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星
商場中，尚文淑被櫥窗里的一條白色小禮裙吸引了視線。
裙子在聚光燈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夢幻，縫制的小珍珠墜在裙角顯得華貴異常，層層白紗下銀色的絲線在燈光下閃著隱晦的光。
雖然禮裙也不算高端定制，但是尚文淑仍然有些承受不起。
女人看了看乖巧可愛的女兒，身上穿著姐姐的洗的有點發(fā)白的素裙，心塞了塞。
尚文淑最終什么話也沒說，帶著她換了幾家店挑了幾件簡潔便宜的衣服。
尚文淑一個月工資除了日常開支和供給兩個女兒讀書的費用后便不剩多少。好在大女兒很獨立，能自己兼職賺一部分生活費，給她分擔(dān)了不少壓力。
“媽媽。”尚善拽了拽尚文淑的衣擺，指了指旁邊的女裝店。
“嗯，怎么啦？”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看去，里面是成人的衣服。心里忽然一酸，“媽媽不用。”尚善乖乖地點了點頭。
……
深夜。
“好黑…什么地方？”齊放感覺這個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
手機(jī)的一點微弱的光，好像沒有起到一絲的作用，齊放在黑暗中不停往前走。
“……齊放……齊放……”
“誰！誰在那里！”齊放朝著聲源處大喊道。
“齊放啊…”
“到底是誰！別裝神弄鬼了！”齊放感覺身下突然變得炙熱，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身下突然蔓延起大火。
火勢越來越大，不管齊放怎么嘗試都撲滅不了。
這時遠(yuǎn)方的聲音變得微弱了，傳來了一陣陣女孩的哭泣聲，“嗚嗚嗚……嗚嗚嗚……”
“你是誰？”齊放朝著大火中間看去，卻只看到漆黑一片。
“齊放……齊放！”
齊放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床邊的女人被齊放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身子抖了抖?！皨?？你怎么在這?！?p> “哎喲，大半夜的被你嚎得睡不著。做噩夢了嗎？”女人撥了撥兒子額前的碎發(fā)，問道。
“嗯?！饼R放的聲音帶點剛醒的沙啞。
“喝點水吧，沒事了啊?！迸诉f給齊放一杯水，“快睡吧，媽媽也回去睡了?！?p> “他還沒回來？”齊放接過水杯，看著母親略顯疲憊的臉。這張臉還很年輕，生活的風(fēng)霜還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你爸爸工作很忙，睡在公司了?！焙尉觐D了頓，說道。
齊放點了點頭。女人離開后，齊放卻怎么也睡不著了，睜著眼睛到天亮，喜提兩個熊貓眼。
第二天尚文淑同前一天一樣，一路將尚善送到了教室門口。不過這次她沒有做更多的停留，她還需要上班養(yǎng)家。
早上，尚文淑把前一天就準(zhǔn)備好的手機(jī)交給了尚善，并囑咐好她有事就打電話。尚善是個聰明孩子，而尚文淑相信女兒。
“喏。嘴上有東西?！耙恢还枪?jié)分明的手，遞過來一張衛(wèi)生紙，是從隔壁桌薅了一張。
尚善抬頭看了一眼，瞳孔微縮。
她想起那天那只沾染了血跡的手。回過神后，轉(zhuǎn)頭悄悄看了看隔壁同學(xué)變幻莫測的臉色，眨了眨眼睛接過紙，“謝謝。”
“聽不清?！崩涞穆暰€帶著一絲調(diào)侃。
“…謝謝?！鄙猩圃谛睦飳R放進(jìn)行了鞭撻。
上輩子一心撲到研究上，母胎單身的尚善還沒和任何一位男性有過除了工作外的交集，除了……尚善又偏頭看了看齊放，卻跟齊放大眼瞪上了小眼。
齊放嘴角勾了勾，瞥了一眼尚善的嘴角，手朝尚善伸了過去。尚善被看得一愣，連忙往后躲，拿紙巾擦了擦。
“我看你不是十二，是兩歲吧？嗯？”
尚善低著頭不說話，神色淡淡的。
他上輩子就知道了尚善是單親家庭，完美地遺傳了母親的美貌，雖然年紀(jì)小小的，但是容貌已經(jīng)初具雛形，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
看著尚善青春稚嫩的臉蛋，齊放一顆心變得軟軟的。自從搞清楚他又活過來后，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安心，好像尚善天生有這樣一種魔力。
“感覺你像一個朋友。“齊放平靜的聲音突然響起，隱隱含著一絲期待。尚善瞪大了眼睛，手一瞬間收緊。
“我沒見過你。“尚善揪了揪衣擺，不明白齊放為什么這么問。
“是嗎？“齊放漫不經(jīng)心從褲兜里拿出手機(jī)，低頭打字回復(fù)消息。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尚善的眼睛。
尚善的眼睛很特別，他從未見過這樣讓人著迷的眼睛。眼尾稍稍上翹向一個勾人的小鉤子，眼瞳是淺灰色的，真誠清澈，像一灣清水。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陣癢，閉了閉眼。
尚善蜷了蜷指尖?！笆病裁匆馑??！鄙猩坡暰€顫抖，好像有一根線從她的身體穿過，一端系在她的心臟上，另一段捏在齊放的手上。
齊放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曲起，在桌子上叩了叩。側(cè)過身子，另一只手稍稍抬了抬，指了指尚善淺灰色的眼睛?！斑@里，很像?！薄?p> 尚善偏頭看著齊放，愣了愣。
“這樣啊。”上輩子尚善確實有一個朋友，就是齊放，不過幾年后，兩人就沒了聯(lián)系。齊放看著尚善的眼睛，隱在陰影里的琥鉑色眼瞳變得更加深邃。
……
“想看星星嗎？”
女孩被回憶拉扯進(jìn)了盛夏的幻夢里。
“尚善是個怪小孩，略略略?！?p> “你不會說話，不會是傻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尚善尚善怪小孩?！?p> “傻子，不會說話。哈哈哈哈哈哈。”
尚善聽過這樣的話不少，甚至已經(jīng)免疫了?；蛘哒f她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說，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她不太能理解人們這種名為嘲笑的情緒，但是她能感受到濃濃的惡意。
尚善本就崩得緊緊的弦，好像輕易就會斷掉。那顆敏感的心，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
轉(zhuǎn)學(xué)后，成熟一點的小孩不再這樣明里暗里針對她，或許可以用針對來形容吧？尚善想。
但尚善依然孤僻，沒有人想和她做朋友，因為尚善死氣沉沉，特別是那雙彷如死水的眼睛。
但是有一天，有一個男孩這樣說，“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人。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少人嗎？五十億。你是五十億分之一，也是唯一?！?p> 尚善第一次真誠地記下了一個人的樣子，他有一雙琥珀色的溫暖的眼瞳……
男生總是和她待在一起，即使他比她大了整整三歲，但是尚善卻認(rèn)為男生的實際年齡有待考究。
他總是做一些她不理解的奇怪的事，還美名其曰這是魔法。
魔法？世界上怎么會有。
他會在月亮最亮最圓的時候打來電話，非讓她一起“沐浴”神圣的月光，說這樣她就會好起來。把操場的草編成草環(huán)，拉著她的手圈在一起，說這是契約。還悄悄帶著她坐了好幾個小時的動車去看海，說看過大海的人都會被海神庇佑的。
“你想看星星嗎？”少年坐在臺階上，風(fēng)輕輕拂過他的碎發(fā)。城市的霓虹燈太亮，蓋住了星星的碎光，在市區(qū)是看不見星星的。
她記得他亮亮的眼睛，她想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看到了星星，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男孩笑得開懷，承諾帶她去看星星。不過，他是個騙子。他最終也沒帶她去看星星。
尚善從回憶里脫身，感到一絲迷惘，下意識得看向齊放。那雙眼睛暖暖的，像冬日的太陽一樣，又看了看他眼角小小的淚痣。
她或許真的很想看星星，尚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