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一片的牢獄里原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聲音,當姚阡陌此言說出之后,就連微弱的聲音都消失了。
憑什么姚阡陌就不能不是太純府的人呢?
這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比如朱嘉自己就不是太純府的人,他可不在平妖士名錄里。
而且據(jù)朱嘉所知,許多在平妖士名錄里的人,雖然不與太純府為敵,但是也同樣不是太純府的人,比如知之府的那位老府主。
“那你是誰的人?”過了許久,朱嘉終于開口說道。
“想知道嗎?”姚阡陌“嘿嘿”一笑,“我偏不告訴你?!?p> 朱嘉冷冷一哼,牢獄之中的空氣驟然變得冰冷了起來,有一點點逐漸凝聚成為實體的傾向。
“好了,這東西對我沒用,別鬧。”姚阡陌淡淡說道。
朱嘉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在這座牢獄里,他是唯一能夠?qū)⑺械臇|西看得真切的人,他看著四仰八叉躺著的姚阡陌,終于覺得有些棘手了——這個冒牌的文曲,是個大麻煩,也許現(xiàn)在就殺了他,會是最好的決定。
“想殺我嗎?”姚阡陌翻過了身,背對著朱嘉的方向,“趁現(xiàn)在,快,我看不到你,殺了我,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朱嘉握了握拳,袖間有一股勁氣緩緩凝聚,整座牢獄也隨之微微震顫了起來。
“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說,你到底是誰的人?”朱嘉聲音愈發(fā)冰冷。
姚阡陌“嘿然”一笑:“那你告訴我,你是誰的人?”
朱嘉不語。
“瀛洲臺嗎?”姚阡陌卻自言自語地說了下去,“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你們的情報網(wǎng)說,大概半年多之前,東海上的爭端里,你們那位最號囂張的蕭明月吃了一個大虧,差點命都丟了?!?p> 蕭明月,瀛洲臺一臺七島之一的流火島島主,被認為是七島主之中修為最高之輩,被認為距離天師境可能只有一線之隔,縱橫海外四十年,也算是一個威名赫赫,心狠手辣的大人物,在太純府的通緝名錄之中始終高居榜首。
至于蕭明月的賞格之高,也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數(shù)字,但是可惜的是,自從蕭明月上榜以來二十年,從來沒有人能夠沾染到這份賞格的分毫,最近十年以來,甚至沒有人敢對這份賞格動心思。
至于為什么姚阡陌要猜是瀛洲臺,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口雀屏白羽——雀屏白羽落在歸海大妖碎鱗的手里,卻又輾轉(zhuǎn)來到了李源的手中,這至少說明面具人跟東海有一些牽扯,如果他之前關(guān)于李承昭與面具人勾結(jié),背叛李源的推斷無誤的話,那早就與李承昭有關(guān)聯(lián)的周匕等人只怕也就與面具人有關(guān)聯(lián),所以由此而與東海有牽扯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如果說周匕等人是與歸海勾結(jié)的話,姚阡陌是存疑的,畢竟歸?,F(xiàn)在式微,真要背叛人類,周匕投靠流沙淵都比千里迢迢奔逃歸海要可靠得多,所以姚阡陌唯一能夠懷疑的對象也就只剩下了那個明面上與煌朝作對的瀛洲臺了。
朱嘉不否認也不承認。
“如果是瀛洲臺的話,那我知道你們想要什么。”姚阡陌卻自顧自地說著話,根本不需要朱嘉接話,“荒城這邊,數(shù)得上的東西實在有限,那桿鎮(zhèn)魂旗下壓著的東西你們不敢動,動了你們也跑不掉,有命拿沒命用;剩下的,還有什么呢?”
胡佩弦的真身?
那東西如果是周匕等人的目標的話,他們現(xiàn)在也不會還呆在荒城了。
然后就是那只妖物覬覦的東西,也是這座荒城的立城根本,這座荒城的根基,深埋于大地之下的一處地氣源泉,只是這股地氣源泉被荒城大陣所護住,互為依仗,所以那只妖物沒法取得地氣源泉,才在此地徘徊。
對于修為精深的妖族來說,地氣源泉才能使用,對于人類來說,他們的肉身難以承受地氣源泉,更何況,他們不可能將地氣源泉帶走,所以也不大可能是地氣源泉。
至于姚阡陌方才提到的鎮(zhèn)魂旗下壓著的東西,那是荒人的一頭老鬼,是曾經(jīng)庇佑荒人的存在,后來太祖皇帝西征,荒人屢戰(zhàn)屢敗,那頭老鬼喪心病狂想要拉著所有族人與太祖大軍同歸于盡,結(jié)果被自己子孫聯(lián)手煌朝大軍以鎮(zhèn)魂旗死死壓住,不得掙脫。
如果強行將鎮(zhèn)魂旗拔出,那頭老鬼得到解放,只怕當場就會徹底失控,被怨念所吞噬,那時候只怕就是滿城皆死的局面,所以姚阡陌也認為鎮(zhèn)魂旗不大可能是他們的目標。
“我突然想到了?!币淠白鹆松碜?,“你們想要找的是,一把古老的鑰匙。”
朱嘉冷冷地瞇起了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姚阡陌。
是的,他們來此的目標就是一把鑰匙。
朱嘉真正感到恐慌的還是……這個人怎么知道他們在找一把鑰匙?
“聽我一句勸,那把鑰匙不是好東西?!币淠巴蝗徽玖似饋?,在黑暗中走到了朱嘉的面前,隔著牢獄的鐵柵欄,幾乎與朱嘉面對著面,直勾勾地盯著朱嘉,就好像是能夠看到朱嘉一樣的,“那扇門,想打開,瀛洲臺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朱嘉不語。
姚阡陌說話的時候,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凝重的神情。
龍墓,萬魔血獄,浩瀚沙海,還有東海那邊,都已經(jīng)開始活躍起來了,這是姚阡陌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嘗試打通龍墓的丁勉已經(jīng)被壓在了云霧山,浩瀚沙海這邊胡佩弦已經(jīng)承諾在局勢無法逆轉(zhuǎn)之前死守流沙淵,老天師神霄君還在艱難鎮(zhèn)守萬魔血獄,這三處在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用太過擔心,但是瀛洲臺那邊的話,狀況就很微妙了。
瀛洲臺是外道的大本營,太純府幾次試圖剿滅瀛洲臺都失敗了,最后太純府也只能放任瀛洲臺七島孤懸海外,不讓外道之人大舉涌入神州大地。
他去過東海,當時的局勢在他的主導之下已經(jīng)好轉(zhuǎn),也正是在好轉(zhuǎn)之后,他才離開東海重返神州的,所以他察覺到瀛洲臺的目標居然真的是那把鑰匙的時候,就不由得感到了那么一絲絲的驚愕。
從這個布局來看,瀛洲臺覬覦這把鑰匙并不是在那扇門出現(xiàn)之后才開始的事情,而是早就開始謀算的事情——看起來,上一次歸海的人沒有跟自己說實話啊,躲在瀛洲臺暗處的真的只是那位主宰嗎?還是有另外一個存在?
還好,自己讓那個推門人去找梅笙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梅笙也沒有道理袖手旁觀吧。
但是比起這件事來,姚阡陌更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這四個地方同時活躍起來的跡象實在太過詭異了一些,雖然歷史上,這些地方不是沒有活躍過的歷史,但是同時這么多的秘境活躍起來,據(jù)姚阡陌所知,還是第一次。
所以姚阡陌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些域外的東西已經(jīng)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潛入了神州,是他們在暗中鼓動,導致了秘境的活躍,為他們進入神州做好準備。
姚阡陌兩次去了萬魔血獄,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外力介入的跡象。
龍墓那邊,也是因為丁勉自己的行為才導致的龍墓松動,也看不出任何的跡象來。
流沙淵和浩瀚沙海那邊李源導致的崩潰,卻是面具人的主使。
就在姚阡陌覺得也許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的情況下,瀛洲臺突然跳出來了,他們知道打開大漩渦中的那扇門的鑰匙在荒城,與荒人有關(guān)就有些太過突兀了。
“哎,看起來,還得抽空再去一趟東海啊,真是辛苦勞碌命啊?!币淠胺鲱~嘆息,很是傷感,“麻煩啊?!?p> 朱嘉冷笑一聲,袖中氣勁散盡,沒有再動手的意思,這個人給他一種不能殺的直覺,哪怕再危險,但是方才那一席話卻也真的引起了他的一些思緒。
朱嘉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姚阡陌也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再度坐了下來,閉著眼睛,保持著沉默。
自己要找的那幾個失蹤的人,是不是也與這次的異動有關(guān)呢?
姚阡陌思量著這個可能。
他要找的那些人是在一年多前失蹤的,那個時候,正是丁勉試圖打通龍墓的時候。但是他們并沒有與丁勉有接觸,所以姚阡陌才會想著來流沙淵問一問。
然而胡佩弦也沒有接觸過他們,至于萬魔血獄那就更不可能了,難道他們?nèi)チ隋夼_?
也不應(yīng)該,他們?nèi)羰侨チ隋夼_的話,只怕早就把瀛洲臺掀得底朝天了,哪里還有現(xiàn)在這么多事情。
那難道是其他幾處秘境?
難不成自己還得挨個把其他幾處秘境走一遍?
又不是人人都是神霄君那么好說話,剩下的幾個九霄君不得把自己當做心懷鬼胎的人給砍了?
這些人,怎么一直給自己添麻煩,一點都不讓自己省心,不知道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麻煩,最討厭的就是東奔西走嗎?
姚阡陌揉了揉太陽穴,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收拾。
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決啊。
你們倒是……都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