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修宮室拜見葛侯
自從大將軍姜維從前線返回成都,他時常在營門口練兵,尚書臺工作更多由尚書令陳祗負(fù)責(zé)。這或許就是二人之間的默契,以此避免了一些潛在的矛盾。
此時,尚書臺。
侍中諸葛瞻走進(jìn)這里,站到陳祗身前道:“尚書令?!?p> 陳祗一看他來了,熱情道:“思遠(yuǎn),可是剛從宮中出來?”
諸葛瞻道:“是,剛在后宮看望皇后。”
陳祗把他拉到一邊,道:“是否聽說了一些事?”
諸葛瞻道:“尚書令是說陛下修建宮室一事。”
陳祗道:“正是,陛下叫我找你借用羽林軍?!?p> 諸葛瞻看了看左右,皺眉道:“借羽林軍不難,只是明日譙大夫就會知道,你是知道他寫過《仇國論》,本就對國家政策有所不滿,若知我等大修宮室,朝堂之上,必責(zé)備陛下之?!?p> 見諸葛瞻難堪,許游走了過來,道:“葛侯,你怕他作甚,譙大夫只是一中散大夫,干涉不了陛下之生活。”
諸葛瞻道:“許尚書,話雖如此,可人心可畏矣?!?p> 許游道:“哪有那么多人心可畏,你不想想,陛下已調(diào)整大計,未來幾年皆不出兵,從此國泰民安,百業(yè)興盛,譙大夫應(yīng)感激不盡才是,怎會因陛下小小心愿而不樂意乎!這補(bǔ)修宮殿與北伐之勞役相比,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再說此時不修,更待何時,難道要讓陛下再等十年二十年,等回到長安?你是陛下近臣,深受優(yōu)待,怎不能明白陛下之苦衷矣?!?p> 陳祗聽后也頻頻點頭,諸葛瞻見二人這般,實在沒辦法,只好道:“也罷,就由羽林軍李球?qū)④妳f(xié)助陳尚書令。”
許游道:“李球?qū)④婘庀氯松?,請讓?shù)千羽林軍全部借用?!?p> 諸葛瞻不解道:“全部借用是否太多,而又誰來守衛(wèi)皇宮?”
許游指著營門口方向,道:“大將軍正在營門口練兵,手上數(shù)萬精卒,難道不可保衛(wèi)陛下?還有殿中都張通等,佩劍隨侍左右,誰又能接近。況且如今四方安寧,誰又會沒事找死,你放心交人即可?!?p> 見無法拒絕,諸葛瞻道:“好,當(dāng)全借之,不過用完之際,當(dāng)盡早歸還?!?p> 陳祗道:“思遠(yuǎn)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于是諸葛瞻將羽林軍兵符交給陳祗。
稍晚,諸葛瞻離開尚書臺,他還是感覺不太放心,又進(jìn)宮找皇帝。
見到皇帝劉禪,諸葛瞻道:“陛下,臣有事不明,前來請教?!?p> 見諸葛瞻表情多焦慮,劉禪先賜座,然后道:“思遠(yuǎn),請說?!?p> 諸葛瞻坐下后,道:“尚書令今日借走全部羽林軍,臣因此不安,特來請教陛下。”
劉禪笑了笑,賜其水果,道:“原是此事,卿借之否?”
諸葛瞻吃了口,道:“謝陛下,自然是借了,兵符交接,他很快便會去軍營提人?!?p> 劉禪道:“那就對了。卿可知,吾幾十年來未修過宮室,這皇宮早已破爛不堪,吾已衰老,當(dāng)不了幾日皇帝,至想最后再享受幾日,所以趁如今國中無事,便讓尚書令負(fù)責(zé)。吾讓他不要聲張,低調(diào)而為,很快便會完畢?!?p> 諸葛瞻道:“可是再低調(diào),譙大夫也必然會知道?!?p> 劉禪安慰道:“這點吾自知。譙大夫那張嘴,一直不講情面,嚴(yán)格要求吾都三十幾年。吾比卿更了解他,若真有事,吾讓尚書令去圓場即可?!?p> 見諸葛瞻依舊困惑,黃皓道:“思遠(yuǎn),陛下可是愛民之君。節(jié)儉三十多年,還住這簡陋宮室,你可知魏吳二國之皇宮比成都皇宮大上十倍不止。你看陛下已老,你還忍心讓他不能安享晚年幸福乎!”
諸葛瞻聽后趕緊起身拜道:“陛下,臣諸葛瞻不再疑惑,一定協(xié)助尚書令將此事辦妥,臣告退也。”
諸葛瞻走后,陳祗從后簾走出,至劉禪面前,拜道:“謝陛下。”
劉禪道:“不必,諸葛瞻已愿協(xié)助愛卿,愛卿明日就去羽林軍營,卿看三個月時間夠不夠。”
陳祗道:“足夠,羽林軍及成都附近熟工,將近萬人,三月內(nèi)足夠修建一座巍峨壯麗之皇宮?!?p> 劉禪道:“卿子陳粲、陳裕皆已長大,也讓二人出來做事,多多培養(yǎng)。”
陳祗道:“臣謹(jǐn)遵圣命!”
到了第二天上午,羽林軍營。
陳祗、許游,陳祗二子陳粲、陳裕,四人站在羽林軍眾將士前,拿出兵符,宣布事宜,即將數(shù)千軍士全部調(diào)用于修建皇宮。
今日,正好諸葛瞻休假。午后,壽良、李密、陳壽、李驤、杜烈五人來到諸葛家。
最早來迎接五人的是長者諸葛均。因諸葛瞻上午和公主一同去后宮拜見皇后,所以目前還沒回來。
見五人站于前堂,諸葛均道:“諸位才子請入座,思遠(yuǎn)稍晚就回來?!庇謱ε赃呏T葛尚道:“你再派人去宮中,不,你親自去宮中問你父親多久回來,就說家中有客?!?p> 諸葛尚道:“明白,祖父。”
諸葛尚剛出門,便見父親馬車,連忙攔住,道:“父親,家中來客人也。”
諸葛瞻道:“來客人,好,趕緊回去!”
諸葛瞻回到前堂一看,原來是五位蜀中學(xué)子。他這才想起,昨天州學(xué)那邊派人來說過此事,他連忙禮拜,道:“失敬,實在失敬,今日我去后宮拜見皇后,故回遲矣?!?p> 眾人回拜后,壽良道:“葛侯過謙,你乃國家大員,便經(jīng)常出入宮中。我等五人皆年輕學(xué)子,冒昧前來,亦不知合不合適,還望葛侯多多包涵?!?p> 諸葛瞻樂道:“當(dāng)然合適,我隨時歡迎蜀中學(xué)子到我家共聚,討論天下之事,我很愿意與諸位做朋友?!?p> 眾人入座后,李密道:“第一次來葛侯家,便見到了丞相之弟諸葛長者,還是這般健朗,還有諸葛尚這樣后輩,葛氏一門可謂人才輩出也!”
諸葛瞻樂道:“如今我諸葛家四代同堂,另有次子京、侄孫顯等?!?p> 李驤道:“葛侯一家皆好人,特別是令尊大人,我等懷念至今?!?p> 杜烈道:“是之,令尊治蜀二十年,道義恢宏,民風(fēng)善樸,使蜀中百姓皆感幸福?!?p> 諸葛瞻道:“謝謝,謝謝各位學(xué)子之抬愛?!?p> 陳壽道:“葛侯,其實我等今日前來,是有事找葛侯?!?p> 諸葛瞻走到他面前,道:“你是那個陳...”
見諸葛瞻一時想不起來,陳壽提醒道:“巴西安漢人陳壽,字承祚。”
諸葛瞻道:“對對,承祚,譙大夫最愛與最得意之學(xué)子?!?p> 陳壽道:“不敢當(dāng),只是在譙先生門下有過求學(xué),不敢稱之最愛?!?p> 壽良起身把袖中書卷拿出,接著道:“葛侯,在下編寫《諸葛亮集》,請過目?!?p> 陳壽也起身,拿出一卷,道:“這是我所寫,亦請過目。”
諸葛瞻拿起二人之文章,先閱讀壽良之文。讀后道:“這些小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怎么感覺有些玄乎。”
之后諸葛瞻繼續(xù)閱讀陳壽之文,忽然他拍了拍大腿,樂道:“好!寫得好!我父親那人可不是一般之人,‘群逸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樣所寫極為準(zhǔn)確也!”
諸葛瞻對二人進(jìn)行了贊賞,二人于是拜謝諸葛瞻。
眾人飲茶,陳壽道:“葛侯,今日我來時,看到有羽林軍在城中活動,是否今日宮中有事?”
壽良道:“我亦有看到,人數(shù)還不少,可能有數(shù)千人?!?p> 李密道:“怎么沒拿武器,而是在搬運(yùn)石料?!?p> 李驤道:“葛侯,今日宮里到底何事也?!?p> 杜烈道:“可是修建皇宮乎?”
見眾人好奇,又幾乎能猜到,諸葛瞻難以隱瞞,只好道:“正如諸位所想,乃為修補(bǔ)宮室也。工程量小,不用征用民夫,僅靠羽林軍和少數(shù)工匠,最多兩三月間便能完工?!?p> 見諸葛瞻這么說,眾人皆感慨。
壽良道:“羽林軍當(dāng)有新用法之。”
李密道:“工程量小,這樣也好?!?p> 李驤道:“用羽林軍不征用民夫,這一定是葛侯之建議?!?p> 杜烈道:“對,這一定是葛侯之所為?!?p> 諸葛瞻笑道:“諸位過獎,誰之建議不重要,只要能讓百姓安寧生活,不用操心勞苦,那便是最好?!?p> 諸葛瞻看著李密,道:“你最近是否沒當(dāng)大將軍主簿,改任了太子洗馬。”
李密道:“是,因未有出征,我想做點其他,大將軍同意我兼任太子洗馬,陪太子讀典籍?!?p> 諸葛瞻看著壽良,道:“你最近在州學(xué)任教,名下有多少學(xué)子?!?p> 壽良道:“州里有學(xué)子三千,我親自教導(dǎo)者,有二、三百人?!?p> 諸葛瞻看著李驤,道:“我聽說你才智過人,擇日我將你推薦于陛下。”
李驤道:“謝葛侯抬愛!”
諸葛瞻看著杜烈,道:“你名譽(yù)與你兄長杜軫相當(dāng),兄長如今可好?”
杜烈道:“兄長現(xiàn)任安漢縣令,一切皆好?!?p> 諸葛瞻看著陳壽,不知該說什么,勉勵道:“你書卷精彩,請繼續(xù)努力?!?p> 陳壽本以為他要過問他的家事或個人之事,沒想到還扯在書卷上,心里稍有些不爽,還是道:“謝葛侯?!?p> 稍后,眾人便離開了諸葛瞻家。
在離開的路上,李密見陳壽表情不悅,走近安慰道:“承祚,今日不是見到葛侯,怎覺你不開心?!?p> 見陳壽把手中書卷扔至地上,李密連忙撿起,道:“你這是為何,不可扔矣!或許他只是不了解你,亦或許他以為你只會寫華麗文章?!?p> 陳壽站在原地,表情更顯沮喪,閉著眼睛,沒有言語。
見況,李密繼續(xù)安慰道:“你才學(xué)出眾,不應(yīng)埋沒。不如這樣,過段時間我向大將軍或太子引薦你?!?p> 陳壽道:“不必,你心意我領(lǐng)矣?!?p> 李密道:“那你還想投奔葛侯?”
陳壽搖頭,道:“我亦不知。每個人自有天命,我不如去當(dāng)教書先生,這樣比較適合我。”
李密道:“噫!不可自暴自棄之,你是大才,定能被重用?!闭f后,李密將手里書卷還給他。
陳壽拿回書卷,嘆氣道:“你真覺我是大才?那我國之大才就只配去教書,因為這便是國情。時間已不早,我當(dāng)回家睡覺?!闭f后,陳壽便離開了。
見他走了,李密也只能搖頭嘆息,感慨今日葛侯沒看中陳壽,或許會讓他因此郁郁寡歡好一陣了。
話說尚書令陳祗調(diào)動羽林軍修建皇宮一事,確實只能保守一時,沒過幾日,全城皆知,自然也包括譙周和姜維。
姜維知道這是陛下之主意,為不制造摩擦和麻煩,不予干涉。而譙周就不一樣了,他先是在家里拿三個兒子出氣,之后又在城中找好友抱怨,最后忍不住便上朝勸諫。
一日朝堂之上,譙周出列,道:“陛下,臣譙周有事要奏?!?p> 劉禪道:“準(zhǔn)奏?!?p> 譙周道:“臣聽聞羽林軍用于修建宮室,可有此事。”
劉禪道:“譙大夫消息好靈通,確有此事?!?p> 譙周道:“陛下,國家剛停止戰(zhàn)爭,還未有休養(yǎng)生息,愿陛下以國情為重,不宜大興土木,傷財尋樂,以失國人之心矣?!?p> 見譙周又是這種情緒和閻宇,劉禪還未回復(fù),尚書令陳祗先出列,道:“譙大夫,這與陛下無關(guān),是我之主張,你有話直接對我說,不要向陛下咄咄逼人?!?p> 于是譙周看著他,道:“又是你,陳尚書令,你可否消停一陣。你是否知道國家這樣搞下去結(jié)果如何,會被搞得疲憊不堪,透支過度,甚至被搞垮?!?p> 陳祗笑著道:“看看,你又對我咄咄逼人?!?p> 兩人爭論一陣,誰也無法說服誰。
這朝會又是烏煙瘴氣,一件正事也沒干成。
到了夜里,陳祗家。
陳祗一想著白天在朝堂上和譙周的爭論,就感到內(nèi)心憤懣,坐如針氈。
此時許游、陳粲、陳裕站在他身旁。
許游見況,道:“表哥,是否還在想白天宮中之事。”
陳祗道:“我看譙周意見很大,他是蜀中學(xué)者之長,蜀人皆站他一邊,這讓我好為難?!?p> 許游道:“因陛下所重,你當(dāng)了七年尚書令,而至今未立大功,便讓這些蜀中人士逐漸不滿,你可要多留意?!?p> 陳粲道:“父親從延熙十四年當(dāng)尚書令,到今年景耀元年,確實已有七年?!?p> 陳裕道:“父親全力支持姜維北伐,又事事替陛下分憂,未立大功亦有苦勞?!?p> 陳祗道:“嗟乎!已七年矣!七年后我還是尚書令,看來再努力亦難升遷矣?!?p> 許游道:“再升遷,那就是大將軍。但是大將軍是姜伯約,除非姜伯約能升遷,或跳過姜伯約直接升為更高之官職?!?p> 陳祗看著堂外,道:“這太難矣,若想成為丞相,更是遙不可及?!?p> 陳粲道:“兒相信,父親受陛下寵愛,有朝一日必如諸葛丞相故事?!?p> 陳裕道:“兒亦相信?!?p> 許游道:“你要這樣想,你還很年輕,而姜維已快六十,他必然熬不過你。他去世后你自然會是下一任大將軍,到時候國內(nèi)軍政都會由你掌控。這不是秘密,常人都能看出來?!?p> 陳祗道:“我是孤兒出身,能有今日全靠舅爺許文休。但是舅爺去世時我太小,造成根基不深。若他能多活十年八年,或我早生十年八年,何有今日之事。另外,我很想找國師周巨給我算算,算算我未來如此,到底還有沒有宰相命。”
許游道:“占仆皆騙人之把戲,何必去相信這些。”
陳祗道:“那以后當(dāng)如何?打仗要被指責(zé),不打仗修宮殿也要被指責(zé),所有責(zé)任都強(qiáng)加于我一人!”
許游道:“表哥,我覺得目前還真沒更好辦法,你只能忍辱負(fù)重?!?p> 陳粲道:“最好辦法還是熬到姜維去世,你不用看任何人臉色,就會順理成章成為新任大將軍。”
陳裕道:“若姜維再活十年或二十年怎么辦,父親還得熬這么久。不如直接上表,給姜維封個三公,這樣大將軍之職便會空缺?!?p> 陳粲道:“這樣不太好,姜維剛恢復(fù)為大將軍,陛下很難答應(yīng)?!?p> 陳裕道:“若不行,那就再等等,等父親修完皇宮,在陛下身前立下一功,再尋機(jī)而動。”
見二子這般言論,陳祗不滿道:“你二人不許再胡說,我何事說過要取代姜維,姜維可是陛下最信任之人,我無任何理由取代。再說我以前不過是陛下身前之侍從,寸功未立而得厚待,又怎能去亂生是非?!?p> 見父親生氣了,陳粲、陳粲便不再多說了。
許游讓陳祗坐下,道:“你跟兩孩子急何,當(dāng)從長計議,別再多想矣。已勞累一天,早點休息?!痹S游說后便離開了陳宅。
近日,陳祗按照皇帝圣令正式開始修建皇宮,卻被譙周責(zé)備。陳壽等人登門拜訪諸葛瞻,陳壽本人又頗感不順。那么之后又將發(fā)生哪些事,請看下一章:石犀牛軍士蔣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