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紅豆山上見紅豆 荊柯北城戰(zhàn)趙陽
“這次應(yīng)該是呂青世來的，但是北城離不開他，我只好替她來了?！表n墨非一路上都牽著羋青的手。長安城外四十里，有座小山，山上住著一個老婦人，名字叫紅豆，山也叫紅豆山。山里還有埋著一個王叔，幾十年了，韓墨非走在山里的小道上，這些都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
“紅豆山，住的是王紅豆？”羋青也知道一些往事，李王叔的紅豆生南國，王紅豆一生只釀四杯紅豆酒。一杯丹田，一杯輪海，一杯逍遙。那第四杯到現(xiàn)在都沒能釀出來。
“住的是李夫人，不是王紅豆。就像你嫁給我后，人家會叫你韓夫人?！表n墨非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眼里都是她。這個天下第三，臉上又紅了幾分。
“李夫人姓王呀，當(dāng)年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的大美人吶。如果當(dāng)年李王叔不是王叔，或許如今二人也早已經(jīng)雙宿雙飛了?！绷d青不知所想，或許想到自己的命運，也跟王紅豆比不多吧。
“你呀，總是想這些。你要是想想如果李王叔不是王叔，王紅豆遇到的還是他么？我若不是我，你還會等我呀？”羋青的臉又紅了。
是呀，李王叔不是王叔，王紅豆遇見的，還是王叔。徐福不是徐福，羋青遇到的還是徐福。
兩人行了半個時辰后，看見小道盡頭有兩間草屋屋前種滿了紅豆，圍著籬笆。一個老嫗彎著腰在除草，那紅豆已長的大腿那么高。二人行至籬笆止住了腳步，那老嫗頭也沒抬，韓墨非拱手低頭行了禮道：“晚輩韓墨非，求見王酒仙?！苯裆鲜蟾呤譀]有她，劍仙之中也沒有這位老人，但是她當(dāng)年卻能名揚四海。
老一輩的江湖榜有一個酒仙，一杯酒一境界。當(dāng)年不知多少人來求一杯酒，更有不少人慕名而來，只為看一眼這位傾國傾城的王酒仙。
老嫗頭么不抬，還是在慢慢地給她種的紅豆除草。一襲灰褐色的長袍拖在地里，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頭發(fā)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一支發(fā)簪，將長長的頭發(fā)別起盤在腦后。韓墨非久久不見她回聲，又抬手一禮，說道：“故人徐福，來尋王姨?！蓖跫t豆一怔，愣愣的拿著鋤頭緩緩抬起來頭來，雖然年老，但是臉上沒有很厚的老人褶，只是面色衰老。
“王姨！”韓墨非又喊了一聲，王紅豆眼中含著淚水。是的，是的，是他。王紅豆丟下鋤頭，朝著二人走了過來，那雙手激動地不停的發(fā)抖，雙腿也在發(fā)抖，真的是老故人啊。即使他容貌年輕了，但是真的是那個圍在自己身邊喊著王姨，叫著要喝酒的少年吶。
王紅豆那年，三十歲不到就上了江湖榜的酒仙，世間獨此一個。她在唐國王宮中釀著酒，李王叔每日都會來喝上幾兩。那日李王叔領(lǐng)著三個小少年，說自己出趟遠(yuǎn)門，三個孩子在宮中無親無故，想要王紅豆幫忙照顧幾天，有個孩子一見面聞著酒香就叫著：王姨，就一口，一口！那個小少年伸出一根手指，眨巴著小眼睛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己，王紅豆拿著小勺接了一小口紅豆酒，小少年仰著頭張著嘴，她就這樣將那小勺子的酒倒進(jìn)他嘴里，那個少年叫徐福。
“王姨，好久不見?！表n墨非伸手接著王紅豆的雙手，這個前輩，好久不見了，好久好久，久到過了兩輩子。
“小徐福？是小徐福吶！怎么還不長大??？哎呀，長大了才能走出這座城啊，就不用受苦了?！表n墨非一聽，強忍著的淚水終于忍不住，一下子就濕了臉龐。
“王姨，徐福長大啦，王姨勞心了?！表n墨非伸手幫她抹去淚水，這位老人到現(xiàn)在還在擔(dān)心自己走不出唐宮，還想著小徐福快點長大，才能走出那座城。她到老還在惦記著那三個少年啊。只是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的是三個少年，兩個已經(jīng)去世多年，那個她最關(guān)照的小太監(jiān)，現(xiàn)在是天下第四。
“好好好，進(jìn)屋說，那么久不來看王姨，是不是找到了比王姨釀的紅豆酒還要好喝的美酒了？”王紅豆哪里知道，那個徐福已經(jīng)在西疆死了三十年了。
“您說笑了，天下哪有美酒比得過王姨的紅豆酒。”
三人進(jìn)草屋中，王紅豆這次一點也沒有吝嗇的拿出一壺紅豆酒?！氨緛硎窍胱尷钔跏遄约簛淼?。”韓墨非沒有去喝那杯酒，倒是王紅豆自己喝了一杯。聽到李王叔，王紅豆一怔，旋即一笑，說道：“他就在紅豆山上，幾十年了都在這，小徐福呀，你在山下遇到他了？”王紅豆極力控制自己，這么多年，她也想過他已經(jīng)入了輪回，已經(jīng)到山下了，但是她還是情愿守著那座墳。
“都見到了，小趙政，我也見到了。都很好，王姨放心吧。無極，還在洛陽皇宮，王姨最擔(dān)心的還是無極吧？”韓墨非終于飲了一口酒，王紅豆笑了笑，說：“小徐福呀，你還是覺得我偏心趙無極。你呀你，趙政是富貴人家的命，你是北城老城主的弟子。那趙無極是什么人吶？一個窮苦的人啊。我若是不多關(guān)心他，在唐宮里他還能活下來呀？你想一下，他從小就孤苦伶仃，自小就進(jìn)了宮跟著趙政。唐宮里除了驪公主，哪個愿意跟他親近親近？”韓墨非知道，趙政不受寵，被送到唐國當(dāng)質(zhì)子。做人又不會圓滑，使得很多同為質(zhì)子的人都排擠他，就算是唐國貴族子弟同樣是看他低一眼，這就使得他在唐國受盡屈辱，連著趙無極都受盡了磨難。
“王姨，咱不說這些了。你的第四杯酒釀的怎么樣啦？我可是等了好久咯?！碑?dāng)年李王叔在長安城外，一步入逍遙，是因為一杯酒，一杯王酒仙的紅豆酒。
王紅豆搖了搖頭說：“他走之后，我連第三杯都釀不出來咯，怎么？你又是為了什么想喝我的第四杯酒？”韓墨非笑了笑，道：“王姨，我怕過幾天，會有人來討你的第四杯酒。”
第三杯，神臺逍遙境?！凹t豆，不急，三杯就夠了，第四杯來生我再去找你討，到時候你可得釀出來呀?！蹦悄晁攘俗约旱牡谌疲徊教こ龀情T，再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葬在紅豆山上。
韓墨非看了看北處，心道：老韓頭，你要回來。
說起來當(dāng)年伐唐的時候，徐?？墒怯H自帶兵，最終還是沒能救下李王叔。始皇陛下要讓一個人死，那個人決不能活。即使李王叔對趙政有天大的恩情，王紅豆的兒子，在趙政回國的那天，永遠(yuǎn)的躺在了那座冰冷的冰窖中。
北陽的宗祠廟中，歐陽丹與司馬青風(fēng)等了韓不惑怔怔兩個時辰，他才到喇嘛廟門前。
“江湖榜十大高手，他一人能打九人聯(lián)手，你我二人能留得了他一時半會，若他執(zhí)意離去，我二人最多撐一刻鐘，到時候就是你我的身后事了?！彼抉R青風(fēng)看了看歐陽丹，又道：“你貴為北陽大柱國，南下的戰(zhàn)事，還需要你主持，到時我拼死破鏡，攔下他，你看住機會就走，不用管我?！?p> 司馬青風(fēng)是誓死也要攔下韓不惑，歐陽丹笑了笑，問他：“我能有走的機會嗎？你我二人區(qū)區(qū)第六第七，前五都進(jìn)不去，西涼那邊，大秦只不過一個黃龍士就能令西涼四十年不敢東出半步。我北陽可是足足放了一個天下第一個三千弟子，大秦眼中，怕得是北陽不是西涼，今天他不會放過你我二人的?！?p> “郡主對他總歸有些情分，不至于。你我二人，留下一個就好，他不會多殺一個?！彼抉R青風(fēng)說道。
“情分？這次一封修書將他騙來，那本就不多的情分還能剩幾分？”
“他不會的。”司馬青風(fēng)肯定的說道，那個人已經(jīng)到了面前。韓不惑見只有二人，奇道：“怎么只有二位？”韓不惑想了想笑著道：“小妮子是怕我打不過三個。”
“出劍吧。”司馬青風(fēng)使的是刀，不是重刀而是一把圓月彎刀，極輕。
“砍柴老人的刀法?！表n不惑笑了笑看著歐陽丹又道：“妙手堂第一代堂主妙手天師的棍法。都是極深的淵源啊?！表n不惑一語道破二人的武功路數(shù)?？巢窭先耍钍痔鞄?，二人確實與云夢山有些極深的淵源，韓不惑才能認(rèn)出的二人的功法。
“來吧！”韓不惑抬手折斷一根樹枝，伸手一甩，樹葉落在地上，一陳清風(fēng)吹走?！敖袢瘴抑蝗∫蝗诵悦?，有人死了，我就回北城?！表n不惑拿著樹枝，倒有些像是田里放牛的老頭，但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天下沒人敢輕視。他要一人死就是一人死。
長安城外大門，李荊柯這個天下第十，居然敢跟城下那個天下第四叫板，活像是老壽星吃了砒霜，不要命了？
“城上何人？我趙陽不殺無名之輩?！壁w陽指著城上那人問道。李荊柯第一次下山，哪里知道城下這個不起眼的老太監(jiān)是那江湖榜上殺人不眨眼的天下第四？
“你聽好了！小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蜀山李荊柯！有幸在江湖榜上撈了個天下第十，雖然是排在最低。但也是十大高手之一，天下武夫干千萬萬，當(dāng)個天下第十也是不容易的。我說老頭，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撤兵去？”李荊柯一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立身墻上，可真是仙人傲骨?！澳惘偭?？”呂青世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下面那個是誰么？”
“誰？再來幾個我也能對付得了，你放心，北城交給我了?！崩钋G柯拍著胸脯保證道，那小童已經(jīng)跑上城頭，看著自己的師叔祖就像看著傻子一樣。
“天下第十？有意思有意思，這江湖真是有趣了。一個天下第十就想保北城？我這個天下第四倒成了糟老頭了。”趙陽笑的令人打顫，這天下，那些少年天才就是韭菜，他就是個割韭菜的。
李荊柯聽他說是天下第四，脖子一縮，問呂青世：“他是誰？怎么敢領(lǐng)兵打北城？”
“趙上宮。”呂青世若不是因為他救了自己一命，心里是真的想一腳踹他下去。但是現(xiàn)在傷口嚴(yán)重，不得不處理傷口，才不去看他。
“哎喲我去！”李荊柯抬手掐指，罵道：“今日不宜出門啊，一出手就碰到天下第四?！崩钋G柯只想轉(zhuǎn)身就走，若不是答應(yīng)了那個人，自己真的轉(zhuǎn)身就走了，現(xiàn)在這副想走不能走的樣子，在這城墻上煞是奇怪，就連姬無丹也看不下去，說道：“怕了就走吧，那老頭可是能跨境殺人，你這樣的貨色他能一個打十個?！崩钋G柯一咬牙，抬手罵道：“老匹夫！呸！都是十大高手，你又不是天下第一，拽什么！”言罷雙指一滑，桃木劍從背后飛出握在手中?！凹o丹，看著點！”李荊柯說道，縱身一躍跳下城墻。呂青世只以為他叫這個小童看著他的招式，后輩觀前輩比武，很受益。殊不知這兩人，小童對運這一門，比李荊柯不知高出多少。
“一把木劍也敢跟我打？”趙陽奇道，這一瞬間他才感覺到這把桃木劍的威力。
“我這桃木劍可斬妖魔，你區(qū)區(qū)一個天下第四有何不敢？”
“姬無丹！”李荊柯一招白鶴亮翅，撲向趙陽，嘴里還不忘提醒姬無丹，姬無丹面無表情，雙手結(jié)印，忽然前方的李荊柯境界大漲！太虛境？！趙陽這才發(fā)現(xiàn)，這把桃木劍，真的能斬妖。
“破鏡太虛？”呂青世驚道，破鏡太虛足有地仙之力，以趙陽現(xiàn)在的修為是決不能跨兩境殺人的?！安粚Α！眳吻嗍懒⒖叹桶l(fā)現(xiàn)了不對，他的境界還是輪海自在境，沒有破鏡。正當(dāng)好奇，只見一邊的小童額上已經(jīng)汗珠滾滾，呂青世心中明了。
“外力破鏡，他也受得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這個道童對氣運之掌控，恐怕天底下只有數(shù)百年前那兩個登天門而去的人才能與之相比。蜀山真是人才輩出，不昌盛都不行啊?！眳吻嗍勒f道。青城山求名利之心過重，才引來此劫難。蜀山修身養(yǎng)性，山下除魔衛(wèi)道，山上習(xí)武悟道，與天下不爭，這才是真正的道統(tǒng)。呂青世看著姬無丹，這個小童連境界都沒入，卻能掌控天下氣運，這一代，真有修道大盛的局勢。
李荊柯與趙陽斗了數(shù)百回合不落下方，趙陽若沒有折去那兩具道身，對付李荊柯是綽綽有余，就算折一具，也能游刃有余。但是折了兩具，就力不從心了。即便這樣，仍然讓呂青世后怕，這個趙陽能以輪海自在境硬抗神游太虛境數(shù)百招，雖然他的神游太虛境是偽境，但是真真切切的是太虛之力。
李荊柯的白鶴十九式攻守自如，劍劍凌厲，劍去如流星，有山崩地裂之勢。劍收如月暗，有翻江倒海之力。趙陽毫無還手之力，他也看出了李荊柯的太虛境是靠外力破鏡，實在想不到那個小童武夫的門檻都沒跨進(jìn)去，就有這等控制氣運的本事，這一戰(zhàn)粗心了。
趙陽的暗夜青絲在空中去飛雪一般散落下來，呂青世看的心驚動魄，這世上能有幾人能破趙陽的青絲？掰著手指頭數(shù)來數(shù)去，不過四人，如今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