通緝對象的隊伍在山中漸漸地合攏。
他們距離目標更近了。
“小心一些!”法師連聲大聲招呼著自己的同伴,他站在高處,緊張地俯瞰著四周,目光如炬,不愿意他的目標就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脫。
他們要狩獵的目標賞格不低,如果能夠完成這次懸賞,在太純府的記錄上就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連聲這次是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哪怕連日來的追捕讓他也有些疲倦了,但是即將取勝的消息卻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振奮了起來。
現(xiàn)在他們各個方向的搜尋隊伍都在逐漸包攏,前方的那座山頭就是最后一座山頭了,等待著那些女人們的結局已經注定。
連聲其實也沒有想明白,那些都不過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怎么就成了太純府的敵人了,而且據(jù)說里面還有清平府柳掌門的關門弟子,這實在讓連聲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摸不著頭腦又能如何?
太純府的命令既然下達,那就有它的道理,畢竟太純府這么多年的通緝令往哪里一擺,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是犯了錯的,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沒問題的。
他不能因為這幾次的錯誤而去質疑太純府的每條命令吧?
更何況,就算太純府錯了,追究起責任來也追究不到他的頭上,他就算殺錯了人,也不影響他取得賞格,反倒是質疑太純府才會讓他代價不小。
連聲如此想到。
他忽然皺了皺眉,他看到不遠處那座山頭的山坳里慢慢地走出了一個高大的影子,她背后好像還背著一個人,正借助著夜色的掩護,鬼鬼祟祟地往西南方向前進。
高大的影子?
連聲猛地一顫,心中大喜過望,他當即便招呼著同伴向著那個身影靠攏了過去,希望他們能夠拿下親手捉住或者格殺目標的最高賞格!
高大身影開始的時候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靠攏,但是很快的,就在連聲的三名同伴到達高大身影身邊約摸三十多丈的林間的時候,那高大的聲音卻猛地加速,向著西南方向躥出,身形矯健,宛如一頭狂奔之中的獵豹。
那一刻,所有人都跟著一愣,繼而連聲才猛地醒悟過來。
該死,上當了!
她們早就察覺到了他們,一直裝作不知,就是為了趁他們不備突然發(fā)難,沖出去!
連聲不再猶豫,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發(fā)出信號彈——現(xiàn)在目標已經是窮途末路,發(fā)出信號彈來讓別人分一杯羹,他傻嗎?
連聲迅速地從高處下來,與自己的同伴向著前方狂奔中的身影追了過去。
就算不能擒住對方,那也要死死地咬住他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從自己的手中脫逃!
“在這邊!”
“追!”
“別讓他們跑了!”
……
謝鴛的臉色漲得通紅,紅得有些發(fā)紫,但是她還是緊緊地抿著嘴唇,不愿意放慢自己的腳步。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林間有幾個身影在追逐她。
她不能這么快就被追上,她多堅持一些時候,唐茹就能帶著小白多逃出一些距離,就能多安全一些。
所以她必須堅持住,必須逃得更遠,堅持得更久。
哪怕她只覺得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到了她的喉頭,哪怕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如浪潮一般翻涌,哪怕她心里無比想要就地往地上一趟,好好地睡上一覺,再也不要醒不過來了。
謝鴛已經將自己的身體壓榨到了極致,本來就負傷不輕的她又被陰氣腐蝕過生機,此刻的狂奔幾乎是在透支她的身體。
趴在謝鴛背上偽裝解白的柳斬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也在盡自己的力量為謝鴛分擔一些壓力——她在不斷地將自己的真氣渡入謝鴛的體內,為謝鴛安撫她體內翻涌的氣血。
只有柳斬才知道,這一刻謝鴛體內的氣血洶涌之強,已經到了什么樣的程度——柳斬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洶涌的氣血,那些氣血簡直就像是要倒流了一樣的,四處瘋狂地沖轉,甚至有滾滾熱氣從謝鴛的體內散發(fā)出來,使得謝鴛的體表灼熱萬分,如此熾烈的血氣充滿一股可怕的力量,甚至比清平府的燃血訣運轉起來還要霸道,還要蠻橫。
這就是鴛姐為什么分明沒有修行,卻如此強橫的緣故嗎?
柳斬愕然,謝鴛的體質實在太特殊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血氣能夠旺盛到這樣的地步卻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的影響——這不應該,清平府燃血訣到了最后,施術者就會因為血氣燃燒而陷入癲狂,從而爆發(fā)出極端的戰(zhàn)力,燃血訣盡,施術者不死也要掉半條命,但是謝鴛卻依然平穩(wěn)如故。
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柳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夠讓謝鴛好受一些。
夜色一點點加深,謝鴛的速度卻沒有任何的減緩,反倒是越來越快,一直在努力壓制謝鴛氣血的柳斬也已經力不從心了——謝鴛體內的氣血已經徹底失控了,就好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樣,沖入了謝鴛的每一根經脈,直接將柳斬的真氣都沖出了謝鴛的體內,那突然到來的沖擊使得毫無防備的柳斬吐出了一口鮮血,但是她怕謝鴛分心,所以硬生生地將那一口鮮血吞回了腹中,硬是沒有吐出來。
柳斬可以感受到,謝鴛的皮膚溫度已經高到了一個讓她都有些難以承受的地步,謝鴛身周的空氣也因為謝鴛的存在而變得灼熱起來,一股股白煙隨著謝鴛沉重渾濁的呼吸而從謝鴛的鼻腔之中噴吐出來,使得謝鴛當真就像是一頭兇惡到了極點的兇獸。
柳斬有些緊張,她有些害怕,不是害怕謝鴛,而是害怕謝鴛是不是因為她教的那些東西走火入魔了,這是她第一次教別人東西,她不知道自己教得對不對,但是局勢緊張,為了提升一丁點戰(zhàn)力,她都不得不教。
如果當真是因為自己教錯了,害得謝鴛走火入魔了,那可該怎么辦?
柳斬惶恐萬端。
她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山林之間已經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了,謝鴛已經把所有人都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這變故有些出乎柳斬的意料,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讓鴛姐帶著小白突圍,更實在一些呢?
現(xiàn)在自己和鴛姐沖了出來,唐茹姐和小白那邊呢?
柳斬滿是擔憂,她輕輕喚了一聲“鴛姐”,然而謝鴛卻并沒有理會她,反倒是依然在不斷提速地向前。
氣血翻涌太強,以至于徹底失去了理智了嗎?
柳斬更擔憂了,這根本就是燃血訣嘛,鴛姐的氣血再旺盛,燃血訣也有遲早將它燃燒得干干凈凈的時候,自己該怎么才能停下來?。?p> 柳斬心亂如麻,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在荒城的時候,師父失蹤,她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直到她遇到了姚阡陌。
如果是姚大哥在的話,他會怎么做呢?
柳斬咬著唇,她想了好久也沒有能夠想出一個答案來,她終究不可能是她的姚大哥,她就是柳斬,曾經懷疑自我,不敢向前的柳斬,現(xiàn)在偶爾還會懷疑自我,但是卻一往無前的柳斬。
如果鴛姐停不下來,那就自己來幫鴛姐停下來吧。
不就是燃血訣嗎,我也會!
柳斬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剛剛準備運轉燃血訣,強行與謝鴛對拼,將謝鴛停下來,前方的道路上卻出現(xiàn)了一名白衣儒衫青年。
柳斬見過那個青年,當時向唐茹問路的青年!
青年站在了謝鴛前進的道路上,他微微蹙眉,繼而緩緩抬手,捻了一枚棋子在指間,他好看修長的指頭微微蜷曲起來,手指猛地一彈,將指間捻著的那枚棋子彈了出來,在夜色之中劃出了一道乳白色的痕跡,猛地向著謝鴛就撞擊了過去。
“鴛姐,閃開!”柳斬大喊。
但是謝鴛卻根本聽不見柳斬的呼喊,她就好似是一頭野牛一樣的,只顧著埋頭向前沖,與那枚彈來的棋子,迎面碰撞在了一起!
“砰!”
那枚棋子重重地落在了謝鴛的心口,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轟鳴,謝鴛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身形踉蹌向后倒退了數(shù)步。
“還請姑娘就此止步吧?!蹦凶訃@息了一聲,“有我在,姑娘絕對沖不出去的?!?p> 謝鴛踉蹌后退數(shù)步,她猛地停住了身形。
“鴛姐……”
柳斬的臉色有些難看。
謝鴛的皮膚更燙了。
謝鴛還在燃血,而且燃血的速度更快了。
柳斬欲哭無淚,自己沒有教燃血訣啊,為什么鴛姐就會燃血訣了呢?
“呼哧——呼哧——”
謝鴛喘息著,那雙在夜色中發(fā)綠的眼睛看向男子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兇狠。
哪怕是男子也看出了謝鴛的狀態(tài)不對。
失去了理智了。
男子微微皺眉,看了看趴在謝鴛背上的女子,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他還沒有來得及細想,謝鴛就再次猛地向著他沖了過來!
速度之快,在夜色之中留下了一連串的殘影。
力道之強,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條條碎裂的紋路。
殊死一搏。
不過如此。
氣勢可嘉。
但是終究還是太弱了。

賤名無聞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