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活不成這般模樣,但所有人都不想活成這樣。
這像是在消耗自己迎合別人,是在日夜的自傷中將自己踏入泥濘,而將別人捧入云端。
“如果我早點發(fā)現(xiàn)她的掙扎就好了?!彼矍暗木票?,伸手將有著口紅印的那一邊對準(zhǔn)自己,“這樣她就不會那么不甘心的離開人世?!?p> “或許你覺得她不甘心,但對于她來說是解脫呢?”我說。
她又望向我,一雙好看的杏眼中未流淌出任何的情緒,“是解脫嗎?”
“如果是解脫,那也挺好的,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不用再辛苦的做個沒有人看到,也依舊要發(fā)光發(fā)熱的小太陽,也挺好的,是吧?”
我沒能立刻回答她。
是不是挺好的,我答不出。
好壞可以留給別人討論,卻無法交給別人定義。
“姐姐,萬一不是沒有人看到呢?”
這時從我的身后,忽然傳來允晴的聲音。
她說:“那個姐姐那么美好,所以她走后你們才會對她念念不忘的吧,我年紀(jì)比較小,也想不到一些非常復(fù)雜的情緒,但是從你的話中,我感受到一些畫地為牢的感覺的。她的好不一定沒人看到,也不一定覺得那樣會很辛苦?!?p> “每個人來人世間的意義都是不一樣的,她的意義或許就是將自己的善良分享,接受到她的善意的人不會忘記她的,任何人的好都會永遠珍藏在別人的心里,就像任何人的惡意都會讓受害者難以忘懷一樣?!?p> “雖然她說下輩子不愿意再來,但我猜這其實只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生活中,有那么多人記著她的好,她大概很沒安全感吧?所以才會不計代價的對別人好,因為她想被別人看見,但又不知道怎樣,也不太想用一些嘩眾取寵的方法走到人群中間,她的美好更多的是因為她的內(nèi)斂,就像山上的井水,清澈干凈又不喧嘩,就那么安靜的待在那里。”
她聲音很柔和,但她這一番話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擲地有聲。
我愣愣的看了允晴很久。
這個小姑娘和我初見她時相比,成長太多了。
也是,每個人想事情的角度不同吧!
我還是問出了面前之人的名字,她說她叫陸夕顏。
“那她呢?”我又問。
“宋清歌。”
“都是很好聽的名字?!?p> 繼續(xù)說回我將才想講的話,每個人想事情的角度不相同,夕顏是在心疼她的好閨蜜,心疼她的同時更加是在責(zé)怪自己,如果清歌多替自己想想的話,不做那么清風(fēng)朗月般的人,如果她對清歌再好點的話,事情或許會有不同的走向。
但是允晴和我們的思維不一樣,其實拋開繁雜的枝葉,事情就是那么簡單。
一個人存于世,不至于什么都不留下,就算沒有至親,就算沒有摯友,就算很多人都記不得她曾來過,但總會有痕跡留下。
我老家隔壁院子的老爺爺,一輩子無兒無女,在那方天地種了一輩子的地,養(yǎng)了很多只流浪狗,我想他大概算得上很孤獨很沒存在感的人了。
但是我至今還記得他,記得他在我小時候帶我去摘野果,記得他帶我折清明祭祀要用的金元寶,而且還將記他很久,這又怎么不算是痕跡呢?
總有人張揚,也總有人內(nèi)斂。
說到這里,我似乎也不清楚自己想表達的是什么內(nèi)容了,或許我只想勸她節(jié)哀。
也勸她相信她的摯友。
相信她這一輩子能遇見一些真心替她著想的人,其實已經(jīng)很幸運了。
清歌是很多人的幸運,夕顏也是清歌的幸運。
屋內(nèi)安靜了小半會兒我抬手又給她倒了杯酒,也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
“夕顏,我以前也有一個自己都很受不了的缺點,在自己眼中我是嫉惡如仇,在有些人眼中卻是多管閑事,會為了伸張正義,把自己搞得被全班孤立?!?p> “我還有個表弟,家里人說他和我真不愧是姐弟,性格如出一轍,他也曾經(jīng)為了他的好友不被欺負,結(jié)果讓他自己成為了那個被欺負的人。我們這樣的人很蠢吧?”
“我也曾一度這么覺得,也很努力的去改變過自己,別這么熱心腸吧!別這么蠢了吧!別再為了別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狽吧!可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很死性不改,你說她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也是這樣?!?p> “后來我又想啊,這也不能說是我的錯吧!好心、善良、熱心這些,應(yīng)該是優(yōu)點不是缺點不是嗎?應(yīng)該責(zé)怪的并不是那個善良的自己,是那些傳遞惡意的他們,該改變的也不該是自己,是他們。我為什么要為了他們的惡去克制自己的善?”
“這么想著,好像心里又沒有那么難受了?!?p> 我喝了口酒潤嗓子,“那么復(fù)雜的人性姑且交由他們?nèi)ピu判,但判的對不對,誰都說不準(zhǔn)。我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p> 聽我說到這里,夕顏忽然笑了。
她抬手擦去將要滑落的眼淚,“她以前跟我說,很想來這座城市旅個游,我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時間陪她來。早知道就該早點帶她過來,來遇見你,你的這番話可能真的能讓她開心。”
我笑了笑,“人生本就是在修煉,行萬里路才能多遇見人,多遇見人就能給你不一樣的體驗。”
她抿了抿嘴唇,看向我,又看了看剛才坐到我身邊的允晴和許澈,再開口時,聲音帶著哽咽和顫抖:“她.....是車禍,在ICU待了半個月,還是走了?!?p> 話落,她克制許久的眼淚再度決堤,“你們大概不知道,我情愿她是自己想要離開這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