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弗里德一直弄不清楚。
黎麥爾是西里斯家花了一半財產(chǎn)弄出來的孩子,是安都貴族人盡皆知的事情。
可普通人是無法接受神水的。
神水也并不具有讓人生育的能力。
那么,是芬里爾的“治愈”修復(fù)好西里斯兩位的身體,才讓他們得以誕下黎麥爾嗎?
可他分明看到黎麥爾瞳孔變化的一瞬。那不是普通人做到的。
他毫無疑問,身體里有屬于神眷者的部分。
那么,為什么西里斯夫人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難道她在不知不覺間也成了神眷者嗎?
安都的風將來客送出了安都,遙望再也看不到安都的燈火。
薩綺疑惑地看弗里德驀然停下腳步。
“弗里德,有什么事忘掉了嗎?”
“不,沒有?!?p> “我們把人留在安都沒有問題么?”
弗里德笑了笑,“人都是要成長的?!?p> 他們能靠自己發(fā)展發(fā)展到什么程度,弗里德也很期待。
“真的不去救格雷嗎?”
“我們目前沒有進入阿爾貝托的方法,依澤萊斯說,自從艾斯蒂娜叛逃后,阿爾貝托就多了守門人。憑我們是闖不過去的?!备ダ锏掠值溃昂孟⒕褪秦惢h對格雷的體質(zhì)感興趣,暫時不會殺他?!?p> 薩綺想了想,“有點難呢。”
弗里德回道,“是啊?!?p> 他遠遠望見澤萊斯和羅伯特,朝他們揮揮手。
太陽已經(jīng)徹底升起,伙伴在日光下朝自己奔來。
“不過,只要有希望,說不定會引發(fā)奇跡呢。”
……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離奇也只會成為唯一解。
西里斯家靜悄悄的。
烈陽明明已經(jīng)穿過窗戶,卻無法讓里面的人暖和一點。
在書桌前,躺著一具尸體。尸體死相凄慘,它的身上被打穿了很多洞,頭有半個都沒了。只有肩邊的勛章能讓人分辨出它們的主人。
薩隆·西里斯。
在薩隆左手邊,躺著另一具尸體。
如果薩隆仍保持著身為人的最后尊嚴,那么旁邊那具已是讓人看不出形狀。
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
碎肉而已。
而這灘碎肉上蓋著華麗的宮裙,玫瑰落在碎肉的中心,靜靜展示著自己的美。
距離兩具尸體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跪著一地人。
里面有薩綺熟悉的管家和女仆長。
他們整齊地跪在一邊,雙手抱在腦后,身體忍不住顫栗。因為,每一個人腦后都抵著一把槍。
他們親眼看見,尊敬的家主被槍打成馬蜂窩的場景。
直到現(xiàn)在,他們都沒緩過來。
時間就像突然加快了。
黎麥爾少爺從外面回來,立刻被喊到書房。理由是他私自把武器賣給平民。
薩隆察覺到黎麥爾的小動作,決定趁此機會問個清楚。
不過到這里為止,二人的關(guān)系還算友好。
出現(xiàn)爭執(zhí)的是在尋找國王陛下上。
薩隆看上去野心很強,實際上卻是皇室忠實的擁護者。他可以允許王室權(quán)力被架空,卻也不會放任國王死去。
因此,得知國王陛下在混亂中失蹤后,薩隆想調(diào)集兵力去尋找國王。
尋回來,再送到王座上。
“別惹人發(fā)笑了?!崩棼湢栂訔壍靥吡颂咚_隆的尸體?!拔覟槭裁匆o別人當狗?”
本來黎麥爾是不想弒父的。
與別家不同,薩隆對自己獨子幾乎傾注了全部的愛。與其他兩家的繼承人相比,黎麥爾可謂是生活在蜜罐里。
不過,也正因此,他更為傲慢,更為目中無人。
他早就看沒什么實權(quán)卻還要向他耀武揚威的國王不爽了。
明明只要他一個念頭,西里斯家的武器就能掃清王宮。可他父親卻要他戴上項圈。
真可笑。
太可笑了。
“去我們領(lǐng)地不好嗎?工廠已經(jīng)都轉(zhuǎn)移過去,工人也都送了過去。我們領(lǐng)地靠海,還可以開辟新航道。到時候為我們工作的奴隸要多少有多少。斯特利爾內(nèi)亂就讓它亂,國王陛下失蹤就讓他失蹤,弗里德和阿爾貝托怎么撕都行……我們只要趁機發(fā)展就是了。我可以說把路鋪好了,就等著您走上去。但您說什么?我還年輕?沒有經(jīng)驗?荒謬?不講道義?”
豈止如此,薩隆還說了諸多貶低他的話,只要一回想,胸中的惡氣就是再把他捅個十次都散不出。
可是薩隆的尸體已破破爛爛。黎麥爾找了半天,也只在他臉上又踢了一腳。
薩隆大概是從黎麥爾不加掩飾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他喊來自家夫人,打算就黎麥爾的教育問題好好談?wù)劇?p> 但是,這就是普通人的局限之處。
這反而更讓黎麥爾覺得父親無能。
畢竟,他連母親已經(jīng)死了都看不出來。
畢竟,他都看不見母親真正的樣子。
連那副惡心模樣都看不出的無能的父親,憑什么板著臉反駁他的決定?!
太好笑了。
尤其是看著薩隆一無所知,對著一張腐爛的臉親吻的時候。黎麥爾就從心底加深對父親、對神眷者的認知。
他的母親是什么時候死的?
黎麥爾親眼見證了全部。
自小表現(xiàn)不同的他有著超乎年齡的思維速度。
他親眼看著母親一天天腐爛,而周圍人對此毫無所覺。
起初,黎麥爾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他沒有說出去。但也心存疑惑。
他接觸的世界太少,世界讓他感到,不正常的是自己。
他只能從父母偶爾的話里捕捉到一點信息。
那就是他不是正常出生的孩子。
不正常的孩子,看見不正常的東西,似乎又變得正常了?
黎麥爾逐漸熟悉起與別人不同的生活。
哪怕再惡心母親的腐肉,他都能微笑著親吻上去。
誰都不會理解他。
誰都無法解釋他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他闖進了母親會客的庭院。
按照會客禮儀,即使是自家少爺,也不能隨意闖入貴族的下午茶茶會的。
更何況,這次來的是那位有名的公爵大人。
黎麥爾聽父親說過,西里斯家能有今天,其中一半是阿芙羅狄公爵的功勞。
黎麥爾好奇心十分旺盛,他的膽量也與日俱增。西里斯家的溺愛讓他無所顧忌。
所以,他直接闖了進去。
剛好,阿芙羅狄小心避開母親吻手禮的場景被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