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善待自己
在師父家呆了兩天后，田一木買齊了他所需要的東西便帶著黑猴返回了。他要還所欠師父的錢，但王木匠無論如何都不肯收下，他只得作罷。
也給一斤和尚買了兩瓶酒并在那里住了一宿。
這次下山的經(jīng)歷，特別是他二叔的事，讓田一木的情緒有些低落，有一股想大口喝酒的沖動。
田一木對一斤和尚說：“這次進(jìn)山后，我想會過很久不出來的?！?p> “心不出來，人就不會出來。也許我會去那里看你。”一斤和尚笑瞇瞇說道。
“一斤師父，您有經(jīng)書么？送本給我讀讀吧，山里空閑時間多得很?！?p> “經(jīng)書我有啊，不過你不要看經(jīng)書。”一斤和尚表情嚴(yán)肅地看著田一木，“一木，你在山里不是隱居，也不是修行，更不是看破紅塵。你可以在大山里做你喜歡的任何事，要哪門子束縛？再者說，沒有人指點(diǎn)的話，讀經(jīng)會讓你的思維僵化，那樣你會患得患失，所以你不要去讀經(jīng)?！?p> 田一木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斤和尚接著說：“我倒是有一本佛家醫(yī)書可以送給你，都是些參禪打坐祛病健身之法，還有一些佛門良方，是我?guī)煾府?dāng)年留給我的，我也沒有性子去參悟——你時間多，就好好看看唄，說不定以后用得著?！?p> 一斤和尚轉(zhuǎn)身在床鋪里翻找了半天，然后拿出一本破舊發(fā)黃的書遞給了田一木。
這本書估計比一斤和尚還要老，線裝本，封面上用隸體寫著“佛方”二字。翻開一看，圖文皆有，字都是繁體豎排，竟然是手抄的，還是極工整的蠅頭小楷。
“一斤師父，您師父很懂醫(yī)道吧？他人在哪呢？”收好了書，田一木好奇地問道。
“我?guī)煾缚墒歉呷税?，是個真正的苦行僧，我也有很多年沒見到他了。阿彌陀佛！”
一斤和尚仿佛被勾起了回憶。
田一木忽然說道：“一斤師父，我有時吧、覺得您不像個出家人，至少是個不一般的出家人?！?p> “哦？此話怎講？”
一斤和尚笑瞇瞇的看著田一木。
田一木想了想說：“嗯，具體我也說不上來。有時候覺得您像書里說的濟(jì)公和尚，但有時吧，又覺得您像個哲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透徹。”
“哈哈哈哈！一木啊，我雖然塊頭大，但卻是個小和尚，愛喝酒，愛開玩笑，人又邋遢，你不要這樣高看我，不然我就要犯慢戒了......阿彌陀佛！”
一斤和尚撓著那板寸頭發(fā)，繼續(xù)說道：“簡單點(diǎn)說吧，真正的出家人，沒有不立志成佛的，但終能成佛的又有幾人？——我喜歡按我的方式修行，不喜歡那些條條框框，一樣可有永恒的大樂。一木，佛法在世間，人皆可以成佛，善待自己，善待你所見，持以恒心，你亦是佛了?！?p> 田一木若有所悟。
從一斤和尚那里回到山谷住所，竟然走了七天，原因是這次他挑著的兩個大尼龍袋東西比上次重多了。
現(xiàn)在往返的路很熟了，他也不急，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是很累。在那處地下河前，他還特意耽擱了半天，砍了竹子做了個小竹筏。過河的時候，黑猴和行李都可以放在竹筏上拖著過去，省去不少力氣。
田一木這次在鎮(zhèn)上傾盡所有大采購。草藥山貨共計賣了七百多塊錢，加上之前他還有一百多塊錢一直留著，這次他買了所需的衣物、日用品和幾本書后，錢還剩下一半，就給師父買了禮品。
他越來越不想像野人一樣的生活了，他想把日子過得精細(xì)，把屬于自己的家打理得舒適，就像當(dāng)年母親那樣。
接下來的時間里，田一木做了很多的事。
他先是做了一個堅實(shí)無比的木床，還做了一個大衣柜，又在小廳里做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木椅。床做好后，鋪上了被褥，睡了幾年的地鋪，當(dāng)晚睡在床上他竟然還失眠了。
雨天空閑的時候，他就坐在桌邊看看書。密集的雨點(diǎn)敲打在屋頂?shù)目罩裆?，清脆悅耳，宛如音符?p> 他對《佛方》那本書極感興趣，里面記有許多珍稀草藥圖鑒和一些古老藥方，在一些疑難雜癥和急險救人方面都有獨(dú)到見解和配方，文字雖有些拗口，但反復(fù)研讀可以理解。
這真是一本奇書，他花了大量的時間結(jié)合李中醫(yī)送的那兩本書反復(fù)攻讀和揣摩，幾年下來，不僅爛熟于心，而且受益匪淺。
在木房左邊的空地上，田一木用四根木柱做支撐，搭建了一個簡易廚房，四周用竹子圍住，用石頭和木料壘了一個簡易灶臺，這樣就不用在外面生火做飯了。
在房子的另一側(cè)搭建了一間木工房。沒有墻，只有頂棚，將原先那條木工凳和可用的木材竹子搬了進(jìn)去，以后在下雨天也可以干活了。
他還在木房前面圍了一個大院子出來。將一米多高的竹片密密麻麻地插在地上，將木棚、房子和廚房都圍了進(jìn)去，東西兩側(cè)留有出口。再在木房和圍欄周圍栽種了鐵線蓮、爬山虎、牽?；ê团捞僭录镜取?p> 一年后，整個木房和圍院已成翠綠色，紅白之色的花交雜開放，長得快的已爬到房頂了，生意盎然。
這還不夠。
他像著了迷一般又在院子里外移栽了不少果樹和其它樹種，有杏、枇杷、麻櫟、樸樹、香椿、樟木等，還栽了幾排玉竹。他用木板做成大小不等的花盆，種上野蘭草、山茶和野藤植物，擺在走廊、窗臺和木房里。
周圍林子里的那些飛鳥，已經(jīng)完全接受田一木的存在了。每天都有八哥、山麻雀、斑鳩等鳥飛來，落在他的院子里覓食或?qū)g，個別大膽的還飛進(jìn)廚房里，啄了幾口紅薯或者玉米粒后離開了。他不以為意，反而很開心和它們?nèi)绱讼嗵帯?p> 看著這片住所在自己的打理之下每天的變化，田一木內(nèi)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天道酬勤，看來真是如此，不然他還像原始人一樣住在山洞里，能不能堅持到現(xiàn)在還是兩說。一斤師父所說“善待自己”也是這個道理，一個人不靠自己的雙手是無法做到善待自己的。
田一木不僅在努力實(shí)現(xiàn)善待自己，而且他還善于動腦。
他把皂莢的果子熬出汁來，和水泡在一起可以去污，這樣就可以清洗衣物。
對那一片油茶林，田一木也想出了利用的辦法。在秋天把油茶果采摘回來，堆放幾天后拿到外面曬干，將茶籽和殼分離后，再將茶籽放在鍋里蒸熟，然后撈出來放在石槽里搗，可以搗出些油乎乎的汁來，把汁倒進(jìn)菜里，就是香噴噴的油了。
他問過師父關(guān)于茶油的榨油方法。師父知道的不多，只是他曾幫人做過木榨機(jī)，多少了解一點(diǎn)。木榨機(jī)對田一木來說工藝太高超了，不是他現(xiàn)在可以做成的。
對地里種的作物，田一木也是越來越熟練了。除了種了大量的土豆和紅薯，還種了玉米和地瓜。他按季節(jié)種著蔬菜，從夏季的黃瓜茄子辣椒豆角西紅柿南瓜到冬天的蘿卜白菜和芋頭，或鮮炒，或腌制，或曬干，每天都可以吃到不同的花樣，要是時間允許，他還會自創(chuàng)出更多的花樣來。
他差不多翻墾出二畝地了，山洞里已經(jīng)堆滿了糧食蔬菜和藥材山貨，感覺自己像個小地主了。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捕捉野兔和竹鼠了，因為自種的東西都吃不完。在山里住久了，田一木的心性慢慢地發(fā)生了變化，他覺得在這大山里，那些野兔和小鳥，對他來說是一種陪伴。正是因為有了它們存在，才沖淡了自己的那份孤獨(dú)感，感覺自己也是它們當(dāng)中的一員。
每到冬天，他會在院子里撒上玉米粒和紅薯渣，留守在山林里的鳥便會紛紛飛來啄食。
平時在山上采集時，他會看到大鳥給鳥崽喂食，看到野兔畏畏縮縮吃草，看到野豬在泥潭里打滾，看到蜜蜂在花叢中忙碌，他不會去特意打擾它們。這片天地原本是屬于它們的，他才是外來者。
是人需要動物，而不是動物需要人，他愿和山里的一切和諧相處，有了它們，他會在這里住得更長久、更快樂。
是山，就得有花草樹木覆蓋，有鳥獸蟲魚出沒，這是山的生命所在。如果什么都沒有，那就是一堆土了，土是不能住人的，只能埋人。
田一木并不是信佛，也不是不殺生，只是非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去捕獵，但是他迷上了釣魚。自從買回魚鉤后，他用細(xì)竹竿做了魚竿，沒事就坐到前面水潭邊的石頭上釣著魚，用蚯蚓做魚餌，不大功夫就能釣起一條來。
吃不完的魚，放在木桶里養(yǎng)著，隨時都可以吃新鮮的。
這幾年來他廚藝見長，酸菜魚是他拿手菜，將腌制好的白菜、干辣椒、香菇、野果等和魚一起細(xì)火慢燉，那種酸辣香味能彌漫整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