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禿發(fā)上
正在燒魚的蒼巫介被一陣凄厲的哭聲給弄得劃了手，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從手腕傷口處流出，若開了閘的水庫，波濤洶涌。
他聽得出，這哭聲是從莯蓉房里傳來?？蘼曉絹碓郊ち?，他顧不及手上的傷，三步并作兩步便沖到了莯蓉房內(nèi)。
一進(jìn)屋，遍地的黑絲秀發(fā)擋住他的去路，他施法吹開，便聽得莯蓉憋屈的喊了一聲：“我不活了！”又繼而哭哭啼啼。
“這是怎么了？”莯蓉將被褥裹住頭部，因此才進(jìn)來的蒼巫介并不知曉前因后果。
蒼巫歙懷抱著梳妝臺，聽見蒼巫介問他，才舒舒然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回答：“哥，莯蓉頭發(fā)掉光了?！?p> 她吃了翎魚？心下疑問，但蒼巫介幾乎可以肯定，莯蓉此番狼狽，定是吃了翎魚。
翎魚，美好之物，如同世間美麗的蛇大部分是毒蛇一個道理，它，也是毒物。典籍記載，翎魚，食之若食火，行走坐臥處，如是火燒身。
但這掉發(fā)……還真是出發(fā)他意料之外。蒼巫介覺得有些新奇，他走近，依靠著床欄，俯視著泫然若泣的莯蓉，驀地大笑不止：“阿歙，你看，像不像青光雞的蛋？”
莯蓉：笑你爹。
蒼巫歙勉為其難笑了笑，又忙不迭問：“哥，她到底是怎么了？是因為翎魚嗎？”
蒼巫介沒說話，又搖頭又點頭，動作弧度很大，顯然是按耐不住內(nèi)心澎湃的喜悅。
莯蓉清淚漣漣，聽著他們提及翎魚，烤魚的畫面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顧不及被嬉笑的氣惱，她抽泣問：“好哥哥，那……那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頭發(fā)重新長回來啊？”
放下梳妝臺，蒼巫歙正要回答，被蒼巫介制止了。他擺手，蒼巫歙改口：“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毖凵衿诚虼矙谔幜⒌冒逭纳n巫介，他示意莯蓉，“不過，哥肯定是知道的?！?p> 二人眉飛色舞，莯蓉看懂了他們之間的小九九，頃刻，她哭聲像雨后的花傘，啪地收住。權(quán)衡利弊，她心忖：頭可斷，血可流，發(fā)型不可亂，為了我的第二張臉，丟了第一張臉又何妨！
抿嘴，她抬眸望向蒼巫介，水潤潤的眸子暗含秋波，又柔又嬌的細(xì)語纏綿：“好哥哥，求求你了嘛……”
莯蓉極力表現(xiàn)得矯揉造作，拽著蒼巫介袖子的手，跟抹了502似的，甩都甩不掉。
“唉，自然是有辦法?！鄙n巫介似有若無喟嘆，目光隨莯蓉可憐巴巴的模樣而去，面上為難深慮，心下卻是快活不已?？旎罹昧?，袖子上的手他也就覺得沒那么扎眼了。
早前他還想著將袖子上的手扒拉開，現(xiàn)在，他瞅她拽得緊，訕笑頓住賣個關(guān)子：“只是，我老了，一把老骨頭，有些術(shù)法也忘了十之八九，只怕……”
抓住袖口的手一緊，他聽得她問：“只怕什么？”
盯著袖口上黏住的手，蒼巫介玩鬧之心上頭。兩手一攤，唉聲嘆氣：“只怕我有心無力啊?！?p> 莯蓉眉目狹著，心下罵他個半死，面上卻只能探頭，不停抓住機(jī)會：“……你有沒有聽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
蒼巫介不回應(yīng)。他想，這話他自然聽過?？伤X得，莯蓉此時才來討好他，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他可不見得有那個功夫。
提唇笑笑，蒼巫介招手示意依舊不喜開口的蒼巫歙過來。
蒼巫歙順?biāo)忠庾呓?。他剛剛還在納悶，為何哥不愿意為莯蓉結(jié)發(fā)？那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個術(shù)法。心中懷揣諸多疑慮，蒼巫歙卻又不敢多問，只好等著蒼巫介接下來的指示。
等待時，恍惚又記起翎魚，眼見一地青絲散開在床頭邊，像極了自己的床上攤開的毛毯。暗想莯蓉撕心裂肺的吶喊哭叫，蒼巫歙忽又恨自己辦了件錯事。這么想著，他視線又深深垂到地間，順著條縫，走遠(yuǎn)了。
蒼巫歙唯唯諾諾的神態(tài)刺.激到了蒼巫介，他甚至連從莯蓉那得到的神氣也焉了下去。轉(zhuǎn)眸想了許多，他又回首，眸子潤澤，俯視莯蓉。瞅她兩眼，又轉(zhuǎn)首瞅瞅垂眸的蒼巫歙，竟微笑了。只是笑得苦。
苦笑著，他踏腳出門。在嗵嗵聲中離去，又在嗵嗵聲中回來。速度之快，也就莯蓉才眨巴個眼的功夫，稍刻，屋里桌上就擺上了一盤菜。
那是一盤清香蒸魚，與前時莯蓉的烤魚不同。聞著有豉油的幽香，很淡，卻抓心饒肺，一點點便可充斥五臟六腑。
“阿歙，嘗嘗？”捻了一筷子魚肉，蒼巫介送到蒼巫歙面前。
“哥？”早在蒼巫介出門時，就把頭抬起的蒼巫歙此時給逗得怔住了，他囁嚅，“這是……翎魚？”
蒼巫介一個勁點頭，順手在他說話的間隙把魚肉給塞進(jìn)他嘴里。塞完，頗顯興奮：“怎樣？”
蒼巫歙：“好吃?！?p> “我也要，我也要。”床上的莯蓉早就哈喇子掉了一地。
聞聲，蒼巫介將手背在身后，慢慢向莯蓉鑲攏，倏然，將左手搭在她頭上。
莯蓉：還是個左撇子。
這個姿勢很怪，莯蓉覺得對方像是一個教父，而自己則像個即將要接受洗禮的罪徒。
須臾，她覺得頭頂又癢又麻，忍不住咯咯笑。一會兒就惹得蒼巫介煩了，他手拿開：“也就你還笑得出來。”
莯蓉心想，也就是他在眼前自己才笑得出來。她忽地想起一句話：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共長生。很是應(yīng)景。不過還沒等這句話說出口，她就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脖子處有什么東西磨得慌，她試著晃頭，眼前一大縷發(fā)絲閃過，掃過臉頰。
她眸子開始瞪大，連呼吸節(jié)奏也隨之加快，小臉兒興奮得像是第一次看見頭發(fā)。
“我愛死你了，蒼巫介。”倏而，她身子一個彈起，兩條腿緊緊夾住蒼巫介腰身，兩只手緊摟著他的脖頸。
四目相對，她熱淚盈眶。
他目瞪口呆。
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一陣恍惚，莯蓉說話的熱氣此時還殘存在他耳后。猛然一個激靈，他伸手拽拉她胳膊：“你下去！”想將沒規(guī)矩的她扯下。
她搖頭：“不！”
半晌，敵方臨危不亂，蒼巫介武攻無處下手，直手足無措，冷汗涔涔。直到后來，秉著凡間人所言：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才不情不愿的松開手。松手時，還一個勁的在他身上蹭：“好哥哥，別這么無情嘛?！?p> 正當(dāng)蒼巫介以為她還得蹭一會，心亂如麻時，便見得她爽快跳下，直奔桌子而去。一邊俯沖還一邊大吼：“哎，你別全吃了啊歙哥，好歹留一半給我??！”完全沒了方才的小妖精模樣。
“嘿，歙哥，來，你吃這個魚尾，魚頭留給我?！?p> “不，留給哥?！?p> “你哥他吃人，不吃魚。”
蒼巫介：“噗。”這就是方才膽大包天，死不要臉撩撥他的人？死盯著和自己弟弟搶著食物的莯蓉，蒼巫介內(nèi)心疑竇叢生。
“哥才不吃人，哥吃魚！”蒼巫歙反駁，轉(zhuǎn)手就用筷子壓住莯蓉的手腕。
他倔強(qiáng)的眼神惹得莯蓉?zé)o奈，她只好附和不停：“是是是，你哥吃魚，吃魚?！?p> 說著莯蓉又心中反駁自己：蒼巫介應(yīng)該是不喜歡吃魚的，否則他怎么做好了，還只是百無聊奈的站在一旁，瞅她們二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