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阡陌看著青霜,輕笑了出聲。
“公子,我們走吧?!鼻嗨鲎×艘淠?。
姚阡陌微微笑了笑,卻并不急著起身,而是說道:“你就不好奇嗎?”
青霜答道:“好奇?!?p> “為什么不問呢?”姚阡陌笑著問道,“不問問我到底是什么人,不問問那頭巨龍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不問問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青霜搖了搖頭道:“你若是愿意講,那便講,不愿意講對于我來說也無所謂,畢竟不管怎么樣,公子就是公子,于我而言,是沒有差別的?!?p> “哪怕公子是要在邪魔外道之上越走越遠,于你而言也無所謂嗎?”
“公子若是要走邪魔外道,那青霜便化為惡鬼怨魂?!?p> 姚阡陌沉默著看著青霜,他的目光莫名地變得深邃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伸手輕撫著青霜的頭頂,柔聲說道:“永遠不要這么輕信,哪怕是我——要學會懷疑,學會了懷疑,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p> 青霜冷笑道:“懷疑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懷疑的?”
“哈,你能如此相信我,我本該感動才是?!币淠邦?,他坐在那塊石刻之上,緩緩地調理著自己的氣息。
青霜也知道姚阡陌正在調息,也就不再打擾姚阡陌,而是守在了姚阡陌的身前,等待著姚阡陌緩過這口氣來。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青霜驀地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可怕的氣息正在迅速地靠近,使得青霜頓時又如同直面方才那頭巨龍一般的,只覺得神魂不穩(wěn),搖搖欲墜——但是好在,這股氣息雖然強烈,卻沒有什么攻擊性,并沒有真的使得青霜神魂開裂。
有敵人!
青霜正要擺出一副全力迎敵的姿態(tài),姚阡陌卻倏然開口道:“沒關系,一個老朋友而已?!?p> 又是老朋友?
青霜回頭看了看身后那片白茫茫的云海,實在不敢真的把姚阡陌口中的“朋友”當做是真的朋友。
僅僅是片刻之后,青霜的視野之中就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模糊的身影幾乎是在青霜眨眼之間就來到了二人的身前,青霜也終于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名青年女子,一身端莊嚴整的玄色長裙,身姿婀娜,步履娉婷,如同是風中搖曳的花兒一般令人矚目,她的面目更是清麗萬分,那精美的五官哪怕是再挑剔的人都挑不出半點的問題來,但是真正讓人注意的卻還是她眉宇之間那一股獨特的媚意——就好似是人間所有的風情都在她的一低眉一抬眼之中了一般,只消得一眼,便足以讓人魂不守舍,就此再也無法忘記,哪怕是青霜,也不禁有幾分心神搖曳。
那一瞬間,青霜只覺得也許世間也就只有這樣角色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家公子的相貌了。
那女子看著姚阡陌皺起了眉頭,以一個溫婉柔和,讓人倍感親切的聲音說道:“傷勢不輕啊?!?p> “幫我治一下?”姚阡陌笑著伸出了手。
“自己吃吧?!迸禹樖秩咏o了姚阡陌一粒丹丸,被姚阡陌笑瞇瞇地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袖中。
那女子沒有理會姚阡陌,轉頭看向了白云深處:“沒事惹丁勉做什么?”
“讓他幫忙探查一下地氣的異動?!?p> “九嬰冥煞之局?”女子問道。
“哎喲,你也知道啊?!币淠疤裘?。
“前些日子,閑著無聊,看過幾眼?!?p> “你真不管管啊,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币淠霸囂街鴨柕?。
“呵?!迸又皇抢湫α艘宦?,充滿了不屑。
姚阡陌倒也不奇怪,他聳了聳肩道:“上次麻煩你幫我打聽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還是沒有消息,只有上次那句,突然失蹤,行蹤不明?!?p> “以你的能耐,不至于只有這點消息吧?”姚阡陌苦著臉,“實在不行,你一個人殺進長青宮,殺他個血流成河,尸橫遍野,我看他們招不招?!?p> 姚阡陌一句嬉皮笑臉,看似尋常的話語卻使得青霜驀地一哆嗦,姚阡陌口中的長青宮乃是中州地界的一處大妖域——那位長青宮的妖域之主據(jù)說一直以來都與煌朝極其不對付,曾經(jīng)數(shù)次引發(fā)過人妖大戰(zhàn),但是勝負如何,外界卻都不知。
現(xiàn)在姚阡陌開口就是讓眼前這名女子去長青宮“殺他個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這得是多大的口氣?不過想想自己方才感受到的氣息,眼前這女子的修為,很可能是破入了那傳聞中極其罕見的天師,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似乎也不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女子冷眼看了姚阡陌一眼,沒有就此事回答姚阡陌,反倒是說道:“你的這個身份還好用嗎?實在不行,我托人再為你換一個身份?!?p> “別換了別換了?!币淠皵[了擺手,“我這張臉太好看了,好看得人家過目不忘,這身份一換,臉若是不換的話,豈不更是麻煩?”
“換張臉對你來說,又是什么麻煩事?過去用了那么多身份,那么多面容,騙過那么多的人,也不曾見你羞愧過?!迸游⑽籽?,看向了青霜,目光溫柔似水,充滿了疼惜。
青霜微微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她實在不懂為什么眼前這個大人物會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讓青霜更有些想不到的是,那對姚阡陌絲毫不假辭色的女子看著青霜反倒是露出了些許笑意來,她向著青霜輕聲道:“好久不見?!?p> 青霜有些茫然,她什么時候見過眼前這女子?
“咳咳?!币淠扒辶饲迳ぷ?。
“送你一件禮物吧?!迸诱f著話,從袖中取出了一塊白玉牌遞給青霜,“來得匆忙,也沒有帶什么貴重禮物,這塊濟民草廬的供奉牌你就帶在身上,日后若是有平妖士對你下黑手,你就拿出這塊供奉牌,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動你?!?p> “謝謝姐姐?!鼻嗨舆^了那白玉牌,雖然不知女子為何贈送自己禮物,卻還是誠心誠意地致謝。
“不用客氣,若是他哪日讓你覺得厭煩了,也盡管去濟民草廬,拿出這塊白玉牌,就能找到我?!?p> “小白還好嗎?”姚阡陌突然問道。
“一如既往?!迸哟鸬?。
姚阡陌微微頷首:“聽說小解的日子也還不錯?!?p> 女子沉默不語。
“打算什么時候接小解回來?”
“等到他不再怨恨的時候?!迸渔倘恍Φ?。
“那你呢,還怨恨嗎?”
女子輕笑:“何必明知故問呢?”
姚阡陌輕輕嘆息了一聲。
“仇恨不該從我們這一代延續(xù)到下一代的?!迸友酆煹痛?,微微眨動,“至少,他不想看到的?!?p> 姚阡陌笑了笑,沒有說話。
女子向著青霜微微頷首,轉過身,瞬間便又消失了影蹤。
青霜訥訥地看著遠方,神情愈發(fā)有些困惑。
濟民草廬是西南荒州與西方金州和中州三州交界地帶的一處宗門,雖然不曾得錄大正,但是卻也是中正中上流門派,以青囊之術為主,在西南一帶也算是頗有聲譽。眼前這個女子似乎是濟民草廬的人,但是若是濟民草廬能有人強大如此,怎么又會只是中正門派呢?
聽她方才與姚阡陌對話的意思,她似乎對姚阡陌口中的九嬰冥煞之局早就知曉,只是漠不關心,也并不愿意出手,從這點來看,她似乎于煌朝的關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說糟糕來形容。
畢竟現(xiàn)在天下,雖然也有一些不曾服從煌朝,不列入《太純志異錄》的門派,但是這些門派在必要的時候也會服從煌朝的一些調命,而這個女子則完全不同,就好像根本沒有將煌朝放在眼里。
“別想了,她跟煌朝皇室有不共戴天之仇?!币淠爸鲃娱_口為青霜解惑,“按照她的脾性,沒有直接沖進煌天滅了煌朝皇室滿門就是煌帝全族上下該燒高香的事情了,至于讓她為煌朝效力,那可能還是自殺來得快一點?!?p> “那她還讓弟子……”
“那是她在完成她摯愛的遺愿?!币淠皣@息了一聲,“如果不是看在她摯愛的面上,現(xiàn)在的煌朝,可不會這么太平,她一個人就能卷起無數(shù)的腥風血雨?!?p> 青霜點了點頭,這個判斷她還是認可的,這個女人真要想掀起腥風血雨,不知道是不是得九天君聯(lián)手才能抗衡了。
“這塊白玉牌……”青霜想了想,把白玉牌扔給了姚阡陌,“……反正我也用不上,你替我保管著吧,說不定什么時候能夠救命?!?p> 姚阡陌倒是毫不客氣地將白玉牌收了起來,這才站起身,笑瞇瞇地道:“好了,我們下山?!?p> 比起上山來,姚阡陌下山的速度慢了不少,畢竟在“仙人至此絕”里,姚阡陌的損耗實在太過巨大,哪怕在那個強大的陣法里他的實力得到了無限的加強,猶如神明,但是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承受陣法里的力量還是有些勉強,尤其是為了威懾丁勉,他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直到夜半時分,姚阡陌才終于下了紫云山,敲響了山腳下小鎮(zhèn)里的客棧房門。
客棧小二罵罵咧咧地開門,但是一見姚阡陌投來的金子便頓時喜笑顏開,為姚阡陌準備了一間上房,又極其主動積極地為姚阡陌準備熱水,還極其關心姚阡陌有沒有用過晚飯,要不要熱上一壺好酒。
姚阡陌用一錠銀子賞了小二一個閉嘴清靜,回房便盤坐了下來,開始繼續(xù)調息吐納,同時開始盤算下一步的計算。
剩下的幾處眠穴他一個人也難以周轉過來,他也沒有那么多時間一個個考察確定到處哪處眠穴會是最后的臥榻——冥煞最后會在臥榻醒來,他需要在那之前找到隱藏在眠穴里的臥榻。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然后留下一到兩個他認為最可能的眠穴自己來處理——不過在那之前,他需要將自己的傷勢養(yǎng)好透徹,連續(xù)帶傷作戰(zhàn),只會讓局勢越來越糟糕,他可不敢去賭自己的天運如何,畢竟他的天運向來很差。
而在這段時間里,太純府也許可以按照自己給出的信息,處理掉一些眠穴——少一個眠穴,自己后面會遭遇的危機也就會少一分,這也算是一件雙贏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