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函谷關(guān),聚集七百和尚,每日給這幾十萬將士講經(jīng)說法,講那因果循環(huán),說那善惡有報。項宇苦于沒有辦法殺死這幫和尚。
“奴婢無能,讓大將軍苦惱了?!庇菁バ逓椋缤踩?,這些和尚雖只有丹田凡境的修為,但是對于現(xiàn)在的虞姬,這些和尚就是神佛一般的人物。
“無妨!等羋青與虞期回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跟我說因果講輪回?我看他們的腦袋到底有多硬!”項宇氣呼呼的說道,虞姬上前幫他脫下戰(zhàn)甲,說道:“大將軍講的不錯,這幫禿驢的腦袋,除了光圓一些,也不見得比常人有多硬?!?p> “哈哈哈!你呀嘴巴可真是會哄人。”項宇被他斗笑,那些個臭事,也隨這一笑煙消云散。
“哪里,大將軍本就不將這些禿驢放在眼里,奴婢也只是替大將軍解開這個心結(jié)而已。大將軍想通了,也不會去為這樣繁雜瑣碎而惱怒了。”
“也是奇怪,無緣無故多了這么多和尚,若非本王的大將都出去打探消息了,定將這幫和尚殺的有來無回?!表椨罘词址鲋菁в值溃骸澳氵@傷還沒好幾分,這些事就給下面人做就可以了,你好生歇著?!?p> “奴婢生來就不是什么嬌貴的大家閨秀,哪里用得著天天要人伺候著?”
項宇急忙攔住說道:“你在本王眼里,可比那些大家閨秀好的多,待我攻下洛陽,就讓皇宮里那些貴人專門伺候你。”虞姬聞言臉色一紅。
大軍止步函谷關(guān),被七百個和尚擋住了腳步。
而此時在劉軍大營中,各大將領(lǐng)都焦頭爛額,那個武安侯又偷偷跑了出去,這局面莫說是他,這十三萬大軍都想跑了?!捌屏宋鳑觯鞣綐O樂的和尚都要入中原傳法,頭一遭就遇到的是我們,要除了這幫禿驢這可比打西涼還要難。”呂青塵看著那營中一堆光禿禿的頭,如今這十三萬兵馬,莫說打洛陽,過函谷關(guān)都非易事。
“將軍都不見了大半月了!”彭越策啐了一口武安侯劉玄邦。
“這場面見不見有什么意義?這幾百個禿驢處理不好,我看大伙都回家抱著媳婦兒暖炕算了!”陳賀玄也罵了一句,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zhí)起來。
“話非如此,行軍打仗本就困難重重,這次佛道進中原,是大勢所趨之象。而我們又正好所在他們東進的路線。西方極樂中,講究大慈大悲,興師動眾者,為叛逆也。有違佛法的普渡眾生之說,殺人流血之事更是萬萬不可行。此方這幫和尚勸我?guī)资f大軍放下屠刀,更是現(xiàn)身說法,仗著他們的金剛不壞之身,欺騙我三軍將士,說什么神佛臨世??嘤谖臆娭袩o高人能破那金剛不壞?!表n學信抓住問題根本。這幫和尚仗著修為,個個修有金剛不壞,有恃無恐。
“項將軍營中有劍仙龍且,還有天下第四羋青,只可惜二人都不在軍中,否則定能敲爛這幫禿驢的腦袋!”
轉(zhuǎn)眼便是白露日,大軍被這幾百和尚攔住了二十天。
韓墨非與劉玄邦吃罷飯,付了錢走出店門,遠遠就看到呂姁往店門走來,劉玄邦一驚,躲在韓墨非身后,探著頭看著那個女子。
“是她?”韓墨非問道,劉玄邦扯著他衣裳點頭,連話都不敢說。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呂姁走到店門口,看了看韓墨非,劉玄邦縮在身后。
“是你?那日你也在船上?”呂姁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是的。不過姑娘好像得罪了上官家的公子,日后還得小心為妙?!表n墨非好心提了一句。
呂姁看了他一眼,道了聲借過,并未將韓墨非的提醒放在心上。
“姑娘!”韓墨非側(cè)身,呂姁從他身邊走過。“您要找的那位,是不是沛城劉玄邦?”呂姁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問道:“你認得他?”
“何止認得,我與他有八拜之交,他長我?guī)讱q,我叫他一聲義兄?!眳螉惵勓裕H鏘一聲拔劍抵在韓墨非咽喉之處,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在船上不說!”韓墨非瞥了一眼長劍,笑道:“姑娘問的是船上有沒有這個人,可沒問有沒有人認識他?!眳螉愐幌胍矊?,將長劍收回,問他:“那你可知他現(xiàn)在何處?”
韓墨非稍稍看了一眼身后的劉玄邦,說道:“姑娘可知劉玄邦是何身份?”
“我只知道,今生他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何必管他什么身份?乞丐也好,將軍也罷,不都是我呂姁愛的人么?他若是乞丐,我就當個乞丐婆娘,他若是大將軍,我就隨他披甲上陣。”呂姁怔怔說道,韓墨非往邊上一站,問她:“姑娘你看這個乞丐,可能讓你心儀?”
劉玄邦聽呂姁之言,正顧著感動,韓墨非這邊上一站,他倒是沒反應(yīng)過來。
呂姁定睛一看,這個乞兒不正是自己找了多日的劉玄邦么?“好你個劉玄邦!”呂姁喝了一聲,入鞘的劍又拔了出來,朝著劉玄邦一劍刺過去,劉玄邦側(cè)身一躲,罵道:“韓墨非!你不仁不義!這兄弟我跟你絕交!”話未說完,被呂姁握著長劍追了出去。
“大哥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蓖匕峡Uf道,韓墨非牽著她離開客棧?!皩幉鹨蛔鶑R,不毀一樁婚。你這小妮子懂什么?”
走了幾步又自言道:“這次大軍沒有三兩個月是離不開函谷關(guān)咯!”
“咱要去哪?”
“蜀山。該去看看了,李荊柯也該差不多回山了。咱去走走,然后再去青城山看看呂青世,這就差不多了。不過這次路過墨城?!?p> “大哥哥你說那個給你算卦的老道士,是四山的老道士么?”拓跋浚突然問道,韓墨非想了想,這樣的老道士,除了四大山那些不出山的老怪物還有誰?自己怎么沒想到呢?
“你怎么會這樣問?”
“我看那老道士頭上有一朵好像云的東西,不過是黃紫色的,跟我在武當山看到的那群道士不一樣。武當山那群道士都是黃色的,那個老道士是黃紫色的。突然想起來所以就想問問。”韓墨非一驚,心道:這小妮子能以肉眼看到他人的氣運?
“你怎么能看得到?”韓墨非急道,拓跋浚指著大街上行人,一一說道:“你看,都是白色的,有大有小,偶爾有一兩個白色之中夾著一丟丟的黃色,這很難看么?”韓墨非運氣睜眼一看,果真如她所說。
偷看氣運之事,輕則傷身,重則有損修為壽命,修道之人最是忌諱。這個小妮子居然能用肉眼看人氣運,實在不可思議。
“小妮子,這件事除了我你誰也不能說!”這要是傳了出去,這天下修士可怕都要取了她性命了。
“我知道。別人不知道,我除了青姑姑,也只相信大哥哥了?!表n墨非聞言,蹲下來摸了摸拓跋浚的小腦袋。“放心,哥哥會保護好你的?!表n墨非想到那次,七歲的他,自己沒能保護好,這一次同樣七歲的她,自己一定要護著呀。
那老道士黃紫色的氣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近百年來無人能開天門飛升,四大山很多老道士都老掉牙了,只能游蕩紅塵。黃紫色氣運的道士,他們本該早早就登天門的,為何還會有人遺留在紅塵之中?韓墨非思來想去也弄不明白,雖說天上諸神,不如紅塵仙人來的痛快,但是沒有人會選擇后者的。
韓墨非看了一眼離去的二人,還是拉著拓跋浚離開了丹陽城。楚國的丹陽城,鬼城酆都,五萬冤魂三千厲鬼,都被帶入了輪回。西方極樂的三大佛陀終于能入中原了。那晚的藥師琉璃佛,一步一生蓮,引五萬三千死者輪回,又送功德入青城山,這份壯舉,恐怕無人能敵。
百家的中原,儒、道、墨三大家為首,儒家的士子遍布天下,儒家的浩然正氣更有天道之力。道家又有四大山,道家的三清道法,抬手神游。墨家卻是默默無聞,墨家子弟雖然廣布天下,但是從來都是名聲不顯。韓墨非從上代巨子孟勝軻手中接下的長尺,已經(jīng)很久沒現(xiàn)世了。墨家不該就此沉默,不該在自己手上沒落的。韓墨非入蜀山前,還要做一件大事。
墨者沉默了太久了,百家三大家都快忘了還有一個墨家。四大山的青城山也沉默了很久,也該回山了。這座江湖突然多了一個佛家,表面上一直風平浪靜的江湖,終于打破了這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局面。
佛家的大慈大悲因果循環(huán),道家的順其自然道法自然,不知道兩家撞在一起,會發(fā)生什么。這些韓墨非都不關(guān)心,他關(guān)心的是項宇劉玄邦的大軍,一旦從函谷關(guān)脫身,勢必直破洛陽,洛陽的三百萬百姓,該如何自處?
“這個老韓頭又想做什么,滅了西涼還不夠,還要佛家入中原,是嫌這個江湖還不夠亂么?”韓墨非罵了聲韓不惑的娘,思來想去如果韓不惑不知道佛家入中原這件事,那就奇怪了。他既然知道了,也默認了,那就一定是他放進來的。
“讓我瞎操心,自己躲在劍城?!表n墨非一想到老韓頭,一肚子都是牢騷。
去蜀山,經(jīng)過巴蜀之地的蜀城,蜀城西南方向一百二十里有座小城,叫墨城,是墨家的發(fā)源地,也是墨家的大本營。這座城也有數(shù)百年了,因為有墨家歷代巨子的機關(guān)守護,才能免遭這么多年的戰(zhàn)亂。
孟勝軻在西疆城待了十年,布了十年守城機關(guān),黃龍士一夜間撤兵而退,這對于墨家是多么的可笑。但是那個老人還是選擇了與西疆生死同存,領(lǐng)著一百多墨家子弟為全城百姓爭取了逃亡的時間。
韓墨非也想過,墨家這么做是為了什么?為了名么?為了利么?可是好像都不是,最后那個墨家游俠革離,才讓他明白,墨家的仁愛非攻,仁者無敵。
韓墨非牽著老馬,一路上越是靠近墨城,越是能見識到墨家的仁愛與非攻。進了城中,在街邊一家茶水攤喝了一碗茶,吃了些糕點?!暗昙遥沐X?!?p> “您看著給,小店開在城門口,人來人往的,過往客人都是看著給,若無分文也不計較。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權(quán)且交個朋友了?!崩习迮苓^來收拾桌面,笑哈哈的說道。
韓墨非一愣,問道:“看老板也不像本地人,難不成家財萬貫?”老板一聽,樂了。問他:“您看我哪個地方像是家財萬貫的人吶?確實也非本地人,是從西疆城逃過來的。”老板話未說完,一邊說書人唱道:“滾滾風沙落日圓,席卷長空入城來,一百八十好男兒,長劍孤指叩仙門!卻道紅塵百態(tài),殺敵三千快哉!”聽他唱了開場詩,頓了頓又道:“說那墨家巨子,一人一劍斗劍神,說那墨家一百八十好兒郎,殺敵三千馬革裹尸。說那西疆城十萬大秦鐵騎,說那西疆城三十萬百姓,說那三十萬西涼鐵甲兵,十萬鐵騎棄城去,三十萬百姓遭屠戮,三十萬鐵甲兵屠西疆?!闭f書的老頭,領(lǐng)著一個彈三弦的小女孩,說書的聲音鏗鏘有力,彈三弦的聲聲動耳,說的是墨家西疆城,墨家巨子領(lǐng)著一百八十弟子守城的事,說的是三十萬西涼鐵甲兵慘無人道的屠城之事。
“哎!好好的一座城啊,三十萬百姓,像我這樣能逃出來的不知能有多少人?!崩习迓牭竭@里,嘆了口氣,韓墨非從懷里掏出幾個銀錢放在桌子上抱著拓拔浚離開茶攤,身后傳來那說書人的聲音。
墨城城主,孟勝軻的大弟子萬博興。孟勝軻在西疆十年,萬博興將墨城治理的整整有序,城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才是仁愛,韓墨非來到墨城城主府上,說是城主府,也不過是間稍稍大一點的院子罷了。
韓墨非上前敲了敲門,門里傳來一中年男子的聲音:“來了!”韓墨非往后退了兩步,來人開門,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挽著褲腳,腳上還沾著泥巴,見到韓墨非,愣了一下,又行禮問道:“閣下是?”
韓墨非同是行了大禮,說道:“晚輩韓墨非,見過城主。”
開門的人便是萬博興,看樣子是剛剛耕田回來?!罢堖M!”萬博興將他與拓跋浚請進屋內(nèi),萬博興弟子奉上茶水,二人賓主而坐。
“韓士子找萬某何事?”敬了一杯茶,萬博興問道,韓墨非放下茶杯,從腰間取出用黑布包著的長尺,甩開黑布,長尺拿在手中。萬博興認得長尺,即刻下跪,叩首說道:“萬博興見過巨子?!?p> 韓墨非急將他扶起,言道:“晚輩不敢當,不敢當。”
“萬博興眼拙,未能認出巨子來。早些時間已有墨家弟子傳了消息,恩師將巨子之位傳與韓巨子,一時未能看出來,巨子勿怪?!比f博興說道。韓墨非將長尺雙手奉上說道:“晚輩年少勢微,實在不敢身居巨子之位,今日前來,還請城主接下長尺,擔下墨家的重任?!?p> 萬博興聞言又俯首不起,說道:“巨子何故?恩師既然將長尺交給巨子,那巨子便是墨家的巨子,我雖侍奉恩師多年,但有自知之明,巨子之位以萬某的資歷是如何也擔待不起的。還請巨子收回長尺?!?p> 韓墨非知他謙虛了,說道:“萬城主十年墨城之治,何為明主?今日進城,可見城主賢能,孟巨子高抬晚輩了。這次來一是想送還長尺,二是想召集墨家弟子,前往洛陽沿途保護此次逃亡的百姓。項宇劉玄邦二人的大軍已經(jīng)攻至函谷關(guān)前,攻下西涼后,大軍更是壯大了數(shù)倍。洛陽城三百萬百姓,就請城主費心了?!?p> “萬博興受命?!比f博興俯首道:“但巨子還請莫要再提送回長尺之事了,巨子就是墨家的巨子,墨家還需要巨子的帶領(lǐng)?!表n墨非想起墨家革離,墨家的子弟,都是無為名利,無畏生死。
正應(yīng)了墨家首代巨子那句: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