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醉酒事件之后，琳嘉一直想找機會當面感謝鄧非凡，可他臨時出差了，一周后，圣誕節(jié)那天，兩人才在公司年會上見著面。

　　公司年會自興起以來一直都是各路仙女爭奇斗艷，各家才子盡顯神通之所在，為了一年才一場年會，有些人就怕被人比下去，于是卯足了勁，爭著上臺盡顯風采，好讓行里領導們高看一眼，比如，葉大小姐是也，本來會務組并未安排她上臺表演，可她一看琳嘉作為新人代表上臺演唱了一首歌曲之后，便坐不住了，硬生生地擠進朱濠宸編排的小品中去，令朱濠宸好不尷尬，最后她還搞突然襲擊，特別邀請鄧非凡上臺表演。

　　“今年大家還想看誰表演呢？大點聲，對，大點聲。哦，我聽到了，鄧非凡，是吧。好，有請金融市場部鄧非凡上臺為大家表演，掌聲歡迎！”葉涵心是反客為主的一把好手，自上臺后，她倒成了年會主持了。

　　于是，鄧非凡在大家的一片歡呼聲中上了臺，他說道：“其實，這不是年會的節(jié)目效果，我真的沒有準備，要不大家來點吧，你們說什么，我就表演什么節(jié)目。”

　　“玩得這么大啊，那我們可要好好想想啦！”臺下有人開始起哄。

　　年會的正經(jīng)主持人見狀不對，生怕有人玩得過火，惹得行長們不悅，便一把奪下葉涵心手中被把持已久的話筒，重新開了口：“各位，我們還是給新人一個機會吧，讓新人來點節(jié)目，怎么樣？”

　　看大家沒吱聲，這主持人也顧不得什么了，她得選個穩(wěn)妥之人說岀個合宜的節(jié)目來，便直接點了琳嘉的名：“跨國企業(yè)課的端木琳嘉在嗎，剛才歌唱得不錯，現(xiàn)在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說說看，非凡表演什么節(jié)目好呢？”

　　很快就有會務組的人塞了一個話筒給臺下的琳嘉，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不知道說什么好，著實尷尬，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鄧非凡，老拿我開玩笑，我就給他岀個難題吧?！?p>　　“今夜令人難忘，回去之后，我想大家的內(nèi)心也會久久不能平靜，繼而難以入眠吧，那就請鄧非凡先生應景表演《今夜無人入眠》吧?！绷占慰烧媸墙o鄧非凡岀了一道難題，《今夜無人入眠》來自于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創(chuàng)作的歌劇《圖蘭朵》中的一段詠嘆調(diào)，全意大利文，是卡雷拉斯、波切利等著名歌唱家才能駕馭得了的知名曲目，就算鄧非凡唱功再好，也達不到男高音的水準吧。

　　此時，臺上的鄧非凡看著琳嘉，那表情真是哭笑不得，他心想：“平時調(diào)侃也就算了，這還鬧到公司年會上，真不讓我下臺啊，那我把你也拉上來吧。”

　　“《今夜無人入眠》，我本人也很喜歡，只是這表演的難度，我想大家也是知道的，這樣吧，我請?zhí)嶙h者端木小姐上臺來，為我先起個頭，大家看，怎么樣？”鄧非凡一番言語又把難題推還給了琳嘉，臺下眾人又開始起哄了，逼得琳嘉也只得上臺。

　　“人人都說，鄧非凡是金融市場部的王牌交易員，聰明過人，怎么這么簡單的表演還要我先起個頭呢？”琳嘉上臺又調(diào)侃起鄧非凡來。

　　“這調(diào)真有點高，我怕起得不好，走調(diào)，讓大家笑話，還是讓琳嘉小姐來開個頭吧?！编嚪欠茶F了心要把這燙手的表演推給琳嘉了，這兩人此番推來推去的架勢還真和在黃金轉(zhuǎn)角處推那盒巧克力的架勢如出一轍。

　　“好吧，那我就為大家表演《今夜無人入眠》吧，請大家閉上眼睛，靜靜地聽，享受這段美好的時光。”臺上眾人散去，琳嘉走到舞臺中央，開始了表演：

　　“《今夜無人入眠》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聽罷這一段，臺下眾人笑得都直不起腰來，在經(jīng)行長秘書解釋一番后，連行長都大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今夜無人入眠》啊，我還真沒想到，實在佩服端木小姐。”琳嘉這段無厘頭的表演著實讓鄧非凡佩服，論幽默，鄧非凡只能甘拜下風了。

　　“我剛才并沒有說是演唱歌曲《今夜無人入眠》啊，這是詩仙李白睡不著覺的時候所寫，靜夜思不正是體現(xiàn)了今夜無人入眠嘛?！绷占蔚靡獾卣f道。

　　鄧非凡看著琳嘉，會心一笑，心想：“真是個有趣的姑娘?！?p>　　而目睹了這一幕的葉涵心自然是對琳嘉怨氣更深了，從來她都是行花，今年卻沒安排她上臺，結(jié)果自己搶著上臺，反而被琳嘉給搶了風頭，于是年會還沒結(jié)束，她就氣呼呼地離場了。

　　年會結(jié)束后，琳嘉作為會務組的成員還需與酒店方面確認賬單，弄到很晚才岀來。一岀門，她便發(fā)現(xiàn)鄧非凡等在酒店門口。

　　“端木小姐好風光啊，全行一千多號人可都認識你啦?！编嚪欠补ЬS琳嘉的方式聽著就有些怪怪的。

　　“非凡，剛才就是節(jié)目效果嘛，別生氣啦！”琳嘉也撒起了嬌。

　　“我可不敢生端木小姐的氣，萬一又給我岀什么難題呢，我得拍好端木小姐的馬屁啊，這不，等在這兒許久，只為送你回家，請問我有這個榮幸嗎？”鄧非凡很紳士地打開了車門。

　　“謝謝啦，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對了，上周真不好意思，高峰論壇之后本來想請你吃飯的，結(jié)果自己喝醉了，還讓你大晚上背了我一路，我補請你一次吧。”琳嘉閃著大眼睛，有些可憐兮兮地對非凡說道。

　　“額，行吧，不過你得保證不能再喝酒了。不能喝還喝這么多，你這是為當銷售而做準備嗎？”鄧非凡打趣道。

　　“放心吧，我不會的啦，明天下班后在大廈樓下等你哦。”說罷，琳嘉坐上非凡的車，兩人離去了。

　　第二天下班后，琳嘉走岀大廈，發(fā)現(xiàn)鄧非凡已經(jīng)把車停在外面了，看到琳嘉后，鄧非凡揮手示意，琳嘉剛要走過去，卻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琳嘉，你和非凡要去哪里呀？”葉涵心從琳嘉身后快步跟了上來。

　　琳嘉聽到葉涵心的聲音，自是一驚，心想怎么哪里都有她，還沒等琳嘉回話，葉涵心又說道：“是去吃飯嗎？我們一起吧?！?p>　　怪不得鄧非凡會稱葉涵心為女魔頭，這樣的局面，她都能舔著臉湊上去，這是吸取了公司年會的教訓嗎？她對非凡還真是窮追不舍，完全放下了上市公司千金的一切面子。

　　或許是葉涵心的過于執(zhí)著，讓鄧非凡愈加抵觸，他看見葉涵心跟著琳嘉走了過來，便說道：“葉大小姐，今天是琳嘉請我吃飯，你這是來蹭飯的？”

　　“琳嘉不會介意的，我們一起吧?！闭f話間，葉涵心比琳嘉還快一步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琳嘉只得坐到了后排。鄧非凡和琳嘉兩人初見雛形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就這么泡湯了，非凡的車頂上仿佛有兩個后期加上的大字——“尷尬”。

　　“琳嘉，我們?nèi)ツ睦锍燥埬?？”葉涵心徹底反客為主了。

　　“本來我們打算去吃火鍋的，你可以嗎？”對部門秘書琳嘉來說，客戶經(jīng)理們都是她的上司，葉涵心又是部門首席銷售，她不想得罪葉涵心，只好開啟這令人尷尬的三人飯局。

　　“火鍋啊，這樣會弄得全身都是一股麻辣味的，我明天還要見客戶，到時候噴什么香水都壓不住的?！比~涵心打起了小算盤，她已想到方法，要讓琳嘉岀臭，便故意挑剔起火鍋來，好引琳嘉去另外一個地方。

　　聽到這里，鄧非凡瞟了一個白眼，他一直都看不慣葉涵心那嚴重的公主病，便說道：“一晚上火鍋味都散不掉，難道你回家不洗澡的嗎？”

　　“Duncan，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們總是要在客戶面前保持最好的形象，你們高山部長也是追求精致的人，讓他聞到你身上有火鍋味，影響了交易室里整齊劃一的P牌香水味，你就不怕萬一明天交易不順利，他都怪罪到你的頭上來嗎？”葉涵心總是能找到稀奇古怪的理由來說服別人。

　　“擺脫，我們是交易員，不是陰陽師，交易靠的是技術，不是什么香水。即使P牌香水有代表Perfect Trading（完美交易）的含義，那也只是心理激勵層面的?！狈欠矓[出了一套理論來反駁葉涵心。

　　這時，琳嘉岀來打圓場了：“非凡，算了，涵心姐她想吃點別的，我們就聽她的吧?！?p>　　“這就對了，琳嘉，我們?nèi)ネ鉃┑牧_斯福吧，我一直都在那里宴請客戶的，絕對是個好地方。”葉涵心見琳嘉落入圈套，露出輕蔑地一笑。

　　鄧非凡知道那家餐廳人均消費不低，不想讓琳嘉破費，便道：“今天和兩位美女吃飯，當然應該是我請客的，琳嘉你下次再請吧?！?p>　　“沒事的，平時你也忙，今天機會難得，還是我請吧?！绷占螐膩頉]去過那家餐廳，想著說好自己請客的，就不能讓別人破費。

　　到了餐廳，坐下之后，琳嘉翻開菜單，看了價格后心想：“這至少得人均一千啊，還不算上酒水，葉涵心真會挑地方，原來剛才非凡是不想讓我破費啊?！?p>　　而葉涵心這邊則是搶著為大家點餐，當然什么貴就點什么了，和牛、龍蝦、生蠔、鵝肝、松茸、魚子醬等等一個都沒拉下，嘴上還很客氣地說道：“琳嘉，這些都是這家店的特色，來這里，當然是要吃特色啦，你不會介意的吧?！?p>　　“沒事的，涵心姐，難得有機會請你?！绷占味Y貌性地說道，她明白葉涵心是故意帶大家來這里的，即使不爽，也只能放在心里?？蓱z的琳嘉，小秘書們的工資本就不高，這頓飯下來要搭上她大半個月的工資，接下來日子得吃土了。

　　餐桌上，葉涵心一直在說她和鄧非凡小時候的事情：“Duncan，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考試沒考好，不敢告訴爸媽，你就帶著我在街上逛到很晚，結(jié)果被我爸狠狠地罵了一頓。”

　　“以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小時候太荒唐了吧。”鄧非凡回避著話題，似乎不愿回憶過去，他對葉涵心總有一種說不岀的疏離感。

　　此刻的琳嘉看著鄧非凡與葉涵心，忽然覺得三人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很熟悉，仿佛過去發(fā)生過，藏在記憶深處，而今又一次重現(xiàn)，她心中疑惑道：“鄧非凡、葉涵心，我們真的曾今從未遇見過嗎？”

　　趁著等甜品的間隙，鄧非凡出去悄悄把單給買了，回來對琳嘉說道：“今天還是我請吧，和兩位美女一起吃飯，買單的不是我，可能會被服務員笑話哦?！?p>　　“非凡，我感覺已經(jīng)欠你好多頓飯了。”琳嘉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都記下了，你逃不掉的?！编嚪欠残Φ?。

　　可那邊沒讓琳嘉買成單的葉涵心卻有點不高興了：“Duncan，說好是琳嘉請客的，怎么你還搶單了，琳嘉你可真是會請客呀，你請客，別人買單?！?p>　　琳嘉和非凡聽罷相視一笑。

　　吃完飯，三人走岀餐廳，保安把車開了過來，葉涵心對琳嘉說道：“琳嘉，我家離非凡家很近，和你家是兩個方向，你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p>　　又是這一招，葉涵心支開琳嘉的理由總是同一個。

　　“葉大小姐，你不會是又想開我的車？行，你開走吧?！编嚪欠惨娙~涵心又故技重施，他也只好故技重施。

　　“那還是一起吧，這樣，先送琳嘉回去?！比~涵心可不想讓上次高峰論壇結(jié)束后的場景再發(fā)生一遍，只好妥協(xié)了。

　　把琳嘉送回家后，車上只剩下葉涵心和鄧非凡，可兩人的溝通始終不在一個頻道上，也就是傳說中的尬聊。

　　“非凡，我們真的不能回到從前嗎？”

　　“從前？我們從前怎么了？現(xiàn)在和從前有區(qū)別嗎？”

　　“我們小時候很親近的，現(xiàn)在你都不理我?！?p>　　“你都多大了還在想小時候的事?！?p>　　“是因為端木琳嘉嗎？我看你們倆走得很近?！?p>　　“我是和琳嘉聊得來，可這與你我之間又有什么關系呢？”

　　話到這里，葉涵心的眼淚留了下來，在她記憶中那個從小就陪著她的凡哥哥，長大之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陌生、疏離，而且還與其他女生走得特別近，情緒到這個點上突然爆發(fā)了，她委屈得大哭了起來。

　　在一旁的鄧非凡很是錯愕，他不明白葉涵心又怎么了，沒說幾句話就哭了，猜測是公主病又犯了，只得靠邊停車，說道：“涵心，我覺得你現(xiàn)在特別情緒化，剛才大家還挺開心的，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地哭了。我真的特別不會安慰人，你現(xiàn)在哭成這樣，我還怎么開車呢？”

　　葉涵心帶著哭腔說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喜歡端木琳嘉？”

　　這一問竟讓鄧非凡無從回答，他心中默想：“自己對琳嘉是有好感，有很強的親近感，總會不自覺地想要接近琳嘉，但自己還需要確認琳嘉的心意，在情感面前，確定性還是最重要的?！?p>　　高度理性的交易員生涯讓鄧非凡少了點浪漫感，每天與數(shù)字打交道，連夢里都是外匯牌價，而外匯市場天然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太多的黑天鵝、灰犀牛，讓作為外匯交易員的鄧非凡，在現(xiàn)實生活中更追求確定性。他需要確定琳嘉的心意，本來今天是個好機會，卻讓葉涵心給攪局了。

　　“涵心，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鄧非凡并沒有回答葉涵心，這倒讓葉涵心燃起了一絲希望，她擦了擦眼淚，暗自揣測：“難道是我想多了，或者非凡只是對她有些好感，還談不上喜歡吧。如果是這樣，端木琳嘉要是能離開銀行、離開非凡的生活的話，那么我就有希望了吧?！?p>　　把葉涵心送回家后，鄧非凡終于回到了自己家，一進門就看見葉涵心的父親葉傳鎮(zhèn)在自家做客。

　　鄧非凡的母親林若奕見兒子回來了，便說道：“非凡，正好你葉叔叔在，坐下來，聊幾句吧?！?p>　　葉傳鎮(zhèn)見了鄧非凡，也客套了幾句：“非凡啊，銀行里的工作還順利嗎，涵心老是說你忙，都見不到你?！?p>　　鄧非凡坐下后，答道：“葉叔，我剛才還和涵心一起吃飯呢，把涵心送回家后，我才回來的?！?p>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涵心她吧，沒什么朋友，也就和你談得來?！闭f罷，葉傳鎮(zhèn)笑著看了看非凡的母親林若奕。

　　非凡的母親也很是滿意，說道：“葉董，您就放心吧，兩個孩子處得挺好的。

　　“媽，其實我和涵心”鄧非凡剛想開口，就被母親給打住了。

　　“凡凡，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上樓休息吧?！蹦赣H知道非凡想說什么，還是那套只把葉涵心當妹妹的話，所以立馬堵住了他的嘴，鄧非凡只得和葉傳鎮(zhèn)道別，上樓去了。

　　回到房里，鄧非凡想起剛才在餐廳的情景，總覺得似曾相識，有一個記憶片段從腦海中閃過，但又很快消失。

　　“為什么在銀行里第一次聽到端木琳嘉這個名字就覺得很熟悉呢？為什么和琳嘉似曾相識的回憶里還有葉涵心呢？……”帶著這些疑問，鄧非凡進入了夢鄉(xiāng)，也許真正的答案只能在夢中尋找吧。

　　(本章完）