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中疾行的三人一鬼停下了腳步。
青霜萬分緊張地看著前方深沉的夜色,渾身的怨念都翻騰了起來,鮮血將衣衫染紅,不斷地滴落在地,就連土壤都被染成了一片暗紅色,散發(fā)出強烈的血腥味。
在青霜身后是被青霜攔下的柳斬了,柳斬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青霜會擺出這樣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tài),但是她也在第一時間擺出了拳架,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在柳斬的身后,則是背著解白的謝鴛。
下山的途中她們就已經商量好了,一旦遇到戰(zhàn)斗,由青霜和柳斬負責,謝鴛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帶著解白逃走,她們會為謝鴛爭取空間。
“對方很強,我會想辦法纏住對方?!鼻嗨K于慢慢說道,“柳斬,你和謝鴛帶著解白逃走?!?p> 柳斬微怔,不是說好的她與青霜一起對敵嗎?
黑暗之中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解白頓時瞪大了眼睛,她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這個聲音……
“別管我,你們快走,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解白又想起了那個夜晚,她眼睜睜地看著阿軟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現(xiàn)在,這樣的悲劇又要重演嗎?
青霜不為所動。
對方的實力很強,但是她能感知到,對方受了重傷,實力嚴重受損,雖然也不是她輕易能夠戰(zhàn)勝的,但是卻也不是沒有一戰(zhàn)之力。
一個身影終于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青霜看著那個身影,那雙眸子漸漸地瞇了起來,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
又是這副裝扮。
黑衣銀面具,背著一口劍匣,卻有著與在流沙淵那邊遭遇的那個面具人截然不同的氣息。
這些面具人是一個團伙,他們人數(shù)不少,而且修為都不弱。
面具人冷冷地看著解白,那目光冰冷萬分,就好像解白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一樣的。
哪怕是謝鴛,在那目光之下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就像是一頭被捕獵的動物一樣,面對著捕食者的獠牙,除了畏懼,再產生不了別的情緒。
面具人又咳嗽了兩聲,他微微抬手,身后劍匣之中,一口金色符文的長劍呼嘯而出,徑直劈斬向了解白,根本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
青霜口中發(fā)出了一陣攝人心魄的尖嘯,幾乎是同時,無數(shù)怨念與鮮血糾纏著,化為一股濃烈的血霧向著那口金色符文長劍便迎了過去。
怨念血污,是陰邪之物,專門腐蝕生靈生機,對于任何生靈來說,都有著天然的威懾力,但是那口金色符文的長劍劈入血霧之中,卻好似是穿透了烏云的陽光一般,非但沒有被血污污染,甚至還徑直洞穿了血霧,哪怕是側方,也有圣潔的光輝穿透了血霧灑落出來,使得天地之間,是一片清明。
那口金色符文的長劍貫穿夜色而來,瞬間便到了青霜跟前,青霜面不改色,青絲陡然張開,一根根附著著怨念的青絲瞬間在青霜身周張開成為了一張綿密的蛛網,擋在了那一口金色符文的長劍之前。
符文長劍落在了蛛網之上,圣潔的金光之下,青絲之上所纏繞的怨念如同烈日下的寒冰一點點消融無形,就連那構成青霜本體的陰氣也在這金光灼燒之下快速損耗,使得青霜原本已經凝實了軀體變得越來越虛淡,越來越縹緲。
面具人冷笑了一聲,區(qū)區(qū)鬼物,不自量力,竟然敢在真神神威之下妄自尊大。
魂飛魄散吧!
面具人眼中殺意盡顯,幾乎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欺攏了面具人跟前,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拳!
面具人冷笑不止,一手接住了那砸來的一拳,微微發(fā)力一震,將那拳頭如雷的少女震得吐出了一口鮮血,只是他并沒有就此松開少女,既然急著尋死,他又何妨送這少女一程!
面具人剛剛準備發(fā)力,一道白虹倏然自夜空之中斬落,雷霆萬鈞。
面具人不得不撤身一閃,堪堪避開了這一道白虹,他剛想要趁著這個空當將柳斬置于死地,青霜卻已經尖嘯著沖到了面具人的身前,肆無忌憚地將體內所有陰氣怨念全部外泄而出,任由一股股怨念侵占了她的理智,使得她渾身如灰燼一般飄落的怨念變得更加濃烈,更加逼人。
你修的功法再如何克制我又如何,只要你是個活人,我就不信你能對陰氣怨念毫無忌諱!
面具人沒有想到青霜此刻會擺出這樣一副架勢,本就重傷在身的他哪里敢去沾染太多的陰氣怨念,不然這不僅會拖延他傷勢好轉的時間,甚至還會給他留下一些病根。
面具人想要拖著柳斬一并離開,但是青霜發(fā)絲卻纏繞住了柳斬,更多的陰氣怨念順著青霜的發(fā)絲延伸了過來,逼得面具人只能松開柳斬,自己后撤,與此同時,將那一道金色長劍呼喚而回,向著青霜就徑直刺去。
然而那道方才劈空的白虹卻又猛地抬起,清嘯一聲,向著那口金色長劍就撞擊了過去,兩劍碰撞,頓時發(fā)出了一連串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一道道劍氣,向著四野不斷擴散而開。
“謝鴛,帶著解白和柳斬先走!”
青霜發(fā)絲將柳斬拋向謝鴛,柳斬上師頂與少師初之間的修為方才受到了那面具人貼身的一擊,一股勁力已經將柳斬震得臟腑受創(chuàng),幾乎沒有了再戰(zhàn)的力量。
謝鴛一把接住了柳斬,看了一眼青霜:“那你怎么辦?”
“管我做什么!”青霜咆哮,體內怨念如同汪洋一般恣肆地傾瀉而出,“反正我是一只鬼,死都死過一次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青霜的眼眸變得一片猩紅,她嘶吼著,身軀在瞬間變得極度扭曲,無盡發(fā)絲漫天交織,呼嘯著,連續(xù)不斷地攻向那面具人,她體內的怨念就好似是無窮無盡一般的,化為浪潮,隨著飛舞的發(fā)絲向著面具人就涌了過去。
面具人看著青霜,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這只女鬼的體內到底隱藏了多少的怨念?
她的怨念到底又有多精純?
這根本就不是一只尋常的鬼物能夠做到的,這只鬼物有古怪。
他猛地想起了老五曾經說過的,在玉桂山,那個破壞了他大好局面的人身邊就帶著一只同樣有著古怪的女鬼,他記得老五后來說起過,他們讓歸化郡公去亂石山取冥煞的軀體的時候,歸化郡公身邊跟著的那個羽族遺骸試圖用那只幽冥立目照入那個女鬼的魂魄之中,結果好像觸及到了什么東西,非但沒有鎮(zhèn)住女鬼,還導致那只蘊含了神通之力的幽冥立目被灼燒毀去。
這只女鬼,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面具人迅速后撤,青霜卻已經殺紅了眼,死死地咬住面具人,根本不想讓面具人后撤——為了與面具人一戰(zhàn),她已經徹底放棄了理智,讓怨念完全占據(jù)了她的思維,只有怨念主導的鬼物才能完全發(fā)揮出自己的實力,才能為身后的那些少女拖延一些時間。
謝鴛想要走,但是她看著那個已經狀如瘋魔的青霜,卻有些邁不動腳步。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青霜的對手,青霜看起來也不是那個面具人的對手,如果留下來,她們今天也許都會死在這里,但是她就是不甘,她就是不愿,為什么總要自己去面對這樣的局面?
為什么總要自己選擇拋棄別人,自己逃跑?
謝鴛抿緊了嘴唇。
面具人看著已經欺攏到了自己跟前的青霜,眼中有了一絲的冷意。
那張已經不再秀美的面龐上流淌著血淚,那充血的眼中寫滿了無盡的恨意,她咧著嘴,齜著牙,涎水不斷地流淌出來,可謂猙獰不堪。
眾生迷途。
唯有真神能夠超度。
面具人微微瞑目,猛地停下了后退的腳步。
他后退之中,踩在地上的每一個腳印驟然爆發(fā)出一道璀璨金光,形成一道道光柱穿透了籠罩在上面的怨念的濃霧。
那就像是一顆顆釘子一樣,將那團濃霧死死地釘在了大地之上,使得青霜就在面具人身前不到兩尺的地方猛地停頓了下來。
青霜嘶吼著,瘋狂地掙扎著,然而那一道道光柱卻使得她根本無法再前進哪怕是分寸。
面具人微微抬手,指間凝聚起一道圣潔光輝,灑落在了青霜的臉上。
“懺悔吧,迷途的亡魂,懺悔吧,真神將會引導你的方向?!?p> 面具人輕聲呢喃,一指探出,點入了青霜的眉心之間。
那一道金光隨之橫貫了那綿延一里多的濃烈的怨念云霧,如同穿透了烏云的陽光一樣,從怨念的濃霧之中穿透而出,將那無盡的怨念撕得粉碎!
“啊——”
怨念的黑霧深處,青霜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她那雙早已沒有了任何情緒的眼眸之中,浮現(xiàn)出了極端的痛苦,她的雙手緊握成爪,死死地抓了起來,好似是在忍耐著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痛苦。
柳斬瞪大了眼睛。
謝鴛的唇被她咬出了鮮血。
遠處趕到的唐茹愣愣地看著那金光灑遍大地的場景,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解白喉頭微微蠕動著,淚水流淌遍了她的面龐,她再也忍不住,嘶喊出聲:“霜姐姐!”
凄厲的哀嚎回蕩在夜空之中。
一道冰冷的氣息仿佛在回應這一聲呼喊一樣,悄然浮現(xiàn)。
那一刻,面具人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威壓。
就好似是有一雙可怕的眼睛,正在窺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