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想不通這個神秘人物到底是個什么怪物,但是他卻很明白,絕對不能讓姚阡陌得計——那些失控的妖力涌向姚阡陌,絕對不會只是給姚阡陌添麻煩,他跟姚阡陌的幾次交手,都沒有討到半點的好處,所以他很清楚,這個人的算計不會吃半點虧的。
再加之就在片刻之前,二人交手的時候,姚阡陌甚至就在近身一拳的交換之間,竟然硬生生地從他手里奪取走了幾分妖力,這更讓他肯定,姚阡陌的意圖其實就是從這股妖力之中強(qiáng)行奪取走一部分的妖力,用來加速他拖出夢魂魄的步伐——哪怕他沒有余力,但是只要妖力沖向他,他就多少能夠從中汲取力量,收益遠(yuǎn)高于代價。
李源眸中決然,他狠狠咬牙,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件。
既然敵人想要,那就將這些東西徹底摧毀,讓敵人吃屁去吧!
李源低吼了一聲,頭頂萬妖丹毫無預(yù)兆地徹底崩碎,李源自己也承受了巨大的反噬,他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身形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后墜去——所有被禁錮在萬妖丹中,早就蠢蠢欲動的妖力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束縛,就像是有一顆火星落在了一堆炸藥的正中心。
“轟!”
剎那之間,雷霆聲響徹九霄,那團(tuán)五光十色驟然爆綻而開,將方圓數(shù)里的一切都徹底吞沒,就算是那片血色也在爆綻開的五光十色之下徹底黯淡,最開始涌向姚阡陌的妖力也被這驟然爆炸開的妖力所追上,所吞沒。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只有奪目的光彩在閃耀著,讓人根本無法直視。
過了許久,這團(tuán)五光十色才終于漸漸地收斂了下去。
遍布沙漠的血海在五光十色消退之后也沒有能夠維持,露出了沙漠的地面來。
隨著五光十色一點點地向著爆炸的中心收斂,地面也開始出現(xiàn)一點點的下降——在被這團(tuán)斑駁的光彩所覆蓋的區(qū)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沖擊坑,方圓數(shù)里,最深處也同樣有著兩三里之深。
在沖擊坑的中心,姚阡陌艱難地站著,身形有些不穩(wěn)。
姚阡陌的雙臂已經(jīng)無力垂落了下來,裸露在外的手指一片蒼白,仿若透明一樣的,可以看清他血肉皮膚之下的血管和骨骼。
在他對面,則是那具夢占據(jù)的宿體,同樣的殘破不堪,他的雙翼嚴(yán)重受損,哪怕魂魄回到了宿體,也無法改變宿體已經(jīng)嚴(yán)重受損的事實。
而在更遠(yuǎn)一些地方,則躺著胡佩弦和李源,生死不知。
“殺得了我?”姚阡陌看著夢,笑瞇瞇地問道,“實話實說哦,殺得了我的話,我就準(zhǔn)備跑路了。”
夢皺了皺眉,然后她搖了搖頭。
“真可惜,我覺得你殺得了我,你試一試嘛?!币淠昂苷J(rèn)真地說道,“真的,萬事貴在嘗試,失敗了你再跑路也不遲,但是萬一成功了,你就賺大了。人生就是賭局,你賭得也大,賺得也越多。”
夢滿是愕然地看了姚阡陌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輸了,也輸?shù)迷蕉??!?p> “嗯,有道理?!币淠拔⑽㈩h首,“所以你不準(zhǔn)備賭了?”
夢搖了搖頭。
她的狀態(tài)她自己也很清楚,魂魄雖然回到了宿體,但是宿體受損也就罷了,她自己的魂魄也受到了嚴(yán)重的損傷。
李源最后逼不得已引爆萬妖丹,釋放出來的力量根本不被任何人為意志所影響,她自身也受到了沖擊——盡管姚阡陌受到的沖擊明顯強(qiáng)于其他人,但是在最后時刻,姚阡陌也強(qiáng)行將那朵花中積聚的力量打入了她的魂魄之中。
真要算起來,她的傷勢未必就比姚阡陌要輕,甚至此刻姚阡陌的刻意挑逗,就是為了讓她出手再戰(zhàn),一旦再打起來,說不定就永遠(yuǎn)也別想走了。
“真可惜,功敗垂成,功虧一簣,壯志未酬,前功盡棄,半途而廢,行百里者半九十……”姚阡陌喋喋不休地說道。
夢有些惱火地瞪了姚阡陌一眼,姚阡陌隨之?dāng)咳菡溃骸拔以谕锵銈兊母冻觥!?p> 夢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李源,她把李源攙扶了起來,伸手緩緩摩挲過李源那張染血的憔悴面容,才終于輕聲說道:“好了,我們認(rèn)輸了?!?p> “夢……”李源艱難地喘息著,打斷了夢的話,“別……”
“聽我的,好嗎?”夢伸手壓住了李源,“該結(jié)束了,再打下去都是無謂的犧牲了,我們輸了。”
“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的?!币淠暗f道,“我與你們又沒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殺你們,不至于?!?p> “真的嗎?”夢有些驚喜。
“但是其他人向你們尋仇我是不會插手的?!币淠敖又f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作為,什么后果也只能你們擔(dān)著。我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現(xiàn)在,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不殺你們,我也不會讓胡佩弦殺了你們?!?p> 姚阡陌說著話,看了胡佩弦一眼。
胡佩弦冷笑了一聲。
夢愣了愣,她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好,你問吧?!?p> 姚阡陌微微笑了笑:“說吧,關(guān)于那個面具人,你們到底知道多少?”
夢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他第一次來找李源是在李源大婚的時候?!?p> 姚阡陌微微蹙眉,歸化郡公世子大婚,那出席的人自然不會少,而且身份不會低,這自然與他之前的一些推測相互吻合。
姚阡陌從一開始就在懷疑,背棺人和那個面具人并不是同一個人,他們只是以相同的裝束出現(xiàn),以掩人耳目——畢竟在玉桂山的那一夜,幕后黑手一直都在,而那一夜,他鬧出的動靜一點都不小,只要沒瞎,那個人不可能沒有見到他。
但是根據(jù)青霜所說,在瓊林宗的時候,背棺人見到青霜控制的自己的肉身之時,竟然發(fā)出了詢問自己身份的疑問,這樣的問題多少有些詭異,但是那個時候姚阡陌也無法斷定,背棺人和面具人就一定不是一個人,也許只是他那一夜看到了自己,再次見到自己所以才發(fā)出了疑問罷了。
另外一個疑點則是面具人毫無疑問是進(jìn)入過羽族古墓的,所以他必然知曉羽族古墓里丟了兩具羽人遺骸,但是在瓊林宗的時候,背棺人開始似乎只知道一具羽人遺骸,被鐘鳴霄輕易地騙了過去,差點讓鐘鳴霄把推門人的遺骸都竊取了;當(dāng)時姚阡陌雖然做出了一些推論,但是從格局上來講,一個能夠深耕這樣一個布局的人卻輕而易舉地被騙過,實在是有些難以讓人信服,所以即便那是他的推論,但是他也始終存疑。
真正讓姚阡陌確信背棺人和面具人不是同一個人的還是當(dāng)初亂石山那一戰(zhàn),亂石山那一戰(zhàn)姚阡陌雖然有許多的準(zhǔn)備,借著地利與山下妖物的力量打了背棺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也正是在那次交手之中,姚阡陌對背棺人的實力有了一個清楚的認(rèn)知。
絕對不可能是天師修為,天師修為打自己不會那么吃力,而一個天師修為都沒有的人,要憑什么能借一個天師修為的劍干掉了羽族古墓里那一只守陵人?
那個時候,姚阡陌就確定了,背棺人與面具人其實不是同一個人,面具人才是主使,背棺人只是被他推到臺前的一個替身,替他吸引注意力,即便背棺人事敗被殺,對他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甚至還能讓他更加方便地遁身于黑暗之中,繼續(xù)他的行動。
而煌天一行之后,姚阡陌基本確定了面具人與太純府有關(guān),只有對太純府的情報網(wǎng)有所了解的人才能給出那么準(zhǔn)確的妖物分布情況,所以姚阡陌基本斷定了面具人應(yīng)該是太純府高層。
姚阡陌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其實是盧清遠(yuǎn),因為盧清遠(yuǎn)給皓天君那封信導(dǎo)致的結(jié)果才促成了荒城的格局變化,但是姚阡陌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當(dāng)初在陽城郡的時候,盧清遠(yuǎn)見到邵家鬼胎的時候表現(xiàn)得極其驚訝,而且他身邊還有那個人在,他沒機(jī)會做出這些事情來;更何況,當(dāng)初面具人借劍那一戰(zhàn),盧清遠(yuǎn)就在玉桂山,他不可能瞞得過那么多只眼睛。
姚阡陌第二個懷疑的對象是皓天君,因為皓天君闖入羽族古墓后失蹤之事也的確有些蹊蹺,皓天君雖然未必能處理得了污血,但是只要謹(jǐn)慎小心,不會落得無法離開的結(jié)局;只不過姚阡陌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皓天君會去玉桂山完全是因為盧清遠(yuǎn)寫的那封信,如果盧清遠(yuǎn)不寫那封信的話,皓天君就沒有理由去往玉桂山。
所以到了最后,姚阡陌還是把目光落在了盧清遠(yuǎn)的身上,盧清遠(yuǎn)不會是面具人,但是他那封寫給皓天君的信卻很值得深思琢磨,只不過姚阡陌還沒有合適的時機(jī)去問一問盧清遠(yuǎn),畢竟自己用強(qiáng)的話,盧清遠(yuǎn)也不會老老實實交待。
所以姚阡陌打算先確定背棺人的身份,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姚阡陌對于背棺人的真實身份也是一籌莫展,他唯一能夠確信的就是背棺人肯定也是一個明面上的人物,但是到底是誰,卻根本沒有蛛絲馬跡。
直到姚阡陌來到了荒城,從柳斬和海格爾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報,他才基本確定了下來,背棺人就是海格爾的父親,歸化郡公,李源或者說米斯里。
姚阡陌問過青霜四個問題,其中前兩個問題分別是:為什么柳妃卿只帶了幾名弟子出發(fā),柳懸返回荒城為什么會枯坐兩日。
這兩個問題的回答其實都不難,難的是轉(zhuǎn)變看問題的角度,包括姚阡陌在第一時間都以為柳妃卿是真的出發(fā)去“流沙淵”了,所以他才沒有能夠明白為什么柳妃卿走得那么輕率。
但是如果轉(zhuǎn)念去想呢,柳妃卿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流沙淵”,她只是找一個借口抽身離開,所以她才只帶了幾名弟子,她真正的目的不是向外,而是向內(nèi),是向著荒城。
柳妃卿離開了,留下了一個沒有自己主張的柳斬,并且囑咐柳斬一切要聽從周匕吩咐,這樣一來,荒城內(nèi)再無頂尖高手坐鎮(zhèn),如果真有不安穩(wěn)的因素的話,很有可能會借著這個機(jī)會被引爆。
事實也的確跟柳妃卿所料的差不多,海格爾帶著莫名的目的來到了荒城,而那位周匕到現(xiàn)在雖然沒有什么異動,但是能夠和海格爾搭上線,真要說周匕很正常,姚阡陌是不信的,周匕很可能還在觀望,因為他也擔(dān)心這是柳妃卿給他設(shè)的套,他怕自己按捺不住一頭就鉆進(jìn)了套里掙脫不出來了。
而至于為什么柳懸會返回荒城枯坐兩日,那自然是柳妃卿的安排。
當(dāng)時姚阡陌判斷柳妃卿出行的目的就是那個荒人的秘密,但是問題的關(guān)鍵卻是那個面具人憑什么知道荒人這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那個面具人就是歸化郡公;第二種,那個面具人通過某種手段從歸化郡公或者其他地方得知了這個秘密。
姚阡陌是不大相信第一種可能的,畢竟柳妃卿在那之后就去拜訪了歸化郡公,歸化郡公的修為弱于柳妃卿,他想要在柳妃卿的跟前以一人分飾兩角的難度很大,雖然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是姚阡陌還是認(rèn)為如果歸化郡公就是面具人的話,他隱藏這么多年,布局如此深遠(yuǎn),不可能冒這樣的風(fēng)險做這樣輕率的嘗試。
所以拜訪柳妃卿的的確是面具人本尊,他通過某些途徑得知了這個秘密——這樣一來,得知了消息的柳妃卿前去找李源確認(rèn)這個消息,李源被迫承認(rèn)這個消息,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柳妃卿也就該動身了。
但是柳妃卿卻因為荒城內(nèi)部可能存在的問題而沒有去往秘密的埋藏地,而是借機(jī)釣魚,這個舉動自然不可能讓面具人滿意,畢竟面具人泄漏這個消息給柳妃卿,目的當(dāng)然是希望柳妃卿去秘密埋藏地,由此也足見柳妃卿其實對面具人也充滿了提防和懷疑。
既然如此,換了姚阡陌在柳妃卿的立場上,在釣魚的同時,他也必然會留下后手來以防萬一,畢竟還有一個目的難測的神秘人——所以姚阡陌認(rèn)為,柳懸的突然返回,那就是柳妃卿的后手,柳妃卿找了一個增援。
開始的時候,姚阡陌認(rèn)為這個增援是文曲,但是很快姚阡陌就意識到這個想法不對,因為文曲會來荒城完全不在柳妃卿的掌控之中,增援也不可能是清平府的人,因為柳懸沒有調(diào)集荒城內(nèi)的清平府弟子,他等了兩天也沒有去清平府山門,對于這個人他只能等。
要猜這個增援的身份,就必須要思考怎樣確保這個增援信得過——很簡單,要不然雙方是生死之交,要不然就是對方有一個絕對不能向外界透露的秘密在自己的手里。柳妃卿絕對信賴的力量她沒有動用,那是她用來鉗制周匕的手段,所以第二種情況最為可能,姚阡陌的目光就此落在了這個一直在角落里的歸化郡公的身上。
當(dāng)初柳妃卿去找李源,所圖的未必就是確認(rèn)這個秘密,她很可能就是以這個秘密作為要挾,與李源達(dá)成了聯(lián)手的意見,既要釣出荒城里的魚,也要把那個面具人給勾引出來。
這樣一來,李源的突然失蹤就顯得格外詭異了,他沒有來到荒城與柳懸匯合,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在那個時候,姚阡陌就知道,柳妃卿只怕被逼入了胡佩弦真身的埋藏地,柳懸?guī)е那x開就是為了支援柳妃卿。后來姚阡陌從那條巨蛇的記憶中讀取到的畫面愈發(fā)讓姚阡陌確認(rèn)了這個信息,胡佩弦真身已經(jīng)受創(chuàng),流沙淵崩潰在即。
所以姚阡陌趕到了流沙淵,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這里碰上李源,自己來得似乎恰到好處。
“這次的行動,他是怎么跟你們說的?”姚阡陌繼續(xù)問道。
“他說,只要我們來流沙淵,就能為我找到一具好的宿體,而且很快……”夢沉默了片刻,才繼續(xù)說道,“……通往我故鄉(xiāng)的大門就會打開。”
“你果然來自浩瀚沙海的彼岸?!币淠梆堄信d味地看著夢。
夢沒有否認(rèn),當(dāng)她決定認(rèn)輸?shù)哪且豢唐?,她其實已?jīng)放棄了所有的念想,回不回去都無所謂了,只要還能夠與李源相互守護(hù),就足夠了。
“關(guān)于你的故鄉(xiāng),你還記得多少事情?”姚阡陌問道。
夢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只是冥冥中能夠聽到來自故鄉(xiāng)的呼喚,在呼喚著我回去?!?p> “你是五十年前來到這邊的嗎?”姚阡陌問道。
夢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
果然。
姚阡陌皺了皺眉,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了胡佩弦:“這兩個人暫時放在你這里,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胡佩弦冷笑了兩聲:“你可以試試?!?p> “李源,我告訴你一個可以托庇于胡佩弦的方法?!币淠邦D了頓,“告訴我,胡佩弦的真身藏在哪里,再把那把鑰匙給我,我可以保證,胡佩弦不會動你分毫?!?

賤名無聞
五千字的也算長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